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闹市。
“吃糖人不?哎那还有个包子!”花重锦刚把手上的糖人递给齐同晏,转头又冲向了一家小摊:“老板这给我来一包啊!”
齐同晏捏着手中的糖人,看向前方还在与商家还价的花重锦,觉得有些丢人。要知道,他们一行五个人,现在没一个人的手是空着的!别人也就算了,便连周伶的怀中也抱着好些吃食,不过花重锦还算有点良心,没给他塞太多东西。
不知为什么,一进到昌州闹市区,花重锦便极为快活地穿梭于各个商贩之间,全然看不出是外地来的样子,齐同晏忍不住问道:“这不会是你老家吧?”
“啊?”花重锦还在兴致勃勃地挑选物件,头也没抬地回道,“不是啊,我老家在隔壁,就梧州那。”
“那你这么熟练?还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老家,但是是李老头的老家啊!当然要好好逛逛,回去我就每日在他眼前炫耀。”花重锦拿起一个做工精巧的发冠,对着齐同晏的脑袋比了比。
“李大人的老家?这些带回去,给他送温暖?”齐同晏指了指身后怀抱着各式各样东西的青枫和竹篁。
“他这把年纪,也怪辛苦的,就当我感念一下他当年的知遇之恩了。”
齐同晏说:“但你不觉得你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吗?”
花重锦转头看去,包括自己在内的一行五人怀中全部都堆满了东西,频频引来旁人侧目。他终于是放下手中的佛珠,说:“你别说,我还挺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的。”
“财大气粗,奢侈浪费,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自然万众瞩目。”齐同晏回。
花重锦摆摆手,说:“太抬举我了,我哪有福气当地主家的儿子啊,你说的是宁家的小少爷还差不多。”
“他当然也是。”齐同晏对宁永言的印象,除了富商之子,便只有当街纵马,实在是升不起好感。
花重锦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到这一点,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惹到你了?”
“人傻钱多,算不算?”齐同晏不再多言,抬了抬怀中的杂物示意花重锦,道:“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真要带着这些去庞风岭上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果然对我心怀不满,想要置我于死地。”
“怎么,殿下怕了?小小山贼土匪的,最多劫个财,大不了给他就是了。”花重锦说着,便要把胳膊搭在齐同晏的肩上,可惜怀中的事物太多,胳膊没能抬起来。
“也是,反正也不是我的钱。”齐同晏赞成道,换来花重锦的一阵嘀咕。
“哎?殿下?”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齐同晏的身旁,听着还略微有些耳熟。他面带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能说真巧,这位正向他袭来的白衣男子,正是说着有事要离开上京的沈宋瓴。
“你也在这?你的事情办完了?”齐同晏问。
“嗯……”沈宋瓴显得有些迟疑,“应该是办完了。”
“?这也要思考吗?”齐同晏疑惑。
“殿下啊——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一道催命的声音在齐同晏身后响起,但他没理。
沈宋瓴越过齐同晏,打量着面前几人,说:“我看看,这二位应该是殿下的侍卫,这个……听说之前左丞相府里的一个孩子赖在了殿下府上,想必就是他。至于……”他的视线移到花重锦的身上,眉眼弯弯地笑道:“你是大理寺少卿,我知道的。”
“但我不知道啊,你不准备介绍一下自己吗?”花重锦仍然防备。
“少卿大人叫我沈十就行了。”沈宋瓴的眼中闪着明媚的光芒,像世间永远鲜活而独特的色彩。
“哦,假名啊,家中排行第十?兄弟姐妹挺多嘛。”花重锦不以为然。
“重锦,叫他沈十就好。”齐同晏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他能感受到花重锦对沈宋瓴的不信任,但没必要问太多。
花重锦得心应手地换上一副和气模样,熟络地把怀中东西分出一半,塞到沈宋瓴的怀里,嘴上不停地说着:“熟人嘛,别客气别客气。”
沈宋瓴手忙脚乱地捧着那些被胡乱塞来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好意思拒绝。他问:“殿下怎么有空来昌州?”
花重锦在心里默默吐槽:他一直有空。
“嗯,来逛逛。”齐同晏扯个谎,没准备告诉沈宋瓴实情。
“那好啊!”沈宋瓴热情道:“这四周沈某都熟得很,不如就让沈某带各位四处转转?啊,不过各位手上的东西似乎有点多,是不是要先回客栈放下?”
“好意心领了,只是我们没什么空闲,下次再会吧。”齐同晏说。
“这么忙吗?这地界我熟,殿下想去哪里,说不定沈某可以帮上忙呢?”
“我不需要,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就好。”齐同晏再一次拒绝。
“沈某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正巧这个时候碰上殿下,若是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地离去,沈某于心不安哪。”眼瞅着齐同晏毫无松口之意,沈宋瓴又道:“上次殿下没有喊人过来,沈某一直记在心里,想着要报答殿下。如今机会正好,殿下不若就成全了沈某?”
齐同晏终于停下脚步,有些冷漠道:“报答一次,便对等了,此后不必再来找我。”
“自然,沈某不会随意打扰殿下。”
“那么——给我分享点昌州与梧州的消息吧。”齐同晏说得隐晦。
沈宋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道:“情报吗……不是沈某擅长的范围呢,不过沈某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殿下。”
……
回到客栈时,沈宋瓴已经离去。齐同晏整理了下沈宋瓴告诉他的信息,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有用的。尽是些风光水色、衣食住行、赏景游玩之事,虽说齐同晏也不是不感兴趣,但这些信息对他现在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最重要的是,沈宋瓴看起来明明十分熟悉这两处地界,却没有提到位于两州交界地的庞风岭。能让朝廷把皇子派过去做卧底的土匪窝,势力与威力自然都不容小觑,沈宋瓴却极为简略地跳过了它,偶尔提及,也是一带而过,像是从来就没有过那些草寇。
“殿下,你相信那个沈十?”花重锦在此前并没有见过沈宋瓴,他仍然持保留态度。
齐同晏摇摇头,说:“没有相信。而且,有些奇怪。”他将他的疑惑点说给花重锦听,花重锦点点头,道:“的确,不管是什么问题,总之他有点问题。”
“这件事先不谈。”齐同晏说:“要想和我二皇兄汇合,我们得先想办法混入庞风岭上的天压寨内。”
花重锦突然笑了一下。齐同晏不解地朝他望去,他笑得越发神秘,说:“你信不信,你如果打扮成一个绝世大美女,再装得清纯无辜一点,分分钟就能被他们拐上山。”
花重锦的话音刚刚落下,青枫便有些不满地出声:“少卿大人,你逾矩了。”
“逾矩?”花重锦笑,“因为我让你们的殿下扮成女相?”
“少卿大人,你这是何意?”竹篁的脸上现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花重锦并不把他们的反应当回事,只等着齐同晏的回答。
齐同晏思虑片刻,说:“的确,想必这样一定会被他们拐上山。那你呢?你又要怎么混进去?”
花重锦眨眨眼,说:“我想我们得编个恰到好处的故事,不如就是离不开情郎的貌美新娘,与为了保全性命甘愿卖身于土匪窝的渣男情郎?”
“……你实话说,是不是什么时候看了很多民间话本子?”
“你也觉得我适合去写话本子?回去我就把它写下来出书,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随便你,记得重新取个名字。”齐同晏在桌上的那一堆花重锦买来的杂物里翻找着,翻出几样年轻女子常用的首饰款式,问花重锦:“所以这就是你买这些的理由?”
“殿下英明。”
“……”
于是等第二日,齐同晏从客栈的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个扮相。
他的相貌本就生得柔美,又遗传了母亲的一点眉目,平添一份异域风情。薄透的面纱盖住他的下半张脸,却遮不住那朦胧的精致容颜。丝滑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使他显得更加雌雄莫辨,若他不说话,那当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美人——
“你确定他们会看上我这种骨相?”但是声音还是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性别。
“要不你还是当个哑巴新娘?”一听到齐同晏的声音,花重锦脱口而出。
“……那你当个瞎眼新郎?”齐同晏无话可说。
“那不行,看不见我可就废了,但我可以当个聋子新郎。”花重锦一本正经地拒绝与提议,遭到齐同晏的一个白眼。
嘱咐其他人安生待在客栈里,等着接应后,齐同晏便与花重锦往两州交界处走去。
山岭深处,日光透过茂密的树林照射到地上,落下一片斑驳影子。花重锦对着齐同晏左右端详,最后一拍手,叹道:“我果然是有打扮别人的天赋!”
“……你确定?”实际上,花重锦只是帮齐同晏解了发冠、戴了面纱而已,衣服都还是齐同晏自己挑的。“难道不是因为我天生丽质?”他本就是素颜出场,无需涂脂抹粉也能欺人眼目。
“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自信啊?”
“这叫自知之明。人贵有自知之明,希望你也有。”齐同晏淡淡嘲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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