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广寒君连过节都懒得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不光公开场合如此,乐长息的拜节他也能免则免,更加深居简出。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经搬回了无极山山巅,自己过清净日子去了。
乐长息望着面前的人,慢慢地说:“师父,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起过除夕夜了。”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让宁广寒有些不自在。乐长息看出来,这样漫长的年岁过去,师父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依然是一片坚硬的清冰。
他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宁广寒的帽兜,似乎张嘴就要撒娇,宁广寒后退一步,一脸嫌弃,妥协道:“好吧好吧。”
如果他此时抬眼,就会发现乐长息的笑意,但他没有抬眼,于是他又错过了。他问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乐长息摇摇头,非常自觉地跟着宁广寒走,宁广寒先他一两步,边走边低头看手机上的商家信息,看了半晌,有些无奈:“年夜饭你是吃不上了,没预定。随便吃盘饺子吧。”“好。”乐长息飞快应道。
于是他们没走多远,就在小区的夫妻店里吃饺子。店是一对东北夫妻开的,今年过年他们没回家,左右无事,店也没关门,店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把寒风都挡在外面。
电视里正放着春晚,光听着就喜庆,乐长息拣了张桌子坐下,等着宁广寒给他点饺子。店里没有别的客人,锅烧了一会儿,饺子上来得很慢,但在这样暖融融的气氛里,没有一个人着急。
老板娘切了一盘猪头肉送给他们,乐长息笑着跟人家说除夕快乐,他很招人喜欢,老板又进厨房给他们专门贴了几个饼子。
“师父,你也吃。”乐长息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饺盘子向前推。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宁广寒也拆了一双筷子,慢慢地陪着吃。
夫妻两人有说有笑地守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乐长息和宁广寒也不着急,简简单单一餐饭,吃了快有两个小时,直到宁广寒的妈妈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乐长息才放下筷子。
他听着宁广寒讲完电话,非常配合地道:“我吃好了。”宁广寒点头,站起身,就要出店,他掀开厚实的门帘,外面的寒冷与店里的热气碰撞对流,他听到乐长息在身后问。
“可以每个除夕都跟你过么?”
宁广寒一愣。这样一句细想甚至带些暧昧的话,被卷进门的寒风打散了,乐长息鼻子很敏感,直接打了个喷嚏。宁广寒假装没听到,只道:“怕冷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总是出来乱窜。”
乐长息跟上来,帮他支着帘子,道:“没有乱窜,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宁广寒道:“你不是朋友很多吗,找他们去玩,他们欢迎得很。”
乐长息没说话,半晌后,倒是叹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在明晃晃的路灯下走,沉默地走了一阵,宁广寒忽然道:“如果你明天没事的话——”
他话没说完,乐长息就道:“没有事!有时间!”
宁广寒“嗯”了一声,继续道:“后天我们打算去滑雪,如果你明天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一起准备装备。”
宁广寒发出的邀请,那可是太太太太难得了,乐长息一口答应下来,再三保证一定会早点来。看他那架势,似乎都想今晚睡在楼下,宁广寒说:“也不用那么早,明天上午要拜年,下午才出门买东西。”
“好。”乐长息笑眯眯地应道:“我来找你吃午饭。”
宁广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此时已经到了楼下,他说了句“再见”就转身进了楼。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
年节正式开始了,宁母这边兄弟姐妹很多,是个热闹的大家族,一上午,来本家串门的亲戚不断。
应付了一波亲戚后,宁广寒躲回房间,他随手抽了本书来看,注意力分了一点给放在一旁的手机。
乐长息这个人非常积极,说是来找他吃午饭,很有可能十点钟就跑到楼下。宁广寒等着,一直到快要十二点,手机上消息却还干干净净。宁广寒站起身,拉开窗帘向楼下望了一眼,有小朋友在玩摔炮——乐长息不在下面。
宁广寒再次确认没有漏接的电话和遗漏的消息,他想了想,觉得乐长息不是那种会失信的人,不知道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打电话询问,忽然看到微信朋友圈处出现一个熟悉的头像。
乐长息发了朋友圈。
宁广寒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一张乐长息的睡颜。他抱着被子侧卧在床上,窗帘拉紧房间昏暗,面容阴影模糊,从这个拍照的人的角度来看,气氛有些暧昧。
宁广寒看了三秒钟,确认那确实是乐长息,而这也确实是乐长息的朋友圈。
他咣的一声把手机扔桌上,还真以为这小子这次来人间之后开始洁身自好,原来都是假象。
宁广寒没再提醒他还有买滑雪装备这回事。
直到晚上,他再看手机,发现消息干干净净——乐长息对今天的失联没有任何解释。
然而当点进他朋友圈时,发现中午那条已经删掉了。
好啊,有时间发朋友圈,也有时间删朋友圈,就是没时间来解释一下是吧!
宁广寒面无表情地按灭手机,睡觉。
第二天一早,宁广寒随着家人们驱车前往三十几公里外的一处滑雪场。抵达大概是十点钟,宁广寒去寄存包的时候,正好有一条消息,乐长息发来的。
看到发信的人是乐长息,宁广寒直接把手机塞到包里,砰地锁进柜子里,转身进雪道。
宁广寒并没有那么喜欢滑雪这项运动,如果是往日,他早就到什么地方玩手机去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可怜的手机被迁怒了,直到四点多全家返程的时候,才被从包里解放出来。
早上那条消息只是一条简单的问安。
注视屏幕良久,宁广寒简直怀疑乐长息是不是失忆了,或者自己得了臆症,除夕夜发生的事情其实是错觉和臆想。
现在他没有在生气了。他只是觉得不对劲。
乐长息会这样吗?
乐长息肯定不会这样的。
虽然乐长息这个徒弟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但宁广寒就是对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心。没有来由,有点野蛮。
他微微放倒座椅,向后靠,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几分钟后睁开眼睛,说道:“舅舅,我有事,把我放在路边吧。”
舅舅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什么事这么急,但宁广寒嘴巴闭得牢。舅舅只能靠边停车,嘱咐他跟父母说一声,宁广寒应了,随即下了车。
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跟司机报了地址后,他拨打乐长息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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