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充上电后，何暖感觉自己的手机终于活过来了，终于可以把恼人的省电模式关闭了。
屏幕变得清晰后，何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把火车票退掉呢，于是赶紧登入12306，找到自己已支付的火车票。
这是她回家过年的最后希望，难道真的就要这么被自己亲手残忍地掐灭吗？
犹豫之时，何暖抬起头来，又看到了收银台前的邵子阳。小奶狗一副无聊的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正在玩弄着收银台前的招财猫摆件。小奶狗故意用手指抓住招财猫前后摆动的猫爪子，露出天真幼稚的笑容来，这样的笑容在店里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治愈温柔。抓了一会儿后，他又笑着将手指松开，然后招财猫便又恢复了正常的摆动。
好可爱！
何暖心里顿时跳出这么一个词语来形容她刚才所见到的画面。
她看着看着，又有些入迷了。
***
“怎么了？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小奶狗察觉到了何暖投射过来的目光。
“没……没什么。”慌乱之中，何暖差点一肘子把自己的手机推到地板上。
“小心。”邵子阳提醒道。
还好手机被充电线牵引着，何暖才能及时抓回来。
“没事了。”何暖松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把充电线接好。
“你冷吗？空调温度要不要调高一点？”邵子阳拿起收银台前的空调遥控器，还以为刚才何暖朝着自己这边打量是在搜寻遥控器的踪迹。
“稍微低一点吧，有点热。”何暖松了松自己的领子，顺着他的话语说了下去。
“OK。”邵子阳果真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温度虽然是调低了，但两人之间氤氲着的氛围，却始终没能降低温度。
***
玻璃窗外的苍茫世界，依然被笼罩在大雪纷飞中。
过路的车辆与行人都行色匆匆奔涌着。看得出来，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家中躲避严寒，回归温暖。
可自己除了待在这24小时便利店里，还能去哪里？
她在北城已经没有什么落脚之地了。
她的家远在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火车是最省时省钱带她回家的方式，可是……
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关于工作的事情，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老妈知道，不然又得惹得她担忧操劳。
那个坚强的女人已经因为自己辛苦了二十多年，自己也是时候该长大一些，为她减轻一点生活的负担。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新工作。何暖的要求不高，每月不拖欠工资，包吃包住，安全合法就行。只要没有那些恶心的人情世故，她什么都可以做。
何暖深思了这么久，还是没舍得退掉那张火车票。
她还想再多一点时间来思考。
她不想给自己的新年留下遗憾。
***
刚退出支付宝，何暖便收到了来自小奶狗收银员的一杯热茶。
“喝点吧，正好可以暖暖身子。”邵子阳将茶杯放到了吧台上，然后贴心地说道。
“谢谢。”何暖干完那一桶油腻辛辣的方便面，正好想要喝点什么润润嗓子呢，这不，小奶狗正好把清润刮油的茶水送过来了。
何暖可以看见，为了防止烫手，纸杯外面还特地套了杯套，很是体贴。
“这是我最喜欢的热茶，你可以品尝一下。”邵子阳笑着推荐道。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品味一下。”何暖此刻又大小姐上身了，装出一副端庄优雅的姿势来，右手捏着纸杯靠近嘴唇，然后倾斜过来，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有点烫。”小奶狗提醒道。
确实很烫，何暖下意识缩了一下。得亏她刚才只是小口抿了一点，喝完也只是舌尖有点被烫到而已。
“没事吧？”邵子阳应该也发现何暖被烫到了，脸上不免有些自责。
“没事，再晾一会儿吧。”何暖将茶杯放到一边，为了不让小奶狗失落，还特别说了一句，“茶水很香甜，我也很喜欢。”
“真的吗？”小奶狗两眼放光。
“嗯嗯。”何暖点点头。她可擅长捧场了，怎么可能会让单纯的小奶狗发现到异样呢。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刚才喝得太少了的缘故，所以才没有体会出味道的香浓，待茶水稍微变凉一些，应该就能感受到了。
于是，邵子阳回到收银台后，继续驻守着，而何暖则懒洋洋地趴在吧台边，眼睛盯着茶杯里慢慢升起的热气看，静静等待着茶水变凉。
***
也不知怎的，盯着盯着，困意便袭了上来。
何暖不禁打了个舒爽的哈欠，下巴都差点脱臼。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变故，傍晚又饿着肚子在雪地里徒步了很久，早就有些疲惫了。
得亏她从剧院出来的时候，把自己大部分的衣物行李都顺手丢了，不然拖着这大袋子到处游走，更费力气。
那些衣物换洗好几次了，褪色的褪色，破洞的破洞，早就有些不堪入目了，丢了就丢了吧。
毕竟这些都是过去的旧物，看到它们，何暖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在剧院待过的两年时间。
抛弃了也好，这样无聊恶心的时光，还不如忘记呢。
***
于是何暖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顺便也将自己昏睡已久的劣质羽绒服唤醒抱了起来，然后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什么。
“卫生间在那边，里面有全新的牙膏牙刷和毛巾，你都可以用的。”小奶狗指引道。
“我不是店员，也不能随便用店里的东西，还是花钱买吧。”已经占用这家店里的很多东西了，何暖不好再占便宜。
“好吧。那我来帮你找吧！”邵子阳又很积极地从收银台后面窜了出来，然后迅速跑到了相应的货架前，帮何暖挑选好了所有的洗漱用品后，又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小奶狗抱着一盆子东西的着急模样，何暖被逗笑了。
“这盆子……我可能用不上。”何暖笑着解释道。
“哦……那就当做是我用来承载这些洗漱用品的工具吧。”小奶狗挠挠头，一副尴尬的模样。
“总之，谢谢啦。”何暖欢喜着接过了盆子。
“嗯……需要卸妆水吗？”小奶狗问道。
“哦，对，我都忘了。”何暖自己都忘了，自己下午从剧院辞职出来，都忘记把自己脸上的演出妆容给卸掉了。
好在今天的妆容并不是很浓，随便用湿巾擦几下就可以抹除干净了。
“我用湿巾纸就好了。”何暖也得为自己的支付宝余额好好着想了。
“这个不用花钱，我这里就有。”小奶狗又匆匆跑到收银台里面，然后取出一包湿巾纸来。
“你果真是个宝藏男孩。”何暖夸赞道。
“碰巧用上而已啦。”邵子阳微笑起来的眼睛就像一弯月牙，嘴角冒出的两颗小虎牙，显得他的笑容更加可爱温柔了。
“那我先去……”何暖指了指洗手间。
“好，我也继续工作了。”邵子阳三步一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何暖迈着轻盈的脚步进了洗手间，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
何暖放下洗漱用品，捂脸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
脸颊红扑扑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不过邵子阳居然能在第一时间读懂她的心思，不是出于天生的体贴，那便是蓄谋已久了。
这只小奶狗，心思不单纯哦。
何暖打开水龙头，给漱口杯接满了水，然后拆开牙膏和牙刷，沾了水，认认真真地刷了牙，随后便开始用湿巾纸卸妆。
卸除了脸上的妆容，何暖的素颜便彻底暴露了。
得亏自己在剧院里日日都在保养护脸，所以即便是在素颜状态下，这张漂亮的脸蛋依旧抗打。
于是，何大小姐便迈着自信的步伐推开门走出去了。
小奶狗的目光立马被被吸引过来了。
“这盆子被我沾了点水，我还是买下吧。”何暖捧着盆子走到了收银台前。
“好……好吧。”小奶狗扫码收了钱，然后调侃道，“这应该何小姐今晚第三次光顾店里的生意了。”
“哈哈哈，也得感谢你收留我。”
说罢，何暖便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羽绒服往仓库方向走去了。
关门前，何暖还不忘跟邵子阳道了声晚安：
“那我就先休息啦，晚安！”
“晚安！”
小奶狗温柔地回应道。
然后仓库的门便关上了。
便利店再次恢复平静，又只剩下了邵子阳一人。
何暖已经休息了，很快便会步入温暖的梦乡，而自己却还要在孤独的雪夜里坚守好几个小时。
只待明日天亮，这场暴雪能够停息片刻吧。
片刻就好，北城的大家好久都没有看到晴日的阳光了。
过年期间，暖阳高照总是要比冰雪寒风好的。
***
可惜，在仓库里，被黑暗寂寥包裹着的何暖，披着厚厚的羽绒服，却还是没有逃过做噩梦的命运。
梦里，她回到了那座带给她悲伤的剧院里。
1月21日，依旧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晚上十点半，一场被寄予厚望的特别演出刚落幕。
何暖虔诚地向台下观众鞠了躬，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缓缓走下了舞台。
今夜依旧人满为患，依旧人声鼎沸，依旧圆满顺利。
何暖刚回到化妆间，刚准备让助理卸下自己的妆容和饰品，便听见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暖，你今天的表现可真是太棒了！不仅收到了观众粉丝的热烈反响，还被前排的导演们给特别夸奖了呢！”女人赶走了何暖身边的助理，然后用一种极其做作的语气说道，接着便慢慢靠近了坐在椅子上的何暖，高跟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很是刺耳，却还是比不过她笑声的刺耳惊悚。
何暖打了个哆嗦。
在剧院里工作了两年多的时间，她最是讨厌这女人的声音了。
她叫曹金雪，是何暖的经纪人，也是这家剧院的总经理。外表看起来一副臃肿富贵的尖酸刻薄样，说起话来却是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很会跟剧院领导以及北城几位演艺圈小有名气的导演打交道，情商很高，但智商很低。一副自作聪明的风骚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古代哪座青楼里出来的老鸨呢。
曹金雪将她那双肉乎乎的手随意地搭在了何暖消瘦的肩膀上，惹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双金贵臃肿的手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手链和戒指，金闪闪的，很是浮夸。曹金雪跟她们几个舞蹈演员说过，这是她那个很有出息的老公送给她的礼物，她很是宝贵呢。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那混账老公，除了金钱一无是处，外面女人多得很，根本不差她一个。何况她跟那群小三比起来，要青春没青春，要颜值没颜值，要身材没身材，要能力没能力，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公硬是没回过几趟家。曹金雪还一个劲地帮他老公说好话，说是他为了给这个家赚钱怎么怎么辛苦，怎么怎么奔波，怎么怎么没时间。明眼人都清楚，她老公分明是为了逃避她，为了方便跟小情人约会才很少回来的。
也不知道曹金雪是真有这么傻，还是为了面子在掩饰，反正聊到后来，剧院里其他部门的经理也不愿理会她了，都在嫌弃这个女人的痴傻。
这不，她这会儿又闲得没事，来找何暖东扯西扯聊天打发时间了。
在她手下的所有艺人当中，应该就属何暖有这个毅力，能够咬牙坚持着跟她聊上个半个小时了吧。平时，何暖的同事们看见她都得绕着跑，只有何暖这个刚入社会的年轻人，资历尚浅，因为害怕得罪领导而忍气吞声被曹金雪拉过去了。
这不，次数多了，曹金雪便越发得寸进尺了。原本只要不在半路上碰到，曹金雪就不会主动来叫人，到了现在，曹金雪已经可以随意出入化妆间拉人了。
可怜的何暖此刻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根本逃避不了。
***
“雪姐，我在卸妆呢。”何暖弱弱地说了一句。
“没事，也能聊。”
“……”何暖无奈叹气，看来今天必然是要经历这场无妄之灾了。
“你应该清楚这场公开演出的重要性吧？”曹金雪不知不觉降低了音量。
“我明白的，所以我这不顺利完成了嘛。”何暖假笑道。
“可不得圆满完成嘛，你是不知道，台下前排坐着的那几位，可都是圈子里的大佬，他们光是远远地坐在那里，我都得打哆嗦，更别提……”曹金雪又开始搔首弄姿起来了。
她演起戏来，可比她们这些专业的舞蹈剧演员还要厉害。
脸上的表情、肢体上的动作，很是浮夸投入，就连全身的肥肉，都在抢戏。
“……”何暖一脸冷淡地盯着她看。
“得亏我事先没跟你说明台下那几位的身份，不然你也得跟着紧张起来，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失误……”
“……”
何暖表示：我并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