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沈季修还会不会回到这个远离文明隐于重重瘴气之中的边境小城,在沈季修离开后南蝶总是会后悔那晚出宫的决定。
沈季修走后南蝶跑出去帕峦寺寻求静心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来二去和温忠小和尚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一天她刚踏进寺庙里就下起了雨,三两步跑上台阶沿着长廊往后院走去,却发现温忠正鬼鬼祟祟躲在门后面不知道在偷看什么。
她走到身后温忠都没察觉:“你在看什么?”
忽然的是声音惊的他差点抱住门,但他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就比划着:“你快躲起来。”
她不解的顺着他眼神看了一眼雨中的院子:“为什么?”
温忠见她不为所动,急得用想要去拉她,似乎想到这样做不妥,又改为用指尖在不触及她身体的程度捏住衣袖把她拉到门后和他一同躲着。
“每次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它都会出现。”
南蝶疑惑:“谁?谁会专门在暴雨天出门?”
不等温忠回答,一个惊雷在空中炸开,吓得她闭上眼睛,这个雷让她想起五个月前送走沈季修的那场雨。
等再睁开眼时看到温忠一脸兴奋:“它来了!”
雨中看不清院中的景象,但依稀看到那棵柠檬树下似乎有一条白色物体,要说是生物却又一动不动。
温忠观察了一会儿走门后走出彻底放弃门作为遮挡物:“奇怪,它今天怎么没有反应?”
南蝶疑惑的看向他:“所以它是个活物?”
温忠没有回答而是撑了把伞冒雨跑了出去,她抬脚想跟出去发现自己没有伞,又退了回来。
“你干嘛去那么大雨?”
她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雨声里。
等温忠再回来时她看见他僧袍里兜着一条长了冠的灰白小蛇,倒也不害怕蛇就是觉得眼前的蛇过于奇怪,她后退几步张着嘴咿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是条怪蛇...”
“你不怕它咬你一口毒死你?”
她站在远处看着温忠把那条怪蛇放在桌子上,而那条蛇盘着身子垂着脑袋像是死了一般。
“它身上在流血,它受伤了。”
“它不咬人。”
南蝶觉得有些瘆得慌,背靠柱子低着头问了一句:“怎么,你和它很熟?”
半天没人回答,抬头时发现温忠不见了,而桌子上那条蛇似乎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不敢相信,难道它听得懂人话?
温忠拿着一个药箱走过来:“它吃了我的鸡,就是从市场带回来的那只斗鸡。”边说边上手擦去蛇身上的血迹。
“自那以后每逢这样的天气它就会出现在那棵柠檬树下,一开始我以为它是来找鸡吃,但后来发现不是。”
“可能那次吃了我的鸡只是个偶然。”
南蝶听着一人一蛇相遇的故事,心中总觉得这种相遇像是那些小说话本里的桥段。
“许仙和白蛇?”
温忠给蛇处理伤口的手僵在半空中:“你觉得我更像许仙还是法海?”
她坐到他对面:“你也知道白娘子的故事?”
温忠抬眸:“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我看过冯梦龙的《警世通言》。”
听到“冯梦龙”三字时她已经在心里赞叹,这识汉字懂汉文化的小和尚在景泐可不多,甚至连很多大和尚也不懂。
“温忠小和尚,你怎么懂这么多 ?”
不料桌上的蛇忽然抬起尾巴甩在了她手臂上,她没想到看似轻轻一下力度倒是不小。
“这位白娘子似乎不太喜欢我。”她边说边伸出食指按住它的尾巴。
温忠见状用手中的竹镊子翘起她手指:“你别压着它。”
她收回手指,瞟了一眼那蛇,故意拖着声音说了句:“你们是好朋友,我就不是~”
温忠低头伸手轻轻触碰了蛇顶上的冠,见它没反抗,脸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笑。
“你们是我同一天认识,都是我的朋友。”
她听的都想翻个白眼:“你可没对我这样笑过。”
温忠看了她一眼:“你是景泐的公主,我一个小和尚要是对着你笑,我成什么了?”
南蝶没想到温忠居然知道她的身份,她还以为这帕峦寺除了枯芭庄香,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哎哟,只怕这小蛇也是哪个蛇族的公主,哪天说不定就幻化成一亭亭玉立的美人来报你的救命之恩。”说着也伸手戳了戳蛇顶上的冠。
那蛇却偏过头,似乎不想让她触摸。
“看着没,你碰就行,我碰就不行。”
雨势渐小,她看着窗外的雨,心中在想北平这个时候会不会下雨,如果下雨了沈季修会在做什么。
“它伤的这么重,不知道这次雨停了它还会不会凭空消失。”
南蝶一脸好笑:“还会凭空消失?真是条神蛇。”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陷入沉思。
“我怎么觉得这蛇长得很像什么东西,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说着走至对面低头看着蛇的正面。
“我总觉得很怪。”
那蛇抬了抬头,把脑袋偏到温忠那边。
温忠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无论像什么,反正它这次大概是走不了了。”
她挤出一个微笑:“你还打算带着它过日子?”
温忠点头:“我打算先把它养在寺庙里,我想要是哪天它不见了,那就是它伤好了。”
她快要受不了这一人一设似乎很有爱的一幕:“雨停了,我先走了,告诉师父我来过。”
刚从后门溜回寝殿就看见金法一脸焦急等着她。
“召喃你终于回来了。”
“来了人给你量身,要给你裁出夏节的衣裙。”
她边走边解着身上的衣扣:“快到出夏节了,我都快忘记了。”那沈季修也已经走了五个月了。
“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神色焦急?”
金法伸手指了指外边:“还没走呢,要不是你刚好回来,我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打发走。”
她把脱下来的衣服摔进筐里:“这哪是来量尺寸,分明是被派来盯梢的。”
南蝶带着一腔火气,双手使劲打开门,看到外面来给她量身的四个人捧着东西毕恭毕敬站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她的一腔怒火也只好无处发泄。
时间到了十月中旬,景泐迎来出夏节,出夏节一过就表示人们就可以继续谈婚论嫁,吃上新一年的米,享受生活,所以比起入夏,出夏时会举办的更加隆重。
凌晨四点南蝶就被金法喊起来梳洗上妆,不过这么多年每逢寺庙里有仪式她都得早起,所以习惯了。
“召喃今天要先去松满寺诵经滴水之后还要去游行接受朝拜。”
她边打着哈欠边断断续续说:“不都年年这样嘛,那些仪式我早就滚瓜烂熟了。”
金法替她挽好头发,又拿来白绸段子一点点绕着额头缠上。
“这次不一样,据说会有一位景暹的王子过来参加,所以这一次王上很重视。”
她一点都不关心哪个王子会来,只觉得脑袋顶的东西太多太重,抱怨着说:“金法,你缠松点,每次缠头我都觉得勒死了。”
金法小心翼翼缠着那长长的布条:“我知道召喃一直都不喜欢缠头,但是景泐傣人每逢重要节日都得缠头。”
一套繁琐的穿搭下来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没出门她就感觉无比劳累。
金法拿过来一串古银腰牌替她挂在腰上:“召喃真不关心那景暹王子?”
她扶着脑袋一脸疲惫:“不关心。”
在松满寺的滴水仪式上她看见了那位金法很关心的王子正站在王兄身旁,本来是无意间一瞥,但那王子的视线却对了上来,她连忙转开脸。
金法在她身后悄悄说:“景暹王子长得可真好看,还特意穿了景泐的衣服,据说他母亲是景泐人。”
“南蝶,你过来。”
相宛向她挥手示意她过去,她知道肯定是要给她介绍那位景暹王子,不情愿也只能一步步挪过去。
“萨婉萨利,召...”她爽快的先行了礼,但是又不知道对方名字。
“萨婉萨利,召喃暖,我叫潘塔纳·温西颂,按照年龄你可以叫我一声召比。”
看着眼前正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她只觉得对方景泐语说的不错,剩下的只有尴尬,这么多年被边缘化久了,她并不适应这种社交。
在松满寺举行出夏节的晚宴上,伯父在宴上正式向大家介绍了这位景暹王子并对他大夸特夸,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伯父还有这么会夸人的一面。
她这无人在意的公主再次从宴上溜走,不自觉的走到了帕峦寺门口。
寺庙前大家正在准备燃放用竹筒做成的土烟花,一个小和尚点燃着燃线,不一会儿竹筒里如柱喷射出火树银花般的烟火,在空中劈里啪啦绽放后又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她驻足痴望着眼前美丽的焰火,明明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却又感觉被浪漫包裹,竟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一个声音响起:“南蝶”
她以为她听错了并未回头,沈季修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出现。
一秒钟之后她蓦然回首,烟火辉映下是沈季修站在那里看着她。
萨婉萨利:你好
召喃暖:小公主
景暹和景泐是一个文化圈的支系不同。
南蝶的那种缠头发型如果想要了解可以搜一下傣泐头裹白巾造型。还有那种傣族传统烟花真的很好看很浪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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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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