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同桌》

晋江文学城/松久昼

南城正值隆冬，屋外的阳光透过透亮的玻璃窗，被薄薄的单层纱制窗帘滤过后，洒在木质地板上，将室内衬得十分温馨。裹挟着冬日独有的泌凉微风将纱制窗帘吹起，在空中翻转，打到了正往大门走的男生身上。

“乐绥！”

穿着干净白羽绒的男生脚步微顿，回眸望向厨房。

喻韵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暑假都快结束了，还不快复习一下开学考！”

乐绥见到桌上有刚烤好的蛋挞，走过去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被烫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嘴里哈着热气，用手给自己扇风，道：“妈，我马上就要进一中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监狱了，明天就开学了，我还没逛过学校附近呢.....”

喻韵伸手推了推他的额头，无奈道：“也不是不想让你出去，主要是我们家基因特殊，人猫混血，你忘了你在上个学校变成小猫吓到同学的事了吗，还不长记性啊。”

乐绥嘴里的蛋挞已经完全咽下去了，拿起放在桌面上盛着凉水的玻璃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道：“没事的妈，上次那不是用了我们家特有的遗忘术让他忘记了吗。”

喻韵蹙眉道：“只要用了遗忘术，那你就会有一整个月不能变成人形，上次就是因为这个才转学的，你......”

乐绥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上残留的碎渣和水渍，打断了对方的话，迈步往门外走去，“诶呀，妈，你就放心吧，我迟早也要出去去上学的，我保证，这次我绝对不会吓着别人的，我就出去逛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喻韵拦不住他，他最后还是出了门。

一中离他家并不远，顺着这条林荫大道，拐过一个弯就到了。他来到校门前，抬眼望去，银色的铁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是潇洒的手写书法字体，写着南城一中这四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但是今天还属于寒假，明天才开学，所以现在学校的大门是紧锁的，只有旁边一道刷脸进的小门还开着，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

保安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水，朝他的方向望过来，道：“那个男生，站在这里干什么？”

乐绥快步走到保安旁边，尝试交涉道：“叔叔，我是新转过来的学生，明天就开学了，今天想过来逛一下学校，熟悉一下环境，您可以放我进去吗？”

保安把保温杯拧上，从身后的半开的窗户里，把保温杯放回保安室办公桌的桌面上，拒绝道：“不行，明天开学了再来。”

乐绥尝试了好几遍，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最后只能耷拉下脑袋，抬脚将路边的一块小石头踢进门口的花圃里，道：“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明天再来。

他把学校绕了一圈，发现学校后面的花圃里有一个不明显的小洞，可以直通学校里面，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正好附近有个小公园，他根据公园地图，快速跑到公园的厕所里面，将身上的衣物全部褪下，放到厕所隔间的隔板上，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蓝金渐层的小猫。

他抬起脑袋看着面前的门锁，后腿发力，向上一跃，用两只前爪扒拉住门锁，用自身的重力把它往下一扯，落回地上，用脑袋顶着门板往外推，成功出去了。

只不过他出去的时候撞见了一个正要来上厕所的男人，把对方惊了一下，对方往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自言自语道：“原来是猫啊，我还以为什么东西过去了，吓死我了，不过男厕所怎么会有猫啊......”

乐绥在心中给那个男人道了个歉，加快步伐往学校的方向奔去。他很顺利的找到了刚刚见到的洞，跃进花圃里面，从这个洞口里钻了进去。

从这里进去之后，依旧是长满翠芦莉的花圃，从花圃里钻出来之后，一片崭新的天地展现在他面前。

这里是操场，他没有直接穿过去，而是顺着跑道旁边的花圃跑到教学楼处，只是才刚出操场，就遇到了一个身形颀长，面容冷淡的男生在往这边走。

有了刚刚在厕所吓到人的经历，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下，但是这个男生并没有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反而脚步放缓了一些。

乐绥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顺着学校的外围，把这里逛了一遍，如果遇到人，他撒腿就跑，如果这一片没有人，他就闲庭信步，十分惬意。

学校并不大，他很快就逛完了，看这天马上要黑了，他也有些饿了，便打算回家了。

他钻进操场旁边的花圃里，从墙根下的小洞口钻出去，但是这次他一出去，就见到远处一个走的摇摇晃晃的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令人作呕的酒气，跟浓郁的烟味混在一起。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直皱眉往旁边躲去，打算避开这个男人往家里跑去。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醉鬼注意到了他。

在跟醉鬼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加快速度往旁边跑，本来以为能够躲过去，却没想到被这个男人掐住了后脖颈。

男人掐的很用力，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怼到自己眼前，睁大眼睛，似乎是想要好好看看这猫。

但是这个姿势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而且有些透不过气来，所以他疯狂挣扎。

但人和猫的力气还是没办法比，所以这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男人掐的更用力了。

他伸出锋利的爪子用力地去挠男人的手，爪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来。

男人吃痛一声，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松手，这样他就能够落到地上，迅速跑开。

可是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那般发展，不仅没能让男人松手，还将男人惹怒了。

男人大声咒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随后捏住了他刚刚挠他的爪子，将手中燃着的香烟直直地按到了他柔软的粉色爪垫上。

他故意转动烟柄，狞笑着用力地往里面戳。

爪垫本就是柔软的地方，高温将那一片敏感的皮肤烫熟，在痛感传回大脑之前，他便条件反射地想要收回爪子，可是他忘了他自己现在是只猫，根本没办法力气与之抗衡，只能受着。

男人似乎是想要听他叫，可他偏不，将嘴巴闭的死死的，愤恨地盯着这个男人。

显然，这个眼神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反而还激起了些许兴奋。

不妙的感觉直冲乐绥的天灵盖，果然，下一秒就见到男人用手指撬开了他的嘴巴。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用锋利地牙齿咬下去，一下又一下，血腥味在嘴巴里洇开来。

男人依旧不松手，笑得很猖狂，眼中杀意渐露，凶狠道：“你咬吧，等会回到家，我就拿铁钳把你的牙齿一颗颗地拔下来，爪子也拔下来，舌头也拔出来，然后再把眼睛挖掉，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

这里比较偏僻，平时根本没什么人经过，更何况这个点还是大家都在家里吃饭的点，更加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就算是大叫求救也不会有人听见。

恐惧感瞬间覆盖了他的整个大脑，听着这些骇人的话，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乐绥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他彻底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键是他现在只是一只猫，根本逃不掉，但如果要变成人形，他身边又没有衣物。

正当他焦急的时候，听到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那你觉得，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怎么样。”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在巷子的入口处，看到了下午遇到的冷淡帅哥。

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便感觉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卸下了力，随后开始往下坠，他迅速稳住身形，但被烫伤的爪子碰到地面的时候，痛感直达顶峰。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到了少年身后不远处，拧着眉头看二人打架。

准确来说，其实不是打架，是单方面的打。

少年虽然身形单薄，但力气不小，每一次出的拳脚都很用力，精准地打在不致命但是会很痛的地方。

而中年男人本来就疏于锻炼，体型肥胖，再加上这时候是醉酒的状态，自然不敌，最后只能蹲在地上被揍。

昏黄的路灯灯光打下来，照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影子投在了水泥地上，正好覆在他身上。

这一刻，少年简直在发着光。

中年男人双手合十，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弄那只猫了还不行吗，以后也不弄了，真的，我发誓，你放我走吧。”

他原本是想着这种小孩最好糊弄了，只要一个空头的保证就可以，可是少年并没有松手，而是将他的两只手牢牢地固定到背后，冷笑一声，垂眸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像冰窟里池水底的温度。

少年冷道：“好啊，磕头认错，我就让你滚。”

中年人被打怕了，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答应下来，道：“你不松手，我怎么给你......”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道：“听不懂人话？”

乐绥适时地喵了一声，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少年的意思是让他给猫磕头。

中年人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看着他，道：“你他妈的让我给一只猫磕头，这怎么可......”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强行按到了水泥地上，力道不算轻，再加上水泥地本来就凹凸不平，估计这一下，额头就已经破皮了。可少年并不打算只让他磕这一下，抓着他的短发，继续往地上按，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在猫爪子上按香烟的场景。

三下之后，少年松了手，望巷子口抬了抬下巴，冷冷道：“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醉鬼离开之后，整个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和一只受伤的小猫。

乐绥迈步走到他身边，用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少年的裤腿，少年则蹲下身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乐绥仰起脑袋往他手心里蹭，喵了几声以表示感谢。

感谢完之后，乐绥便打算离开了，刚往前面迈出一步，便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在空中悬空了一会之后，落到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里。

他被翻了个面，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来，爪子还被人抓住了，这个姿势让他有点不舒服，他喵了几声表示抗议，在少年怀中挣扎了几下，但是也没有真的要抓伤对方。

少年冷淡的嗓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你受伤了，小猫。”

乐绥喵了一声，在少年听来，带上了点委屈的意味。

少年垂眸看着他，抱着他站起来，将它翻了个面，让他安安稳稳地趴在他的手臂上，抬脚往巷子外面走去。

乐绥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在心中猜测，难道是什么流浪动物救助站？

不要啊，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他还要回家的，第二天还要上学的。

于是他开始疯狂挣扎，打算从少年的怀里跳出来，却被对方按住了后脖颈，“乖一点，别乱动，我带你去药房上点药再放你走。”

乐绥听到这话，放下心来，不再挣扎了。

少年伸手顺了顺怀中小猫的毛发，低声喃喃自语道：“你还挺通人性的，难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回应他的只有几声被撸的很舒服的喵呜声。

人躺在太舒服的环境里是会丧失对时间的实感的，猫也是。乐绥不知道自己被少年抱着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靠在对方的胸膛里都快要睡着了。

“叮咚——”

乐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一下子从少年的怀里坐起来，警觉地望向四周，才发觉他们已经到药店了。

少年顺了顺他的脊背，“你好，这里有碘伏、棉签和纱布吗，小猫的爪子受伤了，我想给它简单包扎一下。”

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的店员从小门处走出来，道：“有的，你先坐，我去给你拿过来。”

少年抱着小猫坐到休息处的椅子上，道：“好。”

没多久，店员给他拿来药品，为他放在面前的圆形小桌子上，“这里一共28元。”

少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摆在柜台上的二维码结了账，道：“好，谢谢。”

少年抓着他的爪子，微微蹙眉，只见那粉嫩的猫爪被烫出一个洞来，最表层的皮肤被烫熟了，蜷到两边去，只露出里面的那一层黑红色的嫩肉来，看着就很疼。

尽管少年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了，但是蘸着黄色碘伏的棉签碰到伤口的瞬间，还是传来一阵不可忽视的刺痛感，乐绥下意识将爪子往回缩，却被人轻轻扯了回去。

少年低下头给他吹了吹，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别动，一会就好了，很快的。”

乐绥没再动，眸光亮亮的看着对方，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道：“小猫，下次在学校碰见我，不要躲，我给你换药。”

也不知道这小猫听懂了没有，总之这小家伙就是在一个劲的摇头晃脑。

其实乐绥是在心里想，他再也不会在学校里变成小猫了，而摇头晃脑是在心里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不会再见到这只小猫了。

少年给他上完药，扯下一截纱布来，在他受伤的爪子处捆了好几圈，最后在上面打了个小小的活结。

乐绥举起那只被包的跟白面馒头一样的爪子，在空中晃了晃，喵呜几声表示感谢。

顾适揉了揉他的脑袋，抱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警局门口才弯腰把他放下来，道：“回去吧。”

乐绥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用爪子蹭了蹭他的裤脚。

顾适蹲下身来，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走吧。”

乐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有了刚刚的经历，乐绥不敢在路上耽搁，避开黝黑的小道，从有路灯的大路跑回家。

十几分钟后，他回到家门口，从底下那扇专属于他的猫洞门钻进去。

喻韵见到他，三两步走过来，惊讶道：“你怎么变成小猫了，怎么还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乐绥喵了几声，跑进卧室里把门关上，变回人的形态，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胡乱给自己套上，这才打开门，下楼吃饭，顺道跟母亲说今晚的遭遇。

他原本以为喻韵听完之后，会怪他自作主张变成小猫，却不料喻韵根本没有责怪他，只是担心他，并从电视机柜下面拉出医药箱来给他上药。

喻韵将烫伤药膏抹到他的伤口上，缓声道：“那那个帮你包扎的男生叫什么你知道吗，回头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少年冷淡的侧脸倏然间闯入他的脑海中，他看着手上的伤口微微发愣，过了一会才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在一个学校里，应该总能够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