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没有像从前一样回应她,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方才的交缠中,安锦浓墨的发早就披散下来,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胧月看不到他的眼睛,没由来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她叫唤他。
安锦回头看了她一眼,胧月对他温柔一笑:“我动不了。”
安锦覆下来,然后迅疾点了几个穴位,胧月感到体内一股气流,手脚有了感觉,不再麻木。
她刚要起来,安锦有所察觉,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四目相对,她的呼吸急促,仿佛是对方抢走了面前的氧气,又猛然发现,自己全身不着一缕,整张脸都要烧起来,她用纤细的双臂环抱着自己,试图遮住点什么。
这时候才感觉到害羞?安锦的眼神即刻变得幽深起来,胧月被他眸子里的炽热看得无处遁形,支支吾吾了半天,大抵意思是他要帮忙找件衣服什么的。
安锦对此却置若罔闻,只是一直看着她,胧月没见过这样的安锦,邪魅古怪又深情。
“胧月,昨晚你说给我生孩子,还算数吗?”
安锦将视线挪到她的小腹,那认真的神情,好像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似的。
要孩子?怎么这么突然,可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连心境……胧月都觉得,不对了。
“安锦,等你解了蛊,那时候再要孩子,好吗?”
她承认她是害怕的,她怕看到安锦深陷情.欲被折磨得痛苦万分的样子,她怕看到安锦好看的剑眉皱成一团的样子。
他们会有孩子,一定会有的,可是要等情丝蛊解了之后,已经夏末了,快了,再等等,等等……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胧月,给我好吗?”他握着她的手,怔怔望着她。
胧月还没反应过来,灼热的双唇再次覆了上来,她不由自主回吻着,呼吸交融,唇齿相濡,她完全沉醉在热吻之中,皮肤上突然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一颤,睁眼对上安锦那惨白痛苦的面色,成亲那晚的惊恐感瞬间席卷全身,她整个人宛如被当头一棒。
“安锦……不行的……”抗拒的嘤咛哀求声从唇间缝隙断断续续流出。
不行的,绝对不行,这会要了安锦的命,什么孩子,她不要孩子,她只要安锦一个人。
安锦不管不顾,胧月心慌得厉害,口中嘤嘤,可她根本推不开眼前的男人。
安锦将指尖轻轻点在胧月的唇上,宛如漂泊的蜻蜓立叶,让她不要说话,他不想听,不想听到她拒绝他。
这是,他的胧月。是他放在心尖的挚爱,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宝贝。
他不敢想象,再晚一步,会发生什么?
他发现,如果再来一次,他真的承受不住后果。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惊心的恐惧。
想到这里,他低沉嘶哑的声音里,加上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决:“给我!”
胧月惊觉到他的反常,推开他请求道:“不行的,安锦,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吧。”
“家?”安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自嘲地笑了,“胧月,那地方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他的眼眶一圈圈发红,满是濡湿之意,他的衣袍都还整齐,可那痛苦无助的面色,像极在雨中没有撑伞的落汤鸡,狼狈脆弱。
胧月心中无尽心疼,无尽关切,可她翕动了几下嘴唇,却发现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安慰话,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哀莫大于心死,任何言语都是无力不堪的。
他疯狂地摇着她,不停喃喃发问:“胧月,她是我的母亲啊,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一连两个“你说”,道不尽的哀痛与控诉。
胧月被他震得发懵,母亲?怎么会……
她的阿娘是个温柔多情的女子,对她和阿姐,总是用含着爱怜和笑意的眼神望着,她喜欢安锦,多半也是爱上了那双含笑的眸子。
可母亲却冷艳得如冬天的霜花,只要是冬日,就没人可以忽视的存在,但冬日再美的景色,也只是冻得人心发寒,她瞬间就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母亲做的?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母亲就是讨厌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有些张慌失措。
“胧月,我想要一个家,你给我好不好?”
她抬头看他,蓦然间,仿佛又看到了在破庙里那个说文武阁里好冷,渴求母亲拥抱的脆弱小孩。
她知道安锦此时的状态很不妙,可一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鬼使神差的,她说了一个好。
当她看见安锦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时,胧月有一瞬的失神。
他这次温柔极了,同刚开始完全不同,不仅前戏做得很足,连哄她都是带着小心翼翼,他抚摸着她,一点点向下……
体内的情丝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复苏得快,啃咬得急。他知道,他动情了,情丝蛊已经完全感受到他的情.欲。
这种半成品的东西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定数,连那个制蛊的苗女都觉得有违人道,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敢用这道蛊来对他做些什么。
更可悲的是,那人还是他的母亲,呵,多么可笑。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他知道,可因为是胧月,他甘愿跳下去。莫说是陷阱了,就算是毒药,他也愿意饮鸩止渴。
他是为了胧月,也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既然她肯如此费尽心思地算计他,他又岂有不配合的道理呢?
一颗颗冰冷的汗珠打在胧月身上,望着他因情丝蛊发作而略显扭曲的脸色,胧月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惊呼道:“停下来,安锦,不要……”
安锦捏了捏她的脸颊,像哄孩子般笑道:“傻胧月,这世间,哪有动情是意外,早就停不下来了……”
一听这话,胧月哭得更凶了,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像鲛人遗落的珍珠,最后泣不成声。
“别哭,我喜欢看你笑。”他不停地替她擦去眼泪,小姑娘明明很难受,却强颜欢笑,那样子确实不好看。
对了,上一次她笑比哭还难看的时候,还是在他第一次强吻她,向她提亲的时候呢。
原来她对他,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在乎了。
安锦舔舐着她眼角的泪水,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我会轻轻的……”
他真的很轻,但再怎么温柔,在他进入的那刻,胧月还是痛得呼出了声,眉皱成团,泪眼婆娑,在男人背上抓出点点痕迹。
窗外的雨下大了,雨水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敲打在窗棂上,雷声轰鸣时,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如昼。
细密的雨丝,织起硕大的雨幕,把天和地连接在一起,把窗外之景泼染得迷迷离离,狂风也不停地疾刮着窗纸,那股狠劲儿,颇有一种大厦将倾之感。
安锦怔怔望着雕窗,纵横平行,和睦相宜,从斑斓到发绿,似是永不会变,但花影卫的人生,打一开始就是横亘的乱木,格格不入,镶嵌在再美的窗里,也只剩扭曲错乱。
胧月被雷雨声吓得心尖一颤,安锦拉回思绪,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胧月,别怕。”
他莫名一笑,那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胧月心动迷恋,她痴痴地出了神,到了后面,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安锦的脸吸引住了。
他绽开的瞬间令人心惊,他的脸,如梦似幻,像在云里雾里,那双本就勾魂的桃花眼,生了几分缠绵的蘼丽妖孽,更添蛊惑,引人沉沦。
胧月呆钝,望着那抹贞洁的落红,安锦吻着她,笑得凄惨绝伦:“你终于是我的了……”
天荒地老,静止流年,合二为一,从此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当婚姻脱离了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他发现,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带她重新回归生息。
胧月紧紧环住他,如蒲草依附,从前她以为他是黑色,是白色,这一刻才发现,他是红色。
“安锦,我们回家好吗?我们回去向母亲认错……”
“没用的,一切都太晚了……”
胧月一惊,迷茫无措:“为什么?是……是不是因为我吃太多了,”找不到原因,胧月小脑袋一垂,胡乱猜测着,“那……以后我只吃一顿,再也不要糖葫芦了,我保证不贪吃,也不乱跑了,不给你添麻烦,我会听话的,会好好学女工和礼仪,会……”
见她一个劲儿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安锦好心疼,吻她的发,怜惜道:“傻胧月,这不是你的错。”
他捏着她的手,置于他心脏跳动的地方,那里滚烫如火,与身体的其他地方形成鲜明的对立触感,胧月心跳加速。
“你要记得,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在。”
他的话来得莫名其妙,之后又没有任何征兆地点了她的睡穴。
“乖……好孩子,累坏了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软绵绵靠在他身上,静如秀画,安锦痛不可遏地落下一吻,冰冷的泪,四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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