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冰棒

因为那个视频,丛枝当天晚上没睡好觉,早晨闹钟响起时,她多希望是闹钟出了故障。

在床上醒了五分钟的神后,她才慢慢的翻身起床。丛鸿民一家从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丛枝并没有因此感到闹心,反倒是提前出门,在街口的早点铺买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然后就着吃早餐的间隙,一边等公交车。

丛枝经常乘坐这辆公交车,果绿色车皮,在夏日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颜色格外清晰。下车后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学校,这中间大概得花个十五分钟左右,丛枝一般来得早,所以中途会有很长的时间让她慢慢走。

早晨的空气清新透凉,风里夹杂着蔷薇花香,薄荷蓝颜色的天空上几片薄薄的云,似轻盈的羽毛,又似柔软的棉絮。

肩上挂着书包慢慢的走着。

突然,从不远处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的是她的名字。

丛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楼音音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和她挥手,她身旁还有江畅和祁骁,一看就是三个人一起来学校的。

出神之际,楼音音已经招呼着那两个男生和她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楼音音今天穿了一件小白裙,及膝的设计,脑后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露出姣好的脸蛋,看起来可爱又甜美。

她皮肤本来就白,早晨的阳光又浅,那些光线落在她身上时,都快要美成画中仙了。

至少在楼音音朝她笑得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真好看啊。

“枝枝,你发什么呆啊?”楼音音抬手在丛枝的眼前挥了两下。

丛枝才回过神来。

目光浅浅的扫过她身后的两位高挑少年,最后停在楼音音脸上。她略微迟钝的朝她露出一个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倒是另外一句话,不过脑子的从她嘴里冒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被她呆呆地样子折腾的忍俊不禁,楼音音憋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当然是来上学啊。”

她故意逗她,“怎么回家睡一觉,变这么呆啦?”

虽然这不是恶意的,但丛枝还是觉得自己出了糗,小脸浮起一层薄红。她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笑了笑,一晃眼的瞬间,她看见了楼音音身旁的那个少年。

身长玉立的挺拔身姿,无论站在何处都足够引人注目,即使是一件非常廉价的T恤衫,套在他身上,似乎也能穿出几分贵气的味道。

他也懒散的单肩挂着背包,可那是和丛嘉炀身上那股劣质吊儿郎当截然不同的气质。

矜贵优雅里透着一股顽劣,像雅阁里足不出户的贵公子。

浅薄的阳光浸了他全身。

那片属于他的炙热,兜头浇来,让她心头潮湿一片。

因为昨天下午放学去拳击俱乐部碰见过他俩,丛枝始终有几分心虚,她悄无声息的将视线无从察觉般收回,和楼音音手挽手,朝前面走去。她们身后的两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相视般无奈摇头,也勾肩搭背的向前跟去。

小女生的话题两个大男人一向不感兴趣,但前面的小女生聊的兴致勃勃格外有趣,他们多多少少也还是能听见。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今晚回家,我用Q.Q跟你加个好友吧。”

热情似楼音音,丛枝开心的扭过头来对她笑,“好啊。”

阳光拂过她的面颊,扎在脑后的马尾也被徐徐吹来的微风吹起,沿街的香樟树叶翠绿。

风拂来是,有夏花的香气。

那真是一个无比惬意的早晨。

祁骁的目光只在女孩儿弧度稍弯的嘴角停留不到半秒,便堪堪挪开了。

“不过你看起来精神有点不太好,你昨晚熬夜了吗?”

不敢说昨晚晚睡是因为某个人的视频,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楼音音撒谎,“昨晚背书,睡的有点晚。”

“你背书干什么?”

“今天早上要默写的呀。”

楼音音脚步一顿,拉扯着还在往前走的丛枝。

她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等……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

丛枝下意识的重复一遍,“今天早上要默写。”

这句话落下时,丛枝看见了楼音音欲哭无泪的表情,“不是吧,昨天真这么说了啊,那我完蛋了啊,我回家没背……”

丛枝替她想办法,拉她手,“那我们赶紧去学校,趁着早自习,赶紧再背一下。”

“就一个早自习,我不行的。”

这好像也让丛枝挺苦恼的,最后她想了一个逼不得已的办法,“如果真这样,到时候我给你偷偷看一下。”

与此同时,在丛枝看不见的地方,落在她们身后几步的祁骁,闲适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目光锁着她的身影,挑了挑眉。

那个早自习对于楼音音来说格外的痛苦,头天布置的中长篇文言文她一点都不熟悉,加上面临着早自习最后十分钟的默写,她压力巨大。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丛枝。

可却没想到,在默写之前,那个对他们一直很温柔的语文老师,也就是她们的班主任王语姗,临时改变策略方针,抽了一名同学上黑板上默写。

很不巧的是,丛枝就是那位幸运儿。

楼音音的希望之光瞬间破灭,身后传来江畅的几声偷笑揶揄,“楼音音,真没料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楼音音硬扛着一脸笑,微转过头来,咬牙切齿道:“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

逗她最痛快,江畅这会儿有些玩乎所以,贱笑道:“那也总比某个人一句话都写不出来的强。”

“……”

江畅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她,一只手里拿着笔轻盈的旋转,声音懒散又欠打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身后不还有我和祁骁两个男人吗,你要是肯乖乖听话,我可以考虑让祁骁给你塞着纸条什么的。”

“……”

还没传来楼音音的声音,坐在他身旁的祁骁就率先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吧你。”

楼音音又接嘴,“就是,滚吧你!”

但那个让楼音音难熬的早自习,丛枝却过的相当愉快,她顺利的默写出了那篇较长的文言文,并且还获得了王语姗的夸奖,“丛枝同学一看回家就有特地用心记过,字写得也很不错。”

丛枝腼腆的笑了笑,将那只半截粉笔放回粉笔盒里。

得到王语姗的许可之后,她才从讲台上下去。

下课铃声刚好响起,讲台底下的同学们开始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王语姗走到讲台中央拍了拍桌面,声音洪亮了几分,“安静!”

底下的声音渐小。

王语姗接着说:“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快要到了,月考之后就是国庆,作为老师当然希望你们考试能取得满意的成绩,国庆的七天长假也过得称心如意,但这次的默写传递给我的信息可能并不是这样,所以我刚刚有提到名字的同学,今天中午请务必到我办公室里来将这篇文言文重新写一遍,没有提到名字的也请不要松懈,好了,话就说这么多,怎么做还得看你们自己。”

这番提醒让教室里的一些人鬼哭狼嚎。

楼音音更是自暴自弃的趴在了桌子上,苦恼着一张脸。

丛枝回到座位上后看见的就是她这副表情。

“你怎么啦?”

还没向她诉苦,身后的江畅就突然插嘴道:“中午要去办公室喝茶了呗。”

他脸上是得意看好戏的神情,身子向后仰靠在墙面上,一只手捞过桌面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丛枝将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默默收回,途中,她的余光瞥见江畅身旁的祁骁。模模糊糊的影子让她看不清他的面颊,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干什么。

她关心着楼音音,“你没默写出来啊?”

楼音音难过的快要哭出来。

见状,丛枝拍她背安慰,“没事的音音,上午我陪你好好背一遍,中午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办公室,你别难过。”

这可把楼音音感动的,连连抱着她说你真好。

但楼音音一上午还是不怎么高兴,愁眉苦脸的看着那篇文言文陷入沉思,她抽课间休息的时间小声慢慢背着。可一个出其不意,江畅整个身子撑在桌上,倾身向前,将她手里的语文书抢过。

楼音音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扭过头来和江畅抢书。

“江畅你要死啊!”

“我背书呢,你烦不烦!”

那书拿在他的手里,感觉莫名缩小了一号。他脚踩在桌底下面的横杠上,一条腿抖抖抖,吊儿郎当一个模样。

修长的手指无聊似地翻了翻,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现在时间紧迫,楼音音没多少时间跟他闹,白皙温润的手心向他一摊,表情严肃,“快还给我。”

江畅硬要逗她,挑着眉眼好整以暇的看她,“你说给就给啊?”

“那不然呢,你想要怎样?”

“当我小弟,随叫随到一天,怎么样?”

“你这是在跟我提条件?”

江畅眉飞色舞的勾了勾唇,可他才刚高兴一秒钟,楼音音就倾身向前,整个人都朝他扑来,“皮痒了是吧,还学会跟我提条件了!”

局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江畅害怕她重心不稳,连连抓住她的胳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书页翻开。

“你放开我!”楼音音用力挣扎。

江畅这时候却死抓着她不放,“欸,我这是怕你重心不稳摔跤,护着你呢!”

“放屁吧你!成天就知道欺负我!你会这么好心?”

将她“欺负”惨了,江畅才缓慢的松开她的胳膊,弯腰俯身,将那本书从地上捡起,抖了抖灰尘,无奈的还给楼音音,“喏喏喏,还给你。”

楼音音飞快的从他手里扯过书,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那样子却显得娇滴滴的,然后一扭头坐回了位置上,板凳还往前面挪了挪。那样子,硬是想和江畅离很远。

单薄纤瘦的背影上就差写上“离我远点”四个字。

江畅低低的笑了声,还真拿她没办法。

因为江畅这一折腾,时间又溜走了许多,所剩时间寥寥无几,楼音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脑子乱得很,额头甚至起了汗。

丛枝刚去了小卖部回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只冰棒。

一块钱的旺旺碎冰冰,其实有些拿不出手。

但这是丛枝觉得最好吃的冰棒,她想把她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他们。

即便给他们时,她有些紧张。

但那根冰棒有被他们好好对待。

“谢谢枝枝!”楼音音接过丛枝递过来的草莓味冰棒,赶紧贴了贴火热的脸颊,“你简直救了我燃眉之急。”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

悬在心口摇摆不定的那颗心终于平稳的落了地,她露出舒心的笑容,“我随便买的,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向后扭身,将塑料袋里的其中一根递给江畅,江畅接过,给她比了个友好手势,丛枝也对他笑了笑。

接而又转身,面向江畅旁边的那个空座位。

她小心翼翼的将塑料袋里的最后一根冰棒横放在他桌上,在心里默想,祁骁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友好接纳并最后吃掉它。

祁骁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根廉价的冰棒上,面露疑惑。扭头看向

江畅,用眼神示意那根冰棒,挤眉弄眼的,想弄懂那是什么意思。

彼时已经开始上课,英语老师要求课间由课代表领读单词,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江畅也学着祁骁的样子,挤眉弄眼的朝祁骁前面的那个纤瘦的身影轻轻一瞥。

祁骁也随之看去。

少女薄薄的肩膀上盛着窗外的大片阳光,马尾被扎得很高,短小一截的垂落,露出雪白的玉颈,阳光也往那儿照了一小块儿,明亮刺眼。

祁骁弄懂了江畅眼神里的意思,与此同时,也被那块皮肤亮的刺眼。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丛枝的身板,就被他缩小版的放进了眼睛里。

脊背挺直得乖巧,应该是在认真的读着单词,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热。

但那根冰棒却已经融化,祁骁手指一捏,感受到了冰凉和软度。他将冰棒放到了桌肚里,打算先翻开书上课,但好巧不巧被江畅看到。

他偷摸着凑过来和祁骁说闲话,“你别糟蹋人家心意啊,你不吃给我吃。”

祁骁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笑骂了一声,“滚吧你。”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读书声已经变小,丛枝听见了他的话。

那属于祁骁低低沉沉的声音,绕过丛枝的心尖,化作一堆灰石重重的压了下来。

压得丛枝有些喘不过气。

她垂着眸,掩盖眼底的那层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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