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烟雾在封闭的石室中央升腾盘旋，腻人的香气像是浸透了身体一般久久不散。
在石室的正中央，一个中年男人低垂着头被绑在柱子上，不知死活。
过了许久，当仅剩的香料终于燃尽后，男人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不远处带着金丝面具的红衣女子身上。
“莫家主醒了？”曲芜把手中摆弄的发钗放回架子上，慢慢走到莫寒光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柔声问道：“被绑在柱子上的滋味如何？”
莫寒光视线移到她衣摆处绣着的花瓣状暗纹上。
“你是曲芜？莫家与魔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
“为什么？”曲芜轻笑，声音如空谷莺鸣般，悦耳动听，“当然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没算完的账。”
她视线扫过石室角落的森森白骨和地板墙壁上斑驳的血迹，细嫩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道：“当年我差一点就要在这里被野兽分食了。”
“为了逃出去，可还费了不小的代价。”
莫寒光眉头皱起，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霎时脸色大变，“你是曲洛衣？竟然是你……曲芜竟然是你！”
曲芜扬起一抹笑容，昏暗灯光在她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寒意。
“莫家主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她指着角落里杂乱的白骨，道：“那不知道莫家主还记不记得她们的名字？那些被你折磨死的孩子。”
莫寒光惊惧交加，扯着脖子大喊：“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杀了！给我杀了！”
曲芜满不在乎地看着他挣扎，劝道：“还是别费力气了，这石室有多隐蔽莫家主比我更清楚，不如省省力气，直接告诉我六龙镜在哪。”
“口出狂言！这里是莫家！早晚有人会发现我失踪，倒时候我定让你不得好死！”莫寒光头发散乱，脸色发黄，样子十分狼狈，他红着一双眼瞪着曲芜，样子倒有些像地狱的恶鬼。
曲芜对他的发狂视而不见，右手微微抬起，掌中魔气凝聚，霎时间，一朵妖艳的红色的花朵凭空绽放在掌心，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甚是好看。
“莫家主可认得此花？”
莫寒光看着曲芜掌心缓缓旋转的鲜红色花朵，突然愣住了。
“这是骨生花，是由千万正道修士的元神炼化而成，盛开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花。”曲芜替他解释。
“它最大的用处就是……把你的修为，变成我的。”
随着曲芜幽幽的声音，莫寒光浑身渐渐发冷，他死死盯着骨生花，下意识调动起真气护住丹田。
“修为被吸光的感觉不太好受，莫家主可要想好了。”
说完，曲芜手轻轻一抬，宛如浸血般红透的骨生花便在空中打了个转，徐徐向着莫寒光飘去。
还没等它近身，莫寒光便感到经脉中的真气像被什么拉扯一般，竟不受控制地向外散去。
他大惊，急忙调动沉下心来稳住经脉，可随着骨生花的接近，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强，最后竟然连内丹都微微颤抖起来。
真气被强行撕扯的痛感蔓延全身，莫寒光在石柱上不断挣扎，嘶吼夹杂着铁锁链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响彻整个石室。
“你不能杀我，只有我知道六龙镜在哪！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六龙镜！”
可骨生花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仍然浮在他的头顶慢慢地旋转着。
曲芜不以为意，走到旁边的椅子处坐下，“莫家主未免太信任自己的儿子了。”
莫寒生闻言一惊，“你什么意思？”
“他们的嘴可未必会有你这么严，毕竟他们比你识趣多了。”
“你！你……”
没等他把说出口，远处的铁门忽然被拉开，一个年轻些的男子被人跌跌撞撞地推了进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
“主上，人找到了。”文鸢面无表情地把人带到曲芜面前。
曲芜笑着看向莫寒光，“莫家主，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恐惧在莫寒光心底蔓延，他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怒骂道：“莫泉你这个逆子！你想害死我吗！”
莫泉闷声低着头，不敢看莫寒光也不敢说话，一张脸惨白，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曲芜不想多耽搁时间，也没心思看这对虚情假意的父子表演，开口问莫泉道：“你说，六龙镜在哪？”
“在……在……”
“莫泉！”
听的莫寒光怒吼，莫泉喉头咽了咽，双眼一闭，说：“在明虚真人手里！”
“明虚？”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曲芜神色一凝，双眼眯起，“静尘宗的明虚？”
“对……你逃走没多久后六龙镜就被他抢走了。”莫泉怯生生道。
他生的白净，一副翩翩公子的良善样，不知道他与莫寒光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事的人，恐怕就要被他这外表给唬住了。
可惜，这些人里不包括曲芜。
“又是明虚……”曲芜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底压抑许久的怒意再一次燃起。
又是他！
“曲芜，你想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快点放了我！否则我绝不会饶了你！”
莫寒光还有力气嘶吼，曲芜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带着文鸢走向门口。
“你先问问那些女孩的怨灵，愿不愿意饶过你吧。”
说完，迈步走出石室。
...
阴冷的通道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香气，曲芜悠闲地迈步走出石室，眼前豁然开朗。
石室建在莫家禁地中，四周都是山，放眼望去看不见房屋，只在群山的最中央立着一尊巨大的佛像。
她面带困惑地对着佛像注视了一会儿，就听文鸢道：“主上，在莫家布置**香就快要燃尽了。”
曲芜点点头，平静道：“去把痕迹收拾好，我们离开这里。”
“是。”文鸢干脆应了一声，走近路离开，曲芜重新打量起佛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来到佛像下，就见佛像高约七八丈的样子，端坐在莲台之上，手上搭着一串佛珠，面容慈祥地俯视着下方。曲芜慢慢绕到佛像背后，抬头看去，就见佛像背部的袈裟上，刻着一片繁复的符文。
符文是用古语写成，可能因为雕刻的人对古语不甚了解，所以很多字都无法辨认。
看了许久，勉强认出几个字却无法连贯成句。
不知为何，这符文给曲芜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古语……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一道凶猛的剑气毫无预兆地自后方袭来。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杀意，曲芜一惊，连忙闪身躲避，剑气擦着她的小臂掠过，最后击在佛像上，留下一道数尺长的剑痕。
有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到手上，曲芜后退几步，看着面前白衣翩跹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
她被近了身竟然都没有发觉。
再看那道深深的剑痕，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真气，足以看出她这一击是用了全力。
摆明了是想直接要她的命。
“莫家主在哪？”白衣女子却不给曲芜多想的时间，她持剑走上前，神色冰冷。
“你来晚了。”曲芜打量着女子，只觉她长得极为好看，修为似乎也不低。
就是下手太狠了些。
她把受伤的手臂背到身后，声音轻柔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已经成了骨生花的养料了。”
说话间忽然看到她腰间的令牌，秀眉一挑。
竟然是静尘宗的修士。
女子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在意，又一次提剑攻来。
曲芜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剑上蒙着一层模糊的白光，剑身在白光后隐隐约约，虽然看不分明，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凌厉的剑意。
是个棘手的对手。
堪堪避过几招后，她闪身跳到佛像的肩膀上，冲着追上来的女子微微一笑，道：“你们正道不是向来讲究君子之礼吗？我们都还没说几句话就开打，未免有些不和规矩，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女子闻言面不改色，站到肩膀的另一边，“我与不与魔修谈规矩。”
曲芜又说：“但是我们两个既不相识又无恩怨，为何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如你放过我，我也不纠缠你，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怎么样？”
回应她的是对方迎面袭来的真气。
曲芜心道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但面对着凌冽的真气，她又没法分神，只好凝聚起魔气与之抗衡。
真气与魔气相撞，凭空荡开一圈圈涟漪，在四散的巨大灵力中，一滴血悄声无息地从曲芜的手臂上滑过，随后滴在佛像的肩上，继而顺着背部滑下，染过袈裟上的繁杂符文。
正专心调动魔气的曲芜哪里会注意到？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金光闪烁，陌生的灵力波动如潮水般汹涌地扑来。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曲芜惊疑不定，正要闪身退开，就见金光猛然扩散，佛像上对峙的两人瞬间便被吞噬。
…
昏暗的光线，冰冷的石壁和地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狭长通道，曲芜差点以为她又回到了莫家石室。
头昏昏沉沉的，身体里魔气的流动得也异常缓慢，曲芜扶着墙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
这里应该也是一间石室，但是仰头一片漆黑望不到顶，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石壁上画着曲芜没见过的海浪纹，搭配着石室的装饰来看显得高贵又神圣。
这是什么地方？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曲芜脸色不太好看。
难道莫寒光还留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
环顾一圈，发觉身后有一个出口，向外看去一片漆黑，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
之前的白衣女子不见了，偌大的地方好像只有曲芜一个人，安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四下看看，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称之为线索的东西，曲芜把视线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虽然身处在未知的环境之中，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不管莫寒光有什么手段，她都不会乖乖任人宰割。
曲芜手一翻，一把长长的柳叶刀出现在手中。
这刀是她淬炼了上百种材料，用自身精血与魔气做引，失败了无数次才打造出的法宝。它的刀身自带魔气，能够轻易破开结丹期修士的防御，是曲芜的杀手锏。
握着柳叶刀心中有了几分底气，最后又看了一眼石室，曲芜迈步走进了黑暗。
墙壁上的灯在她经过时依次燃起，照亮了墙壁上飞鸟与腾龙的壁画，曲芜看着看着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在来到这里之后，她的修为受到了强烈的压制，而且有加重的迹象。不能运动魔气，那如果遇上之前的白衣女子……
正在她思索间，前方的通道突然转了个弯，曲芜就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留下的标记。
那是她刚才留下的标记。
她一直向前走，这是又回到了原地？
柳叶刀挥起，刀刃划过墙壁立刻被灵力反弹回来，曲芜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入了迷阵。
阵法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短板，过去她也曾认真钻研过，但无论怎么钻研都还是学不懂其中的门道，最后只能放弃。好在曲芜修为不低，寻常阵法都可以直接打破，这才没让她的弱点暴露，可如今……
偏偏被压制了修为。
这可如何是好。
正苦恼着，突然一声沉重的石块挪动声响起，曲芜循声看去，刚好看到旁边墙上缓缓打开了一道入口。
曲芜一愣，天无绝人之路？不会是陷阱吧？
她犹豫了一下，但又一想……无论门后是什么，总不会比现在更遭了。
不如一试。
于是她脚尖一点，跃了过去。却没想到，刚稳住身体，下一瞬就被人拿剑抵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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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