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吆喝叫卖不绝于耳，人跟人都要擦着肩膀过路。
曲芜混在人群中，慢悠悠地拐进一家当铺。
掌柜的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见曲芜进来抬眼瞥了一眼，没作声，闷头划拉他的算盘。
曲芜拿出一个黑色的珠子，放到他面前。
“我当这个。”
掌柜瞄了一眼，这才擦了擦手，两只手指捏起那枚漆黑如墨的珠子，借着太阳细看。
那珠子被光一照变得透亮，可以看见里面凭空飘着两只小虫，正蜷缩在一起不知是死是活。
掌柜回到他的柜台后，上下打量曲芜。
“你一个凡人，真要进黑市？”
“东西都给你了，还能有假？”
掌柜的被她一噎，没了劝她的心情，手一指旁边的柜子，“上数第六，左数第三，十块上品灵石。”
曲芜手一挥，灵石整齐地摆成一摞出现在柜台上，对老板说了句多谢，转身进了黑市。
黑市是一片由法宝支撑而起的空间，其内常年笼罩着雾气，十步之外看不清人影。
曲芜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店里，在等着伙计招呼的时候打量店内挂了满墙的法器。
这些大都是些有主的法器，由于各种原因切断了与主人的联系所以被挂在这里。
曲芜看了一会儿，便有伙计过来问：“客人想买什么？”
“我要一个世家的身份牌。”曲芜说：“姓洛。”
伙计答应的很爽快，“好说。”
又道：“只是不知价格客人能不能接受。”
“要多少灵石尽管说就是。”
伙计摆摆手，“不要灵石，要那紫元兽的内丹，客人可答应？”
“你还真会要，紫元兽那等稀少的灵兽百年难遇，我上哪给你取内丹来？”
伙计低声道：“客人稍安勿躁，我当然不会凭空开价。”
曲芜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问：“紫元兽出世了？”
伙计微笑点头，“客人如果答应，我便告诉你紫元兽的位置，到时候便可以自行去取丹，如何？”
“可以。”曲芜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告诉我在哪，我现在就去。”
…
栖凤山离静尘宗不远，以修士的脚程两个时辰就能跑一个来回。
伙计只告诉她在栖凤山，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不过好在曲芜神识强劲，也没有太过担心。
她来到山脚下，闭上眼慢慢铺开神识。
找了半天没找到紫元兽，却发现了另一个修士的气息。
曲芜皱眉，心里暗道别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循着方向赶去。
树木倒塌了一片，地上的土的掀起，不难看出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斗。曲芜站住脚，一眼就看到了躺着的紫元兽和它身边站着的人。
一身黑斗篷不仅遮住了身体也遮住了脸，曲芜甚至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
见到曲芜过来，那人“唰”的一声抽出剑，随后对着她惊疑道：“你是凡人？”
听声音是个女子了。
曲芜站在原地，指着紫元兽问她：“那个紫元兽是你杀的吗？”
“是又如何？”黑斗篷双手一同握紧了剑，看起来对曲芜十分警惕。
曲芜不明白了，她又没有修为，这个人这么谨慎干什么？
但有反应总好过没反应。
怎么都比应予歆那冰冷冷的强。
曲芜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说：“既然是你杀的，那么内丹一定是在你那里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什么？”
“你开个价，我和你换内丹。”
“你？你一个凡人能拿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灵石？”
曲芜看出她犹豫了，又说：“你来猎杀灵兽想必也是为了换灵石吧，想要多少尽管说就是，我还是付的起的。”
独自一人在野外猎杀灵兽，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无主的散修。
世家弟子有家族支持，没必要出来受累。依附世家的散修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也会多少得到点世家的报酬。也就是那些不愿给世家当牛做马的散修才会出来自力更生，通过黑市换些灵石来助自己修炼了。
不过这样一般都修炼的很慢。
曲芜叹口气，心觉她不愿依附世家也是有几分骨气，想着干脆她要多少就给多少算了，反正灵石她多。
谁知这人想也不想就开口，“我要五百块上品灵石。”
曲芜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她还说五百块。
“四百块。”曲芜和她讨价还价。
“不行！”那人坚决拒绝，“五百块，少一块都不行！”
“四百五十块。”
“不行！”
“…”
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曲芜咬牙切齿，最后不得已拿出一个小储物袋扔了过去。
“行，成交！”
…
“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那紫元兽活着的时候有点不对劲。见了我那叫一个热情，跟见亲一样往我身上扑，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躺着的就得是我。”
黑斗篷手上数着灵石，嘴里也没闲着。曲芜拿根木棍翻看尸体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说个没完。
“我说，你个凡人这么会有这么多灵石啊？”
“难道你不是凡人？那你是散修吗？”
“不对啊，散修都穷的叮当响，这么可能有这么多灵石。”
“难不成你是世家的人？”
曲芜把四仰八叉的尸体挑起，嫌弃地翻了个面，观察起了尸体身上的剑痕和黑色纹路，完全没有搭理黑斗篷的意思。
她另一只手里握着内丹，白皙的手指衬得那紫色越发深沉。如果仔细看去还会发现，内丹的外层还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魔气，将散未散的，只是因为内丹本身的颜色而不容易被察觉。
“我说，你看出来什么名堂了吗？”
黑斗篷自己一个人说话实在无趣，便走过来蹲在曲芜身边和她一起观察这庞大的紫元兽。
“没有。”曲芜扔掉木棍擦擦手，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你怎么还不走？”
“我这不是没真气了吗？”黑斗篷指着紫元兽，说：“你是不知道它有多难缠，我想走都走不了，在后面紧追着我，像饿了几百年一样。不过照理说紫元兽虽然稀少也不该这么难对付啊，怎么就这么倒霉被我遇见个不正常的？”
“谁知道呢。”曲芜手一握收起内丹，说：“说不定你们八字不合。”
东西已经拿到了，她着急回去，不想和黑斗篷浪费时间。看她生龙活虎嘴还闲不下来的样应该是没被魔气伤着。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曲芜不想和她多废话，把紫元兽的尸体一收就要下山。
“你这就走了？”黑斗篷突然喊住她。
“你还有事？”
黑斗篷凑过来，“先别急着走啊，我这还有别的内丹，你要不要看看？我以人格担保，品质绝对上乘，而且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曲芜明白了，难怪她一直不走，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说到内丹曲芜确实有些心动。
由于骨生花的原因，她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打坐修炼，只能依靠骨生花的吞噬来提升修为。以她现在的斤两，想吞噬修士是不可能了，内丹却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能帮她应付过静尘宗的入门选拔。
“也好，拿来我看看。”
黑斗篷递给她个储物袋，“怎么样？要是觉得可以，我五百块灵石打包卖给你。”
内丹品质参差不齐，虽然有好有坏但胜在数量不小。
“四百块。”曲芜和她讨价还价。
“你这就不厚道了，四百块怎么也……”
曲芜心道还想坑她？没门。
她抬腿就走，黑斗篷在后面喊：“四百五十块！”
“四百四十块……”
“四百三十块……”
“四……好好好，四百块行了吧！”
曲芜站住脚，远远撇过去一个储物袋，“成交。”
…
静尘宗后山
后山禁地，翠竹成海，应予歆踩着满地竹叶，来到一处洞府前，俯身一拜。
“参见师尊。”
安静片刻，厚重而朴素的石门缓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现出里面的昏暗石室。
“魂魄拿到了吗？”
明虚正对着门坐在蒲团上，慢慢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见应予歆进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拿到了。”她拿出引魂灯交给明虚，退回自己的位置，说：“但不是曲芜。”
“什么？不是曲芜？咳咳咳……”急火攻心，明虚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浑身颤抖，连带着声音也隐隐发颤，“竟然不是曲芜，竟然不是曲芜……”
他喃喃道，似是自言自语。
应予歆沉默地看着，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心中百转千回，开口道：“师尊为什么执着于曲芜？”
“你不懂。”明虚摆摆手，似乎很疲惫，“是我大意了，竟然没发觉曲芜就是那个孩子。”
“无论如何，必须得到曲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她能治我的病……”
他声音沙哑缓慢，说话时断断续续，不知道的绝对想不出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竟然是位化神期的修士。
“还要继续找。”良久，明虚才接着说道：“闭关这么久，我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我要亲自去找曲芜，就算她死了，掘地三尺我不信找不到她的尸骨。”
“哪怕是残魂也好，我一定……”
应予歆站在远处不做声地听着，反复思量，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叫洛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