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行驶到半路时,安韵无意往后视镜一看,发现了一辆深黑的车子。

她若有若无地注视,在第三个路口时这车终于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安韵没往心里去,在思忖自己的选择。她最后选了一套种植工具作为拜访礼物,因为听顾永永说他妈妈在婚配中心工作,平日酷爱种植。

差不多在十分钟后,安韵驱车抵达了地点,彼时顾永永站在家门口,颇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等很久了吗?”

“没有。”

“哦……”安韵停好车,身形正经地走到他身边,疑惑道,“那进去吧。”

顾永永抿了下唇,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安韵,领着她走近门前,摁铃。

她手里抱着那袋种植工具。

顾永永突然开口:“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特别像……”

门开了。

“哎呀!”一个中年omega女性的脸探了出来,嗓音非常兴奋高昂,“这是……是我们安韵是吗?哎呀!”

“阿姨好。”安韵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露出一个干干的礼仪性微笑。

“哎呀!”顾华夏又大喊一声,接着就把人拉了进来,完全忽视今日真正的主角,“你这孩子怎么客气呢?让我看看你挑的……哎呀!送这么实用的东西啊以后常来家里玩啊……”

顾永永站在门口,抹了把脸,关门进去了。

他家里不大,但非常温馨,除了父母外还来了另外几个亲戚,布置成小小的派对。安韵一走进去,所有人都扬起微笑欢迎,顾华夏亲密地挽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沙发中央坐下:“这是顾永永他爸。”

李琛对着安韵微笑:“你好,是顾永永的朋友对吗?我是他父亲。”

安韵觉得父子俩长得挺像的:“叔叔好。”

顾华夏又撺掇着安韵:“吃甜品吗?想吃什么都吃啊。”

安韵眼睛一亮,并不客气,拿了一切自己想吃的。顾华夏一直就想生个omega,看她是越来越喜爱,笑盈盈的。这时李琛拿着通讯器起身,被妻子剜了一眼,无奈地解释:

“部长明天要回来了,工作电话。”

“你那部长不是最顾家最讨厌非上班时间谈工作吗?你们这几个下属还那么……”顾华夏不赞同道,“赶紧的。”

说完,她又喊顾永永也过来。顾永永平日到家最喜欢窝在卧室里,今日自然不能,他试图跟安韵交换一点眼神讯息,但却惊讶发现安韵在他家适应得出奇良好,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面对陌生长辈会是个怯场内敛的人。

其实安韵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内心是很喜欢”大家庭”氛围的,她喜欢被陪伴,无论对方是谁。

顾永永跨过她穿着拖鞋的双脚,在顾华夏的催促里,终于在安韵身边坐下。

他们的手臂挨到一起,但或许是气氛使然,谁也没发现。

顾华夏上午接到儿子电话,说要带个朋友回来,再一问,居然是个omega朋友,内心万分激动喜不自胜,现在俨然一副红娘慈母脸了,看着两个年轻人问:“安安,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

安韵想了一下,简洁地说:

“他说要跟我当朋友。”

顾华夏听得是笑颜满面,开心得不得了,嗔怪地瞪了顾永永一眼,自顾自嘀咕:“这小子原来比我想得要主动。”

“妈。”顾永永闭了闭眼。

“安安,你多少岁啦?”

“二十四。”

顾华夏有些惊讶,二十四的话……

“对了安安,那你有没有……”

顾永永先一步预料她的问题,又喊了一声,表情微微有点冷了,顾华夏看他那个样子,哼了一声,没多久就领着安韵站起来,去花园看她的种植成果。

安韵走在顾永永前头,好像一点也不反感被顾华夏那般近乎钳制地牵着,事实上,她确实也不反感。

顾永永比她高半个头,不由自主地往下盯,先是落在她耳垂的地方,接着又到了贴着阻隔贴的腺体和脖子,视线再流下去就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

他静静移开目光,可最后不知怎么,居然又落在安韵露出的脚踝上。

顾华夏的小花园非常美丽,空气间都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安韵有点被惊艳到——在那场末日核战中,很多植物都灭绝了,收集到花种不是一件很容易、常见的事。

这个爱好其实跟顾华夏在婚配中心工作有关:“我是负责做信息素样本检测的,有些人的信息素不是植物类吗?可好闻了,我就一个个对比着找出是什么花种……”

由于信息素属于植物类的人占大多数,而受核战影响,部分植物永久灭绝,人类只能从检索系统、百科全书上认识到植物,可是具体到嗅觉……已经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辨别出各式各样的花种气味了;同时,具体气味为何也被科学证明,同精神力高低不存在关联性。

所以在北联人口信息普查中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为了简洁、统一,信息素一栏只登记是为普适级还是驱动级,而不记录气味种类。

当然,每个人基于对自己的了解,如若有心,还是能对比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闻言安韵笑了笑:“我也是植物类。”

“是吗?”

“嗯,”她点点头,“我的信息素是凤仙花。”

“凤仙花啊,那我好像没种呢。”顾华夏说。

她在婚配中心工作,听见安韵也已经二十四岁,内心很是震动,一般来讲过了二十岁人们就需要面临婚配……只好偷偷把顾永永拉到一旁:“安安她有没有婚配的呀?”

顾永永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当然没有。”

“没有吗?”

他皱眉,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像有的样子吗?”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顾华夏一掌拍来。

顾永永的心更沉了。

而那边,安韵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发呆。

婚配中心。

她也真没想到,原来顾永永的妈妈是在婚配中心工作的。

可还没等她问出什么,那边,顾华夏已经跟顾家其他亲戚主动聊起来了。

她的工作部门简直是天然的八卦传播所:最近哪对有情人被不合适的信息素依赖度斩断情缘……又有谁受不了伴侣的某些方面……哪对又在闹离婚……

这时,李琛接完电话,也来到小花园:

“我那个部长不就是,单向依赖症啊。”

安韵倏然抬起头,冒出突兀的一句:

“不离婚吗?”

顾永永看了她一眼,顾华夏以为她是不了解:“安安呀,北联没有法律规定,单向依赖症伴侣必须离婚。”

“我其实也不太了解,”李琛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太恰当的事,赶紧转移话题,“不过你们上次不是调查到一对吗?有个百分之六十五信息素依赖度的alpha,因为伴侣……”

“对对对!我就是要说这个!”顾华夏想起来这茬,“飘海区的,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这一对刚过十周年结婚纪念日,omega居然遇到了配令!”

连顾永永都有点惊讶了:“配令啊?”

配令,只是听闻也觉得很可怕,很不可思议,仿佛是一个人命中落下的烙印一样。试想想看你可能会无法控制地为了另一个人的一根毛发就当场发疯,毁灭自己原有的生活,但却丝毫无法控制。

安韵也看过去。

“alpha察觉到伴侣不对劲,开始跟踪调查,当场抓住,”顾华夏压低声音说,“持刀伤人了,虽然配令救了回来,但omega也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这对最后就离婚了,那个alpha对伴侣的信息素依赖度过高,也接近于单向依赖症,后续过得也不好,是吧?”李琛向妻子确认,说完感慨,“感觉十几年只能遇到一例啊……这么稀奇的事。”

安韵微微出神:

“这种是不是一定能离婚了……”

旁人没听清:“什么?”

她声音大了一点:

“这种就一定得离婚了吧?”

“当然了,我还不知道吗。”顾华夏说,“虽然婚配结成后离婚需要重重审核,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但如果有配令这样的事情出现,那是一定要进行介入处理的。”

“我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是单向依赖症还是双向依赖症,可都相当于精神病一样,会危害社会的。”

安韵静默,只跟着点了点头。

顾华夏话锋一转,看着儿子:“所以等你婚配呢,我可是一定要好好地……”

“妈!”顾永永受不了,拉着安韵站起来,穿过三两长辈。

身后传来笑声,安韵被他攥住手,觉得有点热,而顾永永也很快放开。

笑声越来越远,穿过层层楼梯,气氛变得好像有点怪。

“这是哪里?”

“天台。”顾永永说。

看起来,顾永永家的天台只有他会到访——这里并非完全露天,人工斜出了一面宽约两米的棚顶,地面上则放了一张躺椅、一个天文望远镜和一个星空灯。

“你等等。”他说。

安韵听见他下去,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吃蛋糕,听见顾华夏打趣,哟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怎么问这个……没多久,顾永永回来了,手里拿了另一个躺椅:“坐。”

安韵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吃蛋糕?”

顾永永白了她一眼:“我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安韵笑了下,看着他,又说了句“生日快乐”,而后颇为新奇地坐下来了,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躺,而她身边的顾永永早已像是度假派一样,悠然放空地躺在椅子上,侧脸在静谧的夜色下犹如片抓不住的云。

这跟进了他家的感觉不太一样,这是更为私密的空间。

她很久没有这样躺下来,眺望没有星星的夜空:“你经常这样吗?”

“经常。”顾永永说。

夜风丝丝拂过,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可在下一刻,突兀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叶石定信的电话?安韵蹙蹙眉。

“小姐,”beta轻声汇报,“刚才项先生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找到我,我跟他说你去朋友家了,他让你立刻回来。”顿了顿,叶石定信说,“……他应该也快到家了。”

安韵硬邦邦的一句:“哦。”

挂了电话,却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顾永永看着她,心思却飞到了别的地方。

安韵完全不像是已有婚配的人,而鉴于顾永永自己对这个问题敏感且厌倦,所以,他聪明至极,轻飘飘地问:“安韵。”

“嗯?”

“你……抑制剂使用频率高吗?”

安韵愣了:“高,怎么了?”

“哦,没事,”顾永永嘴角扬了起来,“我也高。”

安韵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这时通讯器却又响了起来,打断她的思路。

这回成了一个陌生号码,她面无表情地挂断,又躺了一会儿,对顾永永说:“我有点想吃蛋糕了。”

“好。”顾永永轻声道,“但是下去前,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本来是来道歉的。”

安韵转过头。

这个时代已经看不见星星了,但顾永永说着这些话,却忽然拿起了那个星空灯。

须臾间棚面变为璀璨夺目的星顶,碎钻般的闪星在眼前轮转,一时间安韵屏住了呼吸,风又拂过几阵,带着棚面簌簌抖动,星星仿佛要也跟着坠下。

“……就这样。”他说,“你是不是其实没听到啊?”

安韵静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个问题:“金·李维现在怎么样?”

顾永永不欲跟她多讲这件事:“在医院休养。”

安韵没讲话。

顾永永是那类过于在意细节的人,有时圆滑成熟,有时则好像直白幼稚,忍了一会儿哼道:“你说句没关系吧。”

“没关系。”

顾永永又觉得她原谅得太轻易了,半玩笑道:“对我这么宽容啊。”

安韵也笑笑,是有点傻的那种干笑,默了一会儿却忽然低声说:

“那么多投诉文件,里面也没有你的一份……”

一开始顾永永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内心就好像被什么劈中了似的。他禁不住偏过头去看她,那一刻安韵像躺在一片夜与星的海洋,她的双手放在腹部上,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则露出了几分平日完全见不到的近乎优雅的惆怅,顾永永的喉咙仿若被掐住般发不出声,只能对着眼前的omega愣怔。

可惜,她的通讯器又不解风情地继续震动,安韵的脸色一变,这回直接关了机,然后对顾永永说:“我真的很想吃蛋糕。”

顾永永突然意识到自己盯了她太久,猛地收回视线:“……走吧。”

等吃完晚饭和蛋糕,满打满算也在顾永永家待了快两个小时,安韵在顾华夏的不舍挽留中道别。顾永永原本说要送她,但她坚决驳回,表示自己回家。

晚上九点,夜色极为深沉,安韵瞥了眼放在副驾驶上的通讯器,表情越发冷淡,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叶石定信又发了条短信:

“小姐,你还是赶在项先生到之前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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