第二十七章
你还有其他的秘密吗
“已经没事了。”虞鸣津语调像是刻意放软,顾稚晕乎乎听着,来不及思考接下去要说些什么,就听虞鸣津主动问:“不去滑雪吗?”
顾稚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一直盯着虞鸣津的脸看着,就飞快地看了一眼玻璃外的雪道,而后又转向虞鸣津,回答道:“我不太会滑雪。”
虞鸣津眨了眨眼,顾稚觉得他似乎想要笑,但又忍住了。他锁定在虞鸣津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上,心里发痒,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既然你不太会滑雪,那要不要和试试双板,会简单一些。”虞鸣津起身,不小心碰到了顾稚的外套,灰色的外套掉在地上,他顺势捡起。
顾稚舔了舔嘴唇,热可可的甜味还在舌尖,他压抑着心里的惊喜,故作镇定道:“好。”
走到咖啡店门口,虞鸣津把外套递给顾稚,顾稚道谢着穿上。虞鸣津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不用和我那么客气,总虞总叫着,让我觉得现在还是在工作。”
顾稚僵住,急切道:“抱歉,我……”
“也不用道歉。”虞鸣津打断他的话,“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顾稚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喉咙里头胀胀涩涩的,整个声道似乎都拧巴在了一起,简简单单三个字被他翻来覆去咀嚼,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虞鸣津倒也不在意,看着这在外人面前优雅得体的顾稚变成一截木头,还是觉得有意思。
虞鸣津自己带了专用的雪具,就陪着顾稚去商店租借了供游客使用的滑雪工具。
到了商店,选滑雪板时,顾稚有些犹豫。其实他骗了虞鸣津,他并非不会滑雪,为了和心中的这个人更相近,能调查到的虞鸣津爱玩的所有项目,顾稚几乎都去尝试过。
那些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滑翔翼、高山攀岩、野外徒步、深海潜水……他不明白虞鸣津为什么总喜欢这些刺激的玩意儿,但他还是会去学去研究去琢磨。
身体被极限高压包裹,害怕恐惧疲惫到痛哭流涕时,积压扁平的心脏好像才能舒展跳跃,藏在他心底的愿望似乎这般才可成真。
“还是单板吧,双板屈才了。”
虞鸣津伸手抵住了顾稚正在换装备的手,让店员把刚才挑选的单板拿来。
“试试这个。”
顾稚茫然,心神不宁接过单板,又听虞鸣津说:“我看过你在阿勒泰滑雪的视频,技术很野,也很危险,跳伞潜水骑射其实这些你都会。”
顾稚愣住,表情如被冰冻,而后慢慢起身。
这一次是没称呼“虞总”了,连名字都没有,直接问:”你调查过我?”
“不需要我调查。”像虞鸣津这般的,做任何事都是要比旁人更谨小慎微,出入至身边的每个人,他们的家世底细都是被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呈现到他的面前。
虞鸣津说的理所当然,顾稚心里却发凉。
“那你还查出了什么?”顾稚喉咙里跟塞了刀片,鲜血淋漓的。
“你还应该有什么秘密?”虞鸣津反问。
顾稚后退了一步,那单板成了水中浮板,他大口呼吸,挤出微笑,“没有了。”
虞鸣津哼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就算有他也会知道。
虞鸣津还是心软放过了他,没有追问下去。
换好装备从商店出来,顾稚慢吞吞跟在他身后,不敢走近,不敢走远。
顾稚想,还是不能和虞鸣津走太近。
人和人的距离,都是因为太过接近,才坏了的。
不认识的时候最好。
陌生人最最好。
他的单板的确是玩的不错,两个人一前一后,阳光明亮,滑雪板溅起雪花,高速飞驰下,松散压抑的心得到解脱。
顾稚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大脑和身体终于处在统一战线,高高跃起,空中翻滚,浑身的肌肉绷紧,那一刹那,让他觉得,这**凡胎是由他完全主宰。
他逐渐不受控制,滑出原本的雪道,来到了树木滑雪道,身体快速在林间穿梭,日光层次不齐四散在枯叶和冷雪上。他放任自己超过了虞鸣津,周边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冰冷起伏的白雪和肃杀的风声。
突然脚下的滑雪板似撞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空中翻滚着,他试图掌控平衡,却感觉自己仿佛断线风筝,被一股力往下拽。
雪地里全都是断枝碎石,他不知道自己摔下去会如何,也不敢想。
只是片刻之间,腰被一把捞住,身体在半空反转,高速落下,来不及思考,回过神来,左脚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可那疼并不算什么。
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虞鸣津,不知所措浑浑噩噩。
虞鸣津从身后抱住了他,成为了他的肉垫,替他摔在了布满随时枯枝的雪地里。
他扯开护目镜,惶惶然呼喊,虞鸣津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抱住虞鸣津,四顾看去,周遭只剩下厚雪荒野,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虞鸣津,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抓着虞鸣津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背上,可左脚脚踝疼得他无法站立,他长吸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疼。
“顾稚……”虞鸣津把顾稚的手推开,声音微弱。
顾稚听到了,一下子凑近,“你还好吗?”
“帮我……把眼镜……拿开。”虞鸣津靠在顾稚的肩头,一句话断断续续。
顾稚小心翼翼摘掉他的护目镜,看到他满脸是血时,脸又白了几分,跟活死人似,看着比虞鸣津还吓人。
顾稚道歉,不停道歉,他好像只会道歉了。
虞鸣津呼气,他觉得顾稚已经完全失去方向了,毕竟眼下的情况的确是糟糕。这片小树林枝干比较密集,鲜少有人会滑到这边,再加上他们速度太快,不知不觉已经滑出了雪道。
虞鸣津头很疼也有些晕,满脸的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往后倒,让顾稚替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顾稚就用手去抹,两个人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虞鸣津何曾这么狼狈过,疼痛烦恼同时,又觉得实在好笑。
为了别人,让自己受伤。
他的脸从鲜血淋漓里露了出来,顾稚见他竟然还在笑,道歉声停了,愣怔看着他。
虞鸣津张开手,轻轻抱住了他。
被血和雪染红浸湿的衣服交叠,背上传来安抚的轻拍,顾稚听到他说:“不要自责,和你没关系。”
顾稚就这样被抱着,虞鸣津跳动的任何一根血管,都能成为切割他的刀刃。
他没有再道歉,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默向天父祈求,祈求虞鸣津安然无恙。
一时半会是站起不起来也走不了了,虞鸣津让顾稚摸出手机,打了救援电话,报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后,两个人就在原处等待救援。
阳光被云层遮挡,黯淡下来的天,快速降温。受伤的身体温度也在慢慢降低,顾稚觉得冷,更何况流了很多血的虞鸣津。
他本就有低血糖,滑雪的装备里也没放巧克力。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力逐渐不支。他呼出一口气,都没有多少热雾。
顾稚紧紧抱着他,希望这样能让他觉得暖和些。虞鸣津叫他的名字,顾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哭了,眼泪噼里啪啦掉在他脸上,倒是暖的。
虞鸣津身体发冷,撞破了的头开始一抽一抽疼,从来没这么疼过,虞鸣津努力去忽略,但没用。
他抽着气,压着嗓子,“你给我讲个笑话。”
顾稚呆呆地看着他,哽咽,“你想听什么?”
“随便,都行。”
“我想想。”顾稚是真的绞尽脑汁在想,此刻要是虞鸣津对他说立刻去死,他恐怕也是会照办的。
数秒之后,他靠在虞鸣津耳边,“巧克力和西红柿打架,巧克力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鸣津疼的没法思考,直接问,“为什么?”
顾稚顿了顿,沉着气说:“因为……巧克力棒。”
虞鸣津“哈”了一声,想要笑的,但笑起来时却是一片咳嗽。
顾稚看着他这样子,整个人都快破碎了。
那么一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因为他变成了这样。他心里后悔,恼恨自己不该任性妄为滑出雪道。
他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满脑子想的都是,就这样消失好了。
但虞鸣津微弱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再给我讲一个。”
顾稚吞咽着干疼的喉咙,恍恍惚惚想着讲着,他的笑话比这该死的破雪都要冷,但虞鸣津就是爱听。
不知道讲了多少个笑话,救援队终于来了。
虞鸣津伤势严重,救护人员先把虞鸣津抬上担架,顾稚一瘸一拐被扶着上了另外一辆车。
张启特和孟松他们都来了,孟松上了顾稚这边。他询问顾稚状况,但对方好似魔怔,只是低着头,任由医务人员为自己包扎。
一言不发,一字不语。
他喊顾稚的名字,对方却只会说三个字。
“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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