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调理

白鸽带着信飞上苍穹,掠过延绵的山峰,落在了收信人的手中。

翌日,收信的女子背着医箱,来到了圣阁。

在异乡的一夜,胧月睡得极不踏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如惊弓之鸟般弹立坐起,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却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伺候她洗漱的婢女进来,见人还正睡着,便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几个婢女开始不耐烦了,闲等无聊,便说起了一些八卦。

只听其中一个婢女先开口了:“听说了吗?白姑娘要来了……”

另一个声音较为脆韵的婢女疑惑道:“白姑娘,你说的可是白云阁的白姑娘?”

声音袅袅如烟,婢女的对话随风飘进了胧月所在的屋子,随之飘入她的耳畔。白云阁?听她们的意思,那位白姑娘是白云阁的人,胧月支起身子,细心地凝听了起来。

耳闻先前那婢女又接着道:“除了那个白姑娘,还有几个白姑娘。”

那脆韵声音的婢女奇怪问道:“可是圣阁和白云阁势同水火,白姑娘来这里,不怕受到白云阁阁主的惩诫么?”

前面的婢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云阁阁主壮年亡妻,而他对妻子又是情深意厚,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疼惜还来不及,怎会舍得责罚呢?”

脆韵婢女不赞同道:“这白云阁关在自个儿家中的事,疼谁厌谁,又有谁知道?要是真疼,怎么会在第二年就迫不及待续弦了呢?我倒是觉得,白云阁阁主故意放任,怕想的是,让我们十一爷做他们白云阁的女婿呢。”

之前的婢女道:“别瞎说,十一爷如今可是最得阁主赏识的一位爷,整个圣阁到最后啊,没准都要交到他手中,他能做白云阁的女婿?”

脆韵婢女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两阁之间积怨已久,一言不合就开打,可你看十一爷,一直和人家白姑娘连密不断的,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之前婢女听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嘘……说到这个,你们可知道,这屋里头带来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历?”

其余婢女纷纷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看爷这架势,是打算弄个金屋藏娇。”

那脆韵婢女没好气道:“什么金屋藏娇?我可听说了,她还生过孩子呢,咱们爷会要这种野女人?爷的夫人,再怎么着,至少也得是白姑娘那样的。”

其中一个知内情的婢女道:“小翠,这次请白姑娘来,就是为了给里头的那位调理身子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脆韵声音的婢女听闻此言,一下子拔高了音量,“可恶!爷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怕小翠声音太大,惊动了里面的人,其他婢女慌了神,纷纷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白依依此时恰好来到了这里,见她们这样乱作一团,开口出言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婢女见状,纷纷道:“白姑娘好。”

白依依微颔首,便伸手推门而进,入目就看到了床上的女子,正仰望着上方的天花板发呆,而全身只笼着一件薄薄的单衣,之所以说笼,是因胸口那处的衣衫松散着,露出了里面许些滑嫩的肌肤。

从白依依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女子的半侧脸,但半侧便可瞧出上乘之姿的端倪,再配上这衣衫不整,一副清纯中透着许妩媚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放浪轻佻的女子。

白依依将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胧月被这声响拉回了神,呆头呆脑地看向门口,她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话,猜道:“你是白姑娘?”

白依依没有搭话,她不认为她和这样的轻浮女子有什么共同语言。

她径直走到桌旁,将身后的药箱取下,放置在桌面上,又拿出了必备的东西后,才缓缓走到床前,看到眼前女子依然是那副不自知不自重的样子,才极度不悦地开口道:“在诊脉之前,劳烦姑娘动一下您那尊贵的玉手,先将您的衣服好生穿上。”

同时也将你那不要脸的样子收一收,但后一句,她没敢说。

胧月不明所指,直到低头时,看到了微敞的前胸才恍然大悟,她的面色在刹那间涨得通红,忙不迭地伸手去扣胸前的扣子,可因为局促羞赧,慌慌张张折腾了好半天才扣好。

见她这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矫揉样子,白依依内心轻嗤道:可不是红了脸蛋就叫良家女子,要知道,歌舞升平烟花之地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也是这般红通。

这样一想,她便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能和一个放.浪.女子较真。

胧月理好了衣服,尴尬地抬头道:“好了。”她乖乖伸出手,放在了脉枕上。

白依依从袖口拿出一方绢帕,将其垫在腕关节处,其实女大夫诊脉本没有那么多忌讳,但她怕沾上浪荡的气息浑身不舒服,才用帕子隔绝,这绢帕是她的私物,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呆会儿用完后便将其弃了。

其实,不光是白依依会这样想,三国之间虽各有不同,她们虽然都是女子,但女人也已无形地将女人划分成了各种女人。

在这个上位者日日夜夜热衷于权术斗争,热衷于牧民,愚民,分民,热衷于构建出一个坚不可摧的金字塔等级,热衷于划出一个绝对的楚河汉界,士农工商的时代里,娼妓和下流女子自然成了不能入眼的下作之群,鄙夷和唾弃也是必然的结果。

对这样的女子,世间大流恨不得划出一条长长的银河之界,来彻底地分清所谓的高贵低俗,来赫赫昭彰自己的高洁纯净。

可真正高贵的,洁雅的灵魂,又怎会需要这样流于表面的尊卑之分呢?

况且,在这个天下动荡,瞬息万变,须臾间沧海桑田翻滚云涌的乱世中,这片土地,早就成了时代尽情搅拌的大染缸,放肆玩弄的大泥沼,在这一刻,你是人上人,下一刻,可能就成了泥中泥,当摸爬滚打成了生存常态,又有几人能真的干净无诟?

心有污秽却自认为纯然高洁的白依依伸出三指,指呈弓形,指腹轻点在胧月腕部,诊脉期间她未发一言,神情专注,倒是拿出了专业的态度。

诚然,作为白云阁的大夫,她的医术是过硬的,更何况只是单纯的产后调理,例行诊完脉后,她就动笔开始写方子,此时忽听得一声:“白姑娘。”

白依依闻言抬头,面露厌恶,刚要开口,又听得胧月道:“你是白云阁的人么?”

白依依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胧月笑道:“我听说,白云阁的大夫,个个医术了得,可我从来没见过白云阁的神医,也没去过那里,真是可惜了……”

白依依闻言,一直阴烦的面色这才稍霁,她得意洋洋地指着窗外道:“看见没?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我们白云阁。”至于神医,面前的就是。

不过,白依依眼波一撩,警惕地望着她道:“无痛无病的,你去白云阁干嘛?去我们白云阁的,大都是死残参半的不成样子。”

胧月微愣,她似想到了什么,淡淡笑了,可她的脸色苍白,那笑透着说不出的虚弱:“要是变死变残能去那里,倒也甘愿了,白姑娘,你回去的时候,能带上我么?”

不知道她搞什么鬼,白依依冷然怒道:“你是在开玩笑吧?你可是十一郎的女人,我要是带走了你,他会血洗了我的整个清修苑,我才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你死了这个心吧!”

白云阁和圣阁向来不合,而斗得最残酷的那次,两阁之间疯狂得如同两头狂暴的怒狮,毫无理智可言,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终极目的:打倒对方。

当时以崔十一郎为首的圣阁,直驱长入,屠了白云阁大半的大夫,而那一颗颗挂在门楣上血淋淋的头颅,是他荣耀的象征,也同样奠定了他后来在圣阁里独一无二的地位。

当他屠到白依依的别苑时,白依依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她以为砍刀就要落下来,不可思议的是,崔十一郎居然放了她一马,但条件是,从今往后,必须毫无隐瞒,任他驱使。

回想起那段经历,白依依仍心有余悸,当时崔十一郎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分别,而在生死攸关之际,她的腿是软的,什么狗屁大义都是瞎扯。

就算她的父亲是一阁之主又如何?实力不济这点暂表不谈,后娘之子,势力如日中天,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处境很是艰难,崔十一郎肯放她一马还承诺护她周全,这恰好是她所需要的。

她的命虽是被他护着,却也是攥在他的手中,这样的局面,想想还真是可笑。

而至于流言蜚语里疯传的那些男女情爱,她向来不作理会,他们的关系,是世仇?还是主仆?亦或者是棋者与棋子?

她已经有点弄不明白了,也不想去弄明白,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如今在白云阁,她反倒是最自在的那个了。

就这么个她瞧不起的女人,妄想她去触怒他,放弃如今的自在,她可没蠢到这种地步,她指了指桌案上的纸,面无表情道:“这是药膳,你叫下人按照上面的食物做吧,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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