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打扮的二人走在一个市场上,南蝶几乎很少有出宫的机会,偶尔偷偷溜出来也并不敢逗留太长时间。
市场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她发现近几年外来的人越来越多,证明这与世隔绝的小城正在被更多的人发现。似乎她们今天赶上了赶摆日,市场上来了很多挑着货物的汉人,正在与当地人以物换物。生意最好的是挑着盐块来售卖的汉商,几乎每次都会全部售空,因为景泐不产盐。
除了汉人商贩外还有一些从山上下来的山民,他们的生产技术比生活在河谷坝区的景泐傣人还要落后些,经常会下山请求用山货换取一些简单的铁器。
“召喃,我们去哪里呢?”
南蝶正盯着一个铁匠铺里正在锻刀的铁匠出神,她记得王兄有一把又漂亮又锋利的傣刀,那是父王留下来的,虽然她从来没亲自拔出过那把刀,但小时候她总会是把那把刀背在身上满屋子跑。
直到火红的刀淬进水里发出“兹拉”一声才回过神来。
“啊!”
金法忽然尖叫一声躲到了南蝶身后,她被一旁从围栏里飞出来的斗鸡惊到。斗鸡扑棱飞过后只在空气中留下几根鸡毛,一旁斗鸡主人连忙过来把鸡抓回去放进围挡内,随手倒了一杯酒下肚后继续下注。
斗鸡文化在景泐人生活中盛行,几乎家家都养斗鸡,要是哪家出了一只厉害的斗鸡王,几乎马上就会传遍周边的寨子,会有人纷纷踏上这家门,只为一睹斗鸡王的风采。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她拉着金法挤入拥挤的人群里,眼前一块用围挡圈出来的空地里两只斗鸡正在互相激烈进攻,其中有一只正是刚刚从她眼前扑棱过的那只。
人群中传出一声:“艾罕香!啄它眼睛!”
金法在一旁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哪只鸡叫艾罕香。”
她看到其中一只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的斗鸡开始有点招架不住,渐显颓势。
“不管那只叫艾罕香,但它主人也是够狠,瞎了一只眼的斗鸡几乎就失去战斗力了。”
没想到最后那只白毛斗鸡居然颠倒局面,它脖子上的毛全部倒立起来,似乎在做最后一攻。只见它跳起来狠狠啄过去,直接啄掉了对方头顶上的一整个冠。
“艾罕香!”
她看到刚刚那个人翻身跳进围挡中抱起被啄掉鸡冠的斗鸡,一旁有人起哄:“艾叫,你家艾罕香以前多威风啊,最近搞莫天天输,今天连鸡冠子都丢掉啊。”
“原来艾罕香是这只鸡,刚刚吓我一跳,现在被啄掉了冠。”金法在一旁幸灾乐祸。
“艾罕香你太不有用咯,今天晚上就回家杀你吃。”
那斗鸡主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输掉的堵住,一把拎着鸡脖子就要走,那只叫艾罕香的斗鸡在他手中难受的挣扎,头顶上的伤口还在有血流下。
“看样子他今天是真会把这只鸡杀了。”
代入人的视角,如果战败一次就要被杀了吃肉,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产生了想要买下哪只鸡的念头。
她边快步跟上那个人,边伸手:“金法,拿些钱给我。”
“召喃,你不会是想要买下那只斗鸡?”金法虽然嘴上质问,但也没忘记手上掏钱的动作。
她刚想叫住那个人,却看见一个小和尚拦住了那人的去路,景泐人全民信佛,自小礼佛敬佛一辈子的她并不打算抢在小师父面前说话。
她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没一会儿那只鸡就到了小和尚手上。
“我们走吧。”
撑着伞的金法一路上不断回头:“召喃,那个买下斗鸡的小和尚好像一路上都跟着我们。”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而是抬眼往上看,一座寺庙的尖顶正藏在椰子树后。
“谁说人家跟着我们,人家只是回家而已。”
那抱着斗鸡的小和尚对二人行了个礼:“二位施主果然和我同路。”
她连忙回了个合十礼:“原来师父是这家寺庙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小和尚低眉一笑:“温忠。”
“不知道枯芭庄香现在可有空见?”
温忠又微微俯身:“原来是找师傅,师傅现在应该就在后院,不过我得先把这斗鸡安置好,才能带你过去。”
没想到眼前这小和尚是枯芭庄香的徒弟,她先前竟然从没见过。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谢谢小师父告知。”
二人随着温忠小和尚进入寺庙院内,金法悄悄说:“召喃,这帕温忠长得可真好看,抱着鸡都有一种不染于尘的清冷感。”
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教你成语可不是让你拿来调戏小和尚的。”
金法继续在一旁嘟囔:“召喃,你要是要礼佛,不去皇家寺庙,来这里干嘛?”
她点燃三根黄色蜡条拜了拜之后插进沙堆里:“因为我和这个寺里的枯芭庄香有缘。”
金法一听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她滴完圣水站起身:“我又不是时时让你盯着,你当然不知道。”
金法跺了几下脚:“召喃居然还自己偷偷跑出来过。”
南蝶让金法留在了前院,自己只身来到了后院,一个老和尚正在院里晒着贝叶经,她朝着老和尚跪下行了礼。
“师父,南蝶好久没来看你,你还好吗?”
老和尚放下贝叶经转身把手掌放在她头顶不知道念了句什么,随后赶紧扶起她:“召喃请起,今日也不是召喃每月来寺里的日子,不知为何会忽然前来?”
她起身帮着一起晒贝叶经,没有说为何会忽然来此。
“我最近心中不太静,好像心智被凭空扰乱,想来师父这里平静内心。”
枯芭庄香抖掉贝叶经中夹着的小虫子:“心智是不会凭空扰乱,一定是有外因。”
她脑中闪过和沈季修有过身体接触的一幕幕,光是想,内心起伏都是又上又下的,但她又羞于承认。
就在她还在羞于面对内心的那个真实的自己时,枯芭庄香用一种深谙莫测的表情看着她:“召喃已经遇到那个人了对不对?”
她心中一阵:“谁?”
枯芭庄香背对着她轻轻叹了声气,并未让她发觉。
“有些事情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暂时遵照内心行一步是一步,反正...”
她听着这一番话感觉师父说了像没说一样:“反正什么?”
枯芭庄香似乎早就看到了这位景泐小公主的命运又不忍告诉她:“反正召喃不要怕,勇敢跟着心走就好。”
“召喃要是还是觉得心烦就帮我守着贝叶经吧。”
师父回屋午休,只留她一个人对着贝叶经发呆,她本想来这里让师父开导自己,却没想到师父这一番话更是让她听得云里雾里。
“不要怕,跟心走?”
“可是我心里现在全是沈季修的脸!”
而此时温忠正在给那只救回来的斗鸡处理伤口,上完药后在柠檬树旁边支了一个鸡笼把鸡关了进去,摆上水撒了把米。
他看着笼中的斗鸡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心中想着今日又行了一善,救了这可怜的鸡一命。
天快黑的时候南蝶才带着金法匆匆赶回王宫,刚踏进她的院子天空就闪过一道雷,雨点噼里啪啦掉下来。
“召喃,要是我们再晚一步就要淋雨了。”
她换下便装,心中想的是既然要跟着心走,那等雨停了就要去见沈季修一面。
“金法,快帮我换洗上妆。”
金法叠好二人的便装收紧筐里藏起:“啊?都快晚上了怎么还要上妆?”
她已经拆开头发跑进洗浴间:“你现在质问我的问题有一点多了噢。”
忽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下,她吓出一身冷汗:“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雷声。”
寺庙里跟随着这道惊雷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条长着冠的灰白色蛇,刚好落在温忠的鸡笼旁边。温忠想到下雨鸡笼里的鸡会淋到雨,正撑着伞匆匆跑来。
刚一到就看到一条正长着大口吞他的鸡,他一慌随手捡起一根柴想要打那条蛇,举着柴挥舞着要砸下时又停下。
“鸡的命是命,蛇的命也是命,都是平等的,我要是因为鸡而杀了蛇,岂不是就沾上了因果。”
他在心中纠结了一番,再看时那只鸡已经被这条蛇吞噬殆尽,似乎这条蛇丝毫未被举着柴的自己威慑到,甚至都未往他这边瞅一眼。
他扔掉柴,蹲在蛇旁边自言自语:“斗鸡啊斗鸡,看来你命中注定要今天死,我居然只是救了你一时。”
那蛇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瞪了他一眼。
他吓得坐倒在地,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居然被一条蛇瞪了,也是蛇的这一回头瞪眼他才发现这条蛇长了冠。
呆坐在雨中的他就这样看着吃了自己斗鸡饱餐一顿的怪蛇缓缓滑动身子溜走。
神奇的是那条蛇离开寺庙后雨立刻就停了,此时重新梳洗上妆后的南蝶迫不及待的朝相宛的寝殿赶去。
“召比,沈季修呢?他在不在你这里?”
但等来的却是相宛告诉她:“他今天已经回北平了。”
有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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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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