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蝶看着这个快要贴在自己脸上的人,一种黏糊的恶心感从心头油然而生,这种恶心感,她每见这个男人一次就会产生一次。
她指尖抠紧手心强忍住要做呕的感觉:“你找我有什么事。”
罕勒深吸一口气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当然是想你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挣脱,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用一种平静冷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金法则是惊的跳起来并骂了一句:“你怎敢对召喃不敬!”
“召喃,召南蝶,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那副从小到大不正眼看我不可一世的表情。”
罕勒越说越激动,似乎南蝶对他的态度真的狠狠伤害过他。
“是啊,你说的很对,要是我现在还是这景泐王宫里地位最尊崇的公主,你还敢这样贸然握着我的手不放吗?”
“欺软怕硬罢了,罕勒,你其实还和小时候一样。”
似乎她这一番平静又透着嘲讽的华语彻底激怒了罕勒,他提起她的手臂狠狠一扯,力气之大使她踉跄一跌。
“南蝶,你不是厌恶握到极致吗,我现在就去让你伯父把你嫁给我,让你天天都得面对我。”
她抬头狠狠剜了一眼:“你做梦!”
见到她脸上有了情绪波动,罕勒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又开始透出一种不明所以的笑容:“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伯父,让他给我们赐婚。”说着就要拉她走。
她心里慌了,她真怕到时候伯父会真的把自己嫁给他,把自己这样一位先王遗女嫁给军事大臣的儿子笼络人心对伯父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她想要和罕勒撕破脸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僵局替她解了围。
“南蝶公主,你刚刚有东西落下了。”
沈季修举着那本《唐诗》晃了晃,他走到二人跟前伸手钳住罕勒的手,也不知用了什么力道让对方吃痛的松开了手:“你这样抓着一位女士的手不放并不是绅士行为。”
罕勒恶狠狠盯着他:“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喝了几年洋墨水就在这教育我,这里是景泐,可没有绅士!”
沈季修打量了他一会后随之点头:“确实没有!”
“你...”
罕勒气急败坏却又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反驳他,示意手下上前想要教训他。
南蝶接过那本《唐诗》低声说了一句:“跟我走,别理他。”
但这时罕勒的手下已经围了上来,她转身一巴掌甩上去:“沈季修可是召比的朋友,召龙的坐上宾,艾罕勒你动他一下试试!”
被打的那个随从呆站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公主发这么大的脾气。
罕勒有了顾虑只能作罢,就这样看着二人离开,不甘心但眼下又无可奈何。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南蝶居然会为这个外来男子发这么大脾气,甚至搬出她伯父来压自己,要知道平时无论自己怎么激她,她都不会这样。
沈季修随着南蝶回到了她宫中,刚进院中他就看到了一棵看着淡黄色花朵的大树,树下有个男仆在扫着树下的落花。
“你好,请问这是什么树?”
那仆人似乎并听不懂汉语,但大概猜出了意思,伸手指了指树上。他立刻心领神会,凑到树边看到了一个挂着的小木牌子,上面除了一排他看不懂的傣文,还写着“罗望子”三字。
抬头看去时刚好一朵花掉落在他额头上,他努力保持平衡,不让那朵花掉下。
“沈季修”。
他回头,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南蝶站在门口,她换了一身素净的常服,白色的丝绸交领衬衣配了一条黑底等距条纹筒裙,衬的她宛若一朵随风飘来的风车花。
眼神一颤,那朵罗望子花从他额头跌落在地。
南蝶向他招手:“沈季修,你进来。”
得到召唤,他急忙上前,甚至忘了进屋要拖鞋,踏上宫殿台阶才反应过来,又退后三两下脱下鞋跟上南蝶。
二人坐在后院的亭子下,南蝶伸出手:“沈季修,我还有一样东西你没还给我。”
沈季修刚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什么?”
她凭空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帕子。”
沈季修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攥着那块帕子:“它已经脏了,等我赔你一块新的好不好?”
她假作思考,眼珠一转:“好。”
“前院那棵罗望子是什么树?我刚刚站在树下,那树上的花倒是像雪一样掉落下来。”
沈季修端起的茶杯又第二次放下。
她把茶杯推过去:“这就是罗望子酱冲泡的,你尝尝。”
第三次时沈季修终于尝到了这杯茶的滋味:“嘶~有些酸。”
她噗嗤一笑:“我现在找不到罗望子给你看,只能让你尝尝去年熬制的果酱,如果今年十二月你还在景勒你就可以看见它的果实。”
“罗望子可以用来入菜,不怕酸的也可以直接蘸了辣椒生吃,甜的罗望子在成熟后会变得甜甜的,这时你只要轻轻用指尖按破它薄脆的壳就可以吃到甜甜的果肉。”
沈季修看着绘声绘色给自己讲罗望子的南蝶,一时间出了神,似乎自己问对了,看到了打开话匣子后她灵动的一面。
她发现沈季修在盯着自己看,一时害羞的止住了话题。
“你继续说啊。”
沈季修意识到自己可能冒犯了她,连忙移开眼神,灌了一大口罗望子茶下肚,被酸的龇牙咧嘴。
这一幕逗笑了她,单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在自己杯中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雪”字。
“沈季修,你来自北平,那北平是不是会下雪。”
沈季修转头看向亭外,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植物映入眼帘,心想这景泐冬日里也是这副绿意盎然的景色。
“是,景泐罗望子成熟的时候,北平大雪纷飞。”
沈季修这一句话似乎在她脑中编织成了一幅画面,在这副画里罗望子树屹立在一片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果实和雪花一起凋落。
沈季修似乎看出了这位从来没见过雪景的热带姑娘对雪的憧憬。
“下雪时可不好受,要是你去了肯定会冻掉耳朵,手脚生疮。”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耳朵:“这么严重?”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一场雪,从我第一次认识银装素裹这个词我就对雪景充满了向往,她不像是一个单纯的成语,而仿佛是一位对我有着极致诱惑力的北国仙女。”
“可是,不知道今生我还有没有就会走出景泐,走出这片潮热的土地。”
她似乎越说越沮丧,直至低垂着眼。
沈季修看着她这副样子恨不得立马说他今年就带她回北平看雪,但最后一刻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在认识相宛之前都不知道这片土地上至今还存在着这种社会,以前听相宛讲述自己的故乡、文化,他便无可控制的被相宛口中那片神秘的南国热土深深吸引着,如今他亲自踏上了这片土地,又被眼前这位小公主深深吸引着。
她发现对面的人迟迟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失态引起了他的厌烦,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外来男子吐露心声。
“嗯...你不必在意我刚刚说的话。”
沈季修像是刚从梦中惊醒般握上她的手,一句:“我带你去!”脱口而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握给扰乱了芳心,奇怪的是她并不抵触和他的肢体接触,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她避开眼神抽出手起身背对着他平复心情。
“对不起,我又失态了。”
沈季修起身站至她身后,不敢靠近。
这时金法小跑进来:“召喃,召相宛来了。”
她听闻后像是得了什么特赦般飞快离开了现场,和相宛匆匆擦肩而过甚至忘了问好。
相宛看着自己小妹阔慌而逃的样子疑惑问:“飞卿,南蝶她怎么了,神色匆匆竟连我这个兄长都视而不见了。”
沈季修呆呆摇头 :“我也想知道。”
相宛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茶壶中流出的是罗望子茶,轻轻摇头:“她是不是用这个茶作弄你,这么酸,我想你可喝不来。”
他下意识夺过自己茶杯护着:“哪有,我爱喝的很。”
相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
“飞卿,你何时启程回北平?”
他脸上神色黯淡了几分:“明天。”
相宛放下茶杯:“这么急?”
他点头:“母亲很想念我,本来我们一路从暹罗绕回来就耽搁了很长时间,现在见我迟迟不归家她很是担心。”
相宛想到现今外面的局势,又想到北平和景泐距离间隔数千里,不知道这一分别何时才能见面。
“那你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他并不是为他自己一人而问。
沈季修沉默了一下,问了一句:“这罗望子长什么样?”
夜里南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不断闪现认识沈季修以来发生的种种。金法看着自家公主在床上一会躺、一会坐,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一把掀开床帘:“金法,明天我们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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