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归于凯撒

希拇莱并不傻,海因里希离开以后,他开始质疑我对那片东方高原未来的预测。

“这不会是您为了和格拉夫相争,故意编造的吧?”他问。

我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找到东线战事爆发以前我自己的一篇日记:

1940年10月30日

收到阿尔伯特的来信。仍有担心,东线战事大概会在明年春夏开始,具体日期不明。希望他不要调到东线。

希拇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那页日记是一扇窗户,从里面吹出了寒风那样急急地合上了本子,摆手让我离开。

第二天,在希拇莱建议下,我给海因里希治疗。

之前用来做脉轮治疗的北塔楼石室,现在只剩下一张治疗床。据说,那个特殊能量和嵌了晶石的机械臂都移到了地下室,封存了起来。

海因里希躺在那里,虽然闭着眼,却笼罩在一片戒备中。这导致他不能完全放松,周围的能量十分僵硬。我观察着他的脉轮。

原本我计划给他治疗期间,让他看到一些幻觉,使他对飞行器项目产生怀疑。然而海因里希的脉轮是混乱的,这没错,但形态和能量又十分强盛。这种强大不是因为他装模作样也跟着希拇莱冥想,——他压根没有掌握到冥想要点。而是因为他本身意志很强。这种人不需要冥想,能量也是强大的。而且他不信任我,心底对我有强烈的排斥,让我没办法给他引入幻觉。

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给他治疗,而是做点别的。

之前雷德告诉我的话出现在脑海:“有一件事情,不应该是否该告诉您。我们当时正式进|入金字塔之前,是有先去探路的。在探路之后,埃德斯坦先生曾经两次申请去金字塔要谨慎,他觉得那里的频率让他不舒服,但海因里希旗队长当时没有同意。”

为此我专程去查了档案,没有查到申请的记录,但是有父亲所列的考察装备的备忘录,大部分内容是考察需要带的东西和注意事项。其中有一项是“醒脑类草药,如薄荷”,旁边括号里有他手写的批注:

“第一次进|入金字底层通道后,士兵有呕吐反应,我和沃里斯及海因里希几人无恙,但在国王秘室中意识模糊明显。”

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的死也和海因里希有关。

“像您这样的人,如果在治疗时想破坏一个人的脉轮,也是很容易的吧?”后来雷德问我。

我没有回答,但我心里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海因里希的各个脉轮都在视野中,顶轮最小,最弱。和其他脉轮相比,它弱小得像一个孩子。我的“能量手”伸了过去,脉轮就在我“掌心”里旋转着,灰蓝色的,还不到我整个手掌的高度。

也许引入幻觉这种精微的操作做不到,可是撕|裂一个脉轮这样“简单粗|暴”的作法还是可以的。如果成功,海因里希将会体会到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他将会睁着眼看到幻相,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他将再也无法用他的狂热和激进去影响希拇莱。

我向能量手里输入了一点意念,那只手“捏”住了他的顶轮。但是一双眼睛在我意识中一闪,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是我的老师。脉轮画面消失,我听到了那个声音说:

“不要用治疗能力去伤害别人。你在做危险的事,它最终伤害的是你自己的灵魂。”

怵然缩手。

“他不是好人,”我在心里辩解说,“他应该为父亲、艾美尔和沃里斯的死付出代价。”

“但不是这种方式,”老师的声音说,“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老师的声音消失了,噼啪一声,灯突然黑了。

有人在外面“咦”的一声:“怎么跳闸了?”

“结束了吗?我要起来!”海因里希在黑暗中大声说,“谁知道您在我身上搞什么鬼?”

也许是某种冥冥中的预感,海因里希竟然说中了我的打算。

“已经完了。”我说完,站起来,摸着墙走出屋子。

到外面休息,手还有点抖。虽然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我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违反了灵性法则。对于有我们这种能力的人来说,法则总是会更加严格。如果用灵性能力去伤害别人,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也许线路跳闸,反帮帮了我。是的,海德里希遇刺后他们的报复就十分凶残,如果我对海因里希做了什么,总是会查到我头上,后果将难以预料。

让凯撒的归于凯撒。

可谁才是凯撒,谁才能扼制住海因里希这样一个人?难道是希拇莱吗?

“成功了吗?为什么不成功?”希拇莱后来问我。

“旗队长实在是信不过我,我很难操作他的能量,像一些不能流动的物质。”

“固执啊,这个家伙,”希拇莱沉思着,“我早就说他不适合从事神秘学,可他偏偏又那么狂热!不过,我昨天到是得到一些灵感,这样吧,您催眠我!”

催眠……希拇莱?

这是我没想到的思路。

希拇莱开始布置了,在他的书房里,安排了最信任的警卫,躺椅,还有录音机。

“我肯定会进|入很深的状态,到时候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一定要及时录音。”希拇莱嘱咐操作录音机的人。

这么大阵仗,万一真催不出什么东西,他不知要怎么样。

我很小心地带他进|入到放松阶段,希拇莱意外地配合。当我引导他进|入想象画面时,他看到的东西格外丰富,我心中紧绷的弦也跟着放松了。

“您说看到了沃里斯?”

“是的,沃里斯现在到了灵界,”希拇莱闭着眼,仿佛在看,“他住在一个……像石头造的大屋里。他告诉我他们现在也在上学,他的老师是……鲁道夫?”

“鲁道夫?”

“对,他说你知道这个人,这是个很伟大的存有,光团一样的。”

“是的,是我的老师。”

“他说,您的前世就跟随鲁道夫学习,跟他渊源很深。鲁道夫……不错,这个人可以,以后可以当我的指导灵。”

无语,人家愿意不愿意啊,就当你的指导灵?

不得不说,希拇莱想象(瞎编)能力确实强,在催眠画面中看到了各种东西,简直就像灵界一日游。我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回到飞行器项目上。

“是的,这个项目很先进,超出了我们的时代。”他看到了和我类似的东西,有谱了。

“但是有一些背后力量不希望我们成功,主要是一些黑暗的力量……这些力量也帮助我们的敌人,英国美国,主要是苏联人!——等等,我看到有一股黑暗力量影响了我身边的人。”

我大吃一惊,心想他不会是指我,或者是雷德吧?不要慌,我告诉自己,催眠是可以受暗示影响的。

“海因里希最近状态不好,是不是他?”

“对,是海因里希!”

真是易受暗示的体质,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您看看,影响他的能量,究竟是什么?”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是他影响了海因里希。”

“不错,继续观察。”

“那是埃卡特,”希拇莱肯定地说,“是神秘学部门的元老。”

“他不属于鲁道夫那个团体的吧?他似乎是对立阵营。”

“对,他现在是黑暗力量的代言人,海因里希受他影响太深了。”

“再看看埃卡特有什么目的,会不会破坏您的项目。”

每个问题我都用一点带“倾向”的关键词,不知不觉间,希拇莱顺着引导的方向走了进去。

这次催眠,可以说是收获颇丰。醒来以后希拇莱记得大部分内容,兴奋地跟我讨论。还说要把录音转成文字,回头反复阅读。

接着,他把海因里希叫到书房:“过几天,你到疗养院去吧,你真的需要休息。”

“为什么?我在这里也可以休息,我每天也会冥想,脉轮情况会恢复的。”海因里希也不得不接受我的诊断。

“不不,你现在的情况和普通的脉轮不一样,明白吗?”希拇莱用神秘兮兮的口气说,“我会安排你到一个原本是教|堂的疗养院去,在那里受到一些集体氛围的影响,会……更纯净,懂吗?不会再受外来影响。”

“我没有受什么外来影响。”

“得了吧,你经常对那个叫鲁道夫的小伙子发脾气。”希拇搞不耐烦地说,“因为他和你讨厌的一个人重名,是不是。”

希拇莱这番观察到是真的,海因里希确实经常对叫“鲁道夫”的警卫发火。

“而且你以前一直研究埃卡特留下的东西,自诩是他的传人。”希拇莱说,“我明说了吧,我在催眠中都看到了,你被埃卡特——附体了。”

海因里希愤怒地看着我。这次连我也无语了。希拇莱这个“故事大王”,在催眠的时候还只是说埃卡特影响了海因里希,这会直接“附体”了。越编越上劲。

“埃卡特是个伟大的先驱,我是很崇拜他,而且他也是我们神秘部门的元老——”海因里希以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道。

“一个已经已经死去的人,”希拇莱表情冷漠,“没有资格占据我的下属的身体,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

海因里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去吧,去疗养院休息一段时间。”希拇莱态度和蔼,“如果在这里听我说话的仍是忠诚于我的格拉夫的灵魂,他是会同意我的建议的。”

没有别的选择了,在希拇莱的逻辑中,如果海因里希不同意,那他就是被附体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休息一阵子,项目重启需要一两个月。”

希拇莱神态轻松,似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但是他没有看到,自己关上|门以后,海因里希用怎样痛恨的目光盯着我。

“您真的不觉得,自己在背叛我们吗?”海因里希问我。

那种语气和表情,使我也开始觉得希拇莱的“附体说”不无道理。

心中告诉自己要小心,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这天晚上,我整夜都没有睡着。不知为什么,在卧室里待着就会进|入一种半冥想状态。我的思绪一直在绕来绕去,海因里希在针对我……雷德,也有一些奇怪之处。

第二天,希拇莱没有在城堡,但他嘱咐我要把沃里斯生前留下的资料整理出来。在整理的时候,我又想起以前看到的图纸草稿似乎有改动,于是留心查看。

到晚上的时候,我真的找到了我印象中那张废纸。在图纸上,确实有一处不是我和沃里斯绘制的部分。

我和沃里斯都不太懂电路,但是这新加的一部分看起来十分专业。那些秘书都不懂电学,所以雷德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和柯立安是一起的。现在海因里希恨上了我,要是有雷德帮忙,我就没那么势单力孤了。

“雷德,我知道柯立安是谁,也知道你是谁了。”我把那张纸放在他面前。

雷德接过纸看了好一会:“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怕,我看出来了。”我指着草终上那部分电路。

他的语气沉下来,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谈一谈。”

真好,我向他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沃里斯死后我第一次笑,但我开始觉得自己在这所城堡里没那么孤立无援了,我要有一个同伴了。

雷德不像柯立安那么直爽,他看起来更小心一些。但这也很正常,否则他怎么会在舍伦堡和海因里希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呢?

这天下午,雷德告诉我:“我给勒内先生坟墓前种了树,您是否愿意去看看。”

“当然。”我愉快地答应。

雷德果然是很谨慎的,出去聊天也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作为掩护。

我们一起往树丛中那个偏僻的小山坡走去。墓前新种了一棵橡树苗,雷德提了一桶水,给它浇了水。

“您说过,他儿时家乡就有一棵大橡树,是不是?”他问。

“是的。”我思考着,这里没有人,是可以敞开聊一聊了。我可以先告诉他,柯立安帮助我的事。

但……等等,海因里希向这边走来。

“埃德斯坦小姐,您叫我来要说什么?”海因里希问,“我可没功夫跟您在这里看景色,或者等待什么沃里斯的幽灵。——或者,来种树。”

“我……没有叫您来啊?”

“可雷德说——”海因里希说了一半,转身一把揪住了雷德,“还是你,是你!”

海因里希的个头很高,只怕有190公分,因此他把雷德领子拎起来,雷德的双脚几乎离开了地面。

“旗队长先生,我只是希望您和埃德斯坦小姐能谈一谈,以后好好合作。”雷德在空中举起双手,示意他是无害的。

“好好合作?”海因里希重复道,手上没有松开。这时,原本看起来毫无反抗能力的雷德伸出一只手,手指关节巧妙地击打在海因里希手肘后方的一个部位,海因里希手臂一软,雷德站在了地上。

海因里希哈哈大笑:“愚蠢的解释,愚蠢的反抗。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海因里希张开嘴,似乎一大|波嘲笑正要涌出,他的一只胳膊又伸出去,准备抓住雷德的领子。但是他抓不到了,以后都不可能抓得到。

一声不怎么响的破空声,像飞石划过空气落入米袋子。海因里希的手停在了空中,他身体摇晃,夕阳在他圆睁的眼睛中是两个小红点。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枪孔,缓缓流出了血。

“是您不能承受、但您必须承受的后果!”夕阳的红光洒在雷德脸上,他的面容仿佛隐藏在一团火的后面。

难道是我想错了吗?我以为试探出雷德的态度,他会愿意向我坦诚,没想到他行动如此迅速,执行的又是这样一个绝决的计划。原来他就是凯撒。

可是,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是的,另一道并不太响的破空声,背后的空气在波动。

时间慢得像在梦中,四周空间都是粘稠的。

我仿佛回到了金字塔中最后一个梦境里,在那里,一颗子弹将从背后击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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