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编织社

清晨,张玉兰端着盆换洗衣服去压水井边洗,刚踏出门又回手拿走了盆架上的香皂。

张妈下工回来见闺女大着肚子坐在小凳子上洗衣服有些心疼,上前说:“你放着,待会儿我洗。”

张玉兰拧了把手里的湿衣服,“没事,都要洗完了。”留下盆水专门洗袜子。

张妈走到压水井边洗手,见闺女朝袜子上抹香皂,“一双袜子还值得抹香皂,你们不要太浪费了,”见闺女低着头不做声,又问,“小谢的袜子?”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股淡淡的臭味儿,小谢脚臭啊。”

张玉兰低着头含含糊糊嗯了两声,手下的香皂又擦了一遍。

“哎呀呀,你这么洗,袜子没穿破,先洗破了,小玉你怎么回事,你以前可不这样不知道节俭,别看你男人现在吃公粮,那钱也是辛苦钱。”张妈唠唠叨叨提醒闺女。

院门外,有人来喊张玉兰,打断了张妈的絮叨。

张玉兰定睛一看,“刘敏,有事吗?”

“有事的,你方便来下吗?”

“你去看看,我来洗。”张妈拉着闺女站起身,将抹好香皂的袜子上下揉搓。

张玉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裙子两侧擦了擦手,走到院门口推开门,惊喜发现刘敏也大着肚子,“哎呀,你也怀了。”

刘敏腼腆一笑,扫了眼张玉兰的肚子,“我俩月份差不多,说不定到时候也是差不多时间生。”

张玉兰眼角挂笑,“那太好了,几个一般大的孩子都有伴儿玩,你怀的男孩、女孩?”

“我也不知道,老辈子看到说我肚子圆多半是闺女。”刘敏一脸母爱慈光,“那你的呢?”

“我的?”张玉兰摸了摸肚子,“我阿妈说怀的个儿子,可阿宣想要个闺女。”

“谢知青对女孩子有耐心,你看他对你,你还像个小姑娘,小孩要生小孩了。”刘敏乐呵呵调侃。

两人闲话间,张玉兰留意着她妈的动向,余光见她妈将袜子清洗后凑近了闻了闻,似乎还有一些余臭,又涂了遍香皂。

刘敏见张玉兰走神儿,担心她还有事,直接说明了来意,“今天上工,小队长拿着喇叭喊说村里要办个手工合作社,编手工品卖了算个人收入,那我们知青能来参加不?”

张玉兰回过神来,“能,能来,不会也会教,我阿爸说就把村委的办公室晚上借给我们,晚上去那儿我们一块编。”

得了准信,刘敏眉眼带笑,“那行,吃了晚饭我就来,回去我给她们说,愿意来的一块儿。”

吃过晚饭后,张玉兰收拾收拾了几个她这段时间编的玉米皮筐子准备带去村委会,谢宣瑜说等等,接过一个篮子往里面放了搪瓷缸又用手帕包了2块饼干,放了一个耙耙柑,一个橙子,看着满满当当的零嘴才觉得满意。

张玉兰撇了撇嘴,又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

“你这是干嘛?”谢宣瑜有些不满,“谁知道你们要待多久,饿了咋办。”

“饿了就喝水,”张玉兰边捡边说,“你给我带这些,那到时候人多,我是分还是不分的好。”

“跟大肚子抢东西吃她们也好意思?”谢宣瑜有着自己的看法,“都是女同志,怀孕会饿能不知道。”

“知道,可是还是不能显眼,要是有谁带着孩子来,我分还是不分,”张玉兰拿出饼干摊给男人看,“你给我吃的都是好东西,别人见了难免心里不舒服,闲话丛生,农村就是这样,沾着亲,又需要你又怕你过得好。”

关于农村的复杂人情世故,谢宣瑜(苏萌)确实不懂,她只记得她老家有句俗语叫兄弟直望兄弟穷,当初她还诧异既然是兄弟怎么会盼对方过得不好,现在在农村生活一年多她似乎渐渐摸到点意思。

谢宣瑜把搪瓷缸装回篮子,“喝水总要杯子啰,你可别喝村委会里的大瓷缸,一群老爷们,个个抱着喝,不知道多少口水。”

张玉兰笑笑点点头,谢宣瑜扶着她慢慢往村委大院去。

果然如张玉兰说的,来的不光有妇女还带的有孩子,只不过这次动员并不成功,来得人少,社员就来了胖丫,张玉相的媳妇翠英,以及另一家的妇女,知青也就来了刘敏、崔梅和后面来插队的小姑娘。

谢宣瑜笑着和大家点点头,见到张玉相家那对双胞胎闺女时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胡乱在身上摸了摸,尴尬憨笑,小声给俩小姑娘说:“明天来找你姑姑,让她给你俩拿好吃的。”

两小姑娘眨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干净的眼睛里流露出最纯真的笑意,嘿嘿笑两声躲到了翠英腿边。

翠英拍了拍两闺女的背,“这是谢姑父你俩忘了?上次的耙耙柑就是他带回来的。”

俩闺女羞涩的抿着嘴笑,躲在阿妈腿后不出来。

小孩害羞,谢宣瑜便不再过分逗趣儿,直起身见胖丫抱着个娃娃,垫着脚尖扫了眼,挺胖乎的一个胖娃娃,他将篮子摆在桌子上给众人看样式,随后坐在了一边。

张玉兰说这三个样式是她编的,大家会编的可以按照老样子编,不会的跟着她一起从顺玉米叶子开始。

胖丫见谢宣瑜稳稳当当坐在一边,打趣说:“谢知青,你也学编玉米皮?”

谢宣瑜说:“这不是你们学嘛,我在这等小玉。”

张玉兰才注意到男人没离开,“你先回去吧。”

“我不能在这?”谢宣瑜一脸疑惑。

“能,啷个不能。”胖丫把儿子在胸前搂了搂,“就是我们待会儿要说些女人间的话你敢不敢听?一会儿我还要给我儿子喂奶,你是不是要看啊。”

咦,谁要看这些,那他不成了流氓了,接了婚的已婚妇女什么都敢说,谢宣瑜觉得胖丫只是诈唬自己,毫不惧色,“你敢喂我就敢看,又不是我自己要看的。”

张玉兰轻推了下男人,软和说好话,“你先回去嘛,你在这不方便。”

胖丫倒不怕激将法,她将孩子往前放放,准备开始撩衣服,“来来,让你看。”

“别别~你可别动,”谢宣瑜慌忙起身往外走,“我走,我走,我怕你了。”刚踏出门外,听见里面女人哄笑一片,无奈摇摇头,算了算了,已婚妇女,天不怕地不怕。

谢宣瑜独自回了家,摇晃着椅子在桌前拆卸着废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揉了揉太阳穴用来缓解眼部的疲劳,抬手看了下表,已经过去了快2小时,屋外黑漆嘛乌,他拿起手电筒准备去接媳妇回家。

月光皎洁,照得土路亮堂堂,谢宣瑜健步如飞往村委大院方向走去,刚到门口已经见人有人出来了,

翠英朝着门里喊:“小玉,谢知青来接你了。”牵着俩闺女笑说,“她们在后面收拾,我先带俩孩子回家,该睡觉了。”

谢宣瑜侧个身进了屋,见小玉和刘敏在哪灭塘火,崔梅和另一个知青小姑娘将凳子归回原位,上前搭把手,一切停当后收拾了下东西和张玉兰走在最后锁上了门。

“刘敏,王大哥不来接你吗?”谢宣瑜叫停了前行的人。

刘敏停下脚步往边站了站,“我们仨结伴回去。”

“那也不行,不安全,这样,我俩送送你们,再说了天黑了,我有手电,给你们照照亮。”谢宣瑜看着三女人多少有些不放心。

“我们送送你们,我也走走。”张玉兰同样有些担心,尤其是刘敏还大着肚子,万一没注意摔到田埂里就不好了。

谢宣瑜扶着媳妇走在三人后,一束黄桔灯光清晰照着前面三人的路。

有灯光走着放心,有男人走着安心,没多大会便走到了知青宿舍,两分告别后,小两口转头往家走,夜色下,两人的身影紧紧挨着,拉得长长的。

张玉兰挽着男人胳膊,说:“卖去外面真比供销点收得高?”

“其实做生意就是三差:信息差、地理差和利差,同一种东西不同的地方出售价格不一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手工编品还含有工艺独特与精巧的成分在里面,样式新颖的就是卖的出高价,如果是传统的样式那价格变化就微乎其微,毕竟家家都能干,就像编扫帚的盈利空间就很狭窄,像咱这的筇竹,家家用来编凳子,扇子和拐杖,要是做成工艺品卖去沪市,卖给老外,那价位就完全不同。”谢宣瑜总结了下他认为的生意经。

“卖去沪市,还卖给老外。”张玉兰乐不可支,“你可真敢想,你见过老外吗?我只见过小鬼子。”

谢宣瑜(苏萌)眉头一凝,乜了眼媳妇,以她的年纪出生时都新社会了哪里会见到小鬼子,难道她是建国前出生,要是那个时候那年纪不应该是18,至少是在34、5以上,脑海里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电影《孤儿咒》,心里一抖。

“你没见过?地道战里拍了的啊。”张玉兰一脸天真,“今年过年村里放电影我俩错过了,胖丫说今年放得是《闪闪的红星》,如果今年咱村收益好,说不定还能多放两场呐。”

“地道战啊”谢宣瑜小声嘀咕,刚刚他自己吓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耳边传过来轻轻脆脆的歌声:“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偷瞄了眼媳妇,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星光。

两人摇摇摆摆回了家,刚到屋,张玉兰一屁股坐在床边,扶着床尾柱,弯腰揉着腿肚子。

“你别动了,我给你倒水来洗。”谢宣瑜端着盆去压了点水兑上点热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来,我给你洗。”

“不,不,不用,你去冲凉吧。”张玉兰慌忙推辞,手忙脚乱脱了袜子踩进盆里,把袜子塞鞋里,往床底藏。

谢宣瑜以为媳妇不好意思,“没关系的,你不好弯腰,我来。”轻轻撩起水淋在脚背,盆里的脚因为水光折射像一团发面馒头,白胖白胖的,一个盆都快装不下了,“你脚开始有些肿了,”戳了戳脚背,“像个大萝卜,一个个指头像根须。”饶有兴趣,“指甲要剪了,洗完了我给你剪。”

空气里若隐若现弥漫着淡淡的味道,谢宣瑜皱了皱眉头,“你闻到什么味儿不?”吸了吸鼻子,“有股酸臭的味道。”像条狗一样,又往自己脚边闻,“难道是我的?”怕熏着媳妇,“那我先去洗个澡,回来给你剪。”起身端着盆走了,还带走了架子上的香皂。

张玉兰原想等男人洗澡去了就用香皂洗脚,结果落了空,只得快速洗完脚了抓起针线篓子里的剪刀自己剪。

谢宣瑜洗个战斗澡回来见媳妇抱着脚左拐右扭,就像个小刺猬怀抱个球,转来转去,不禁忍俊不禁,放下盆说:“我来,我来。”

张玉兰转着屁股剪不好,听见男人话,把剪刀一丢,双脚藏进被里,扭扭捏捏,“我明个(明天)让阿妈剪。”

“我来吧,老婆大人。”谢宣瑜爬上床抓住媳妇的脚,用力吸了吸鼻子,低头闷笑,“原来是你的脚臭,我还以为是我脚,用香皂洗了两遍。”

张玉兰用被子遮脸十分不好意思,小声说:“就这两天开始的,之前都没有。”

谢宣瑜拉下被子,“别挡了,帮我举着点电筒,免得剪到你肉。”又说:“这都是正常情况,身子重,分泌加重,自然脚出汗多,等明天我给你买两双棉袜,一天勤换着穿就没事。”

张玉兰举着电筒,口里埋怨,“阿妈和嫂子嘴真严,怀孕会漏尿,会放臭屁,会脚臭都不说,就一个劲儿的说要生孩子。”

谢宣瑜瞪大眼睛仔细剪,“说了,说了谁还愿意生孩子,都是爱美的小姑娘。”又说:“没关系,过段时间月份再大点就是奶香奶香的小香猪。”扭头瞥见媳妇隔着被子再去肚皮上挠,“哪里痒?”

“肚皮下面。”

谢宣瑜剪好后撩开媳妇衣服看,肚皮下隐隐约约有了些竖条纹路,跳下床抓起雪花膏挖了一坨轻轻涂抹,“别挠,以后每天我给你涂,”涂好肚皮又给她涂脚。

“别,别,太浪费了。”张玉兰下意识缩脚被男人一把抓住,抹了脚。

“给自己用永远不叫浪费,给别人用才是,钱吶就要花在自己身上,你舍不得的用的东西早晚被用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用。”谢宣瑜头头是道说教着。

翌日,谢宣瑜下班回来带回了两双棉袜子,张妈见了说,“小谢,要不我给你采点草药泡泡,你那个脚可真臭,天天汽车里窝着了吧。”

谢宣瑜给媳妇背了个锅,乐呵呵道:“对对,窝到了,滂臭。”朝着媳妇扇鼻子,“是不是啊,媳妇,我脚滂臭。”

张玉兰气呼呼的哼了声,逗得谢宣瑜更乐了。

编织合作社每晚都在村委办公室里,一群女人聊着,乐呵着,好不热闹,几天后陆陆续续交出了一批编织篮,谢宣瑜将它们用绳子一捆挂在自行车的前后,拖进城去卖。

“来,数数。”谢宣瑜将卖出的篮子钱交给媳妇,“传统的篮子价格上也就多了一分,倒是新样式可以多卖出5分钱来。”

“多一分也不错,可以买个信封了。”张玉兰数着钱回应。

“你买信封干嘛?写信给谁?”谢宣瑜随口一问。

张玉兰支支吾吾含糊,又说了些话胡乱遮掩过去了。

晚上在村委办公室,张玉兰一个个按交的篮子样式和数量分钱。

胖丫数着自己的钱,说:“新样式还是挺挣钱的,可我阿妈就爱编旧样子。”

“你回去给你阿妈一摆你挣的,保管你阿妈立马不编旧样式了,阿宣说的利益动人心。”张玉兰笑着把钱递给翠英,“翠英嫂子,你手也巧,怎么老爱编旧样子。”

翠英无奈撇撇嘴,“奶奶说,新样子都是日不隆咚(不着调)的样子,谁会要。”

“阿宣说要是卖给沪爷,那都是抢着要。”张玉兰逗了逗胖丫怀里的小孩,“是不是啊,小上海,卖给你们啥都贵一截对不。”

众人一阵哄笑,院里都能听到大家的笑声。

以前的生意可真好做,今年估计要倒一大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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