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就像波利说的。”
沉吟片刻，凯恩斯终于找了个其他理由来解释自己所说的‘害怕’是什么。
“当你真的完全脱离雌虫，很可能会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不下去。”
“你竟然也相信这种事情？”
莱多拿耸耸肩。
“看来‘午睡教育’的确管用。”
“什么教育？”
原本打算在前方带路，领着自己和莱多拿回到会场的凯恩斯转过头。
“午睡教育啊——话说为什么总觉得你的常识竟然比我还差？你没接受过……”
莱多拿看着对方因为疑惑而皱起的脸，渐渐也变得惊讶起来。
“你真没接受过午睡教育？我的天，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奇葩？真的是在蓝鲨星系长大的吗？”
“我二次进化的时候生过重病，高烧不退把小时候的事情基本忘的差不多了。”
“那之后呢？第三次进化之前，你总要回到学校的吧。”
“后来身体也不怎么好，我哥申请照顾我，所以差不多一直请病假。他的雌君还算有点权力，学校也就没怎么追究。”
莱多拿双手合十架在自己的嘴巴上，指尖把鼻子顶的朝上翘起来，眼睛里满是惊叹。
“好家伙！你可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是‘午睡教育’，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睡午觉？”
“才不是呢。”
似乎是想要当场找出什么可以用于解释的东西，又像是要宣泄内心的激动，莱多拿左右旋转着身体，对着路边的花丛和灌木就是一顿摩梭。他快速摘下几片叶子，然后又采了些花瓣，蹲下身似乎要把它们按照脑海中的构想摆出来。
“哎呀，算了。”
有些生气地用手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扫到一边，莱多拿干脆直接抬头盯着凯恩斯，开始用嘴巴解释。
“反正我估计每个星系的雄虫在学校睡午觉的时候，床/位的安置肯定不一样，费那个功夫干什么，你过来看就是了。
这么说着，他伸出手指象征性地在砖面上比划。
“你知道卵教吗？”
凯恩斯点点头——虫族世界里的胎教，只不过因为这里的孩子在卵鞘里发育，就干脆换了个名字叫卵教。
“是啦。据说这玩意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有个小孩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了某个介绍大峡谷的广告。第二天起床之后，他雌父不知怎么地在餐桌上谈起这件事情，发现这个孩子突然就能非常流利的把关于大峡谷的一切信息说出来，由此‘午睡教育’就出现了……”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凯恩斯已经皱起了脸。
这不就跟地球上的什么‘被动学习’‘量子阅读’之类的玩意一样，纯属没有科学依据的胡扯么。
“当然，后期发现这玩意压根就没有教育意义，反正通过它教学是肯定行不通的。”
莱多拿继续说下去。
“因为知识太复杂，光靠半睡半醒时候听一听可没办法完全输入脑袋。不过要是针对简短些的东西，午睡教育就比较管用了。”
“简短些的东西？”
“嗯啊，比如每天在学校午睡的时候，给我们放一放‘雄虫和雌虫是天生一对’、‘雄虫离开雌虫后便无法生存’‘我为巢，巢为我’之类的话——公寓里也有的，你没听过吗？”
凯恩斯僵硬的摇摇头。
“和音乐在一块呢，只是为了避免雄虫出现逆反心理，这些话的声音调稍微低了些——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逆反心理，但总归小时候跟我玩的还不错的那位亚雌研究员是这么讲的。这事儿绝大部分虫族都不知道，好吧，反正我相信绝大多数雄虫肯定都是不知道的。”
莱多拿拍了拍手，张着嘴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
“说起来，这还算是我老家的特产。”
“哈？”
“就是这个‘午睡教育’啊。我老家猎熊星系的特产，门托萨雄虫救治中心荣誉出品，它的总部就在那儿，单独占据了八颗岩石卫星和三个巨型空间站呢。啧啧，真是财大气粗。等等，你不会连门托萨雄虫救治中心也不知道吧？”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它的总部竟然会在那么偏远的星系上。”
“不仅偏远，条件还相当恶劣呢。我们那儿有整整五颗特别年轻的恒星，运动规律基本上等同于虚无，整个星系内圈都没有岩石行星，能够居住的地方只有那些距离光照比较远的巨型气态行星的卫星，所以冷的一匹。”
看着凯恩斯有些被惊住的表情，莱多拿伸手扯了扯他。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白。身体不好？是不是外套脱掉了有点冷。”
他是有点冷，但绝不是没穿外套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
焦躁驱使着凯恩斯下意识地咬起指甲。
“你既然知道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更小心，有些话说出来万一被针对……”
“哪里都是死路，早死晚死不一样死么。”
莱多拿看上去浑不在意。
“几年前我看新闻说周易君被星盗干掉，就知道这世界已经彻底烂透了。既然如此，疯狂一把又能怎么样——我可不想等到年老的时候进入安养所，反正要被清理，我宁愿年轻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建立自己的巢。我要拥有自己的姓氏，不是类似‘这是安吉家的雄主卢克’那种，我要像雌虫一样，有个正儿八经带姓氏的称呼——话说你觉得‘莱多拿·琥珀’怎么样？等我娶了杰兰特，我就要给自己的巢取姓为‘琥珀’。”
盯着对方满溢着热切的脸，凯恩斯晓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说服莱多拿了。他有心想劝，又觉得那些盘桓在嘴里的话实在是苍白无力。最终，只能憋出一句：
“算了，咱们喝酒去吧。”
“好啊！”
说起喝酒，莱多拿马上精神抖擞，拽着同伴就要往回走。
“不去会场，我知道有个能畅饮的地方。”
凯恩斯朝另一边扬起下巴。
他担心莱多拿会趁着酒劲继续在公众场合大谈梦想，只能先把十分亢奋的雄虫带到安全的地方休整片刻。
能畅饮，还可以和愿意听自己说话的朋友一块畅饮，莱多拿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两只雄虫便调头朝着庄园的后花园走。他们穿过成片的甘蔗林，路过开满紫色鸢尾的花坛，在明亮的月光下越走越深。
夜露浸染着他们的衣物，莱多拿数次因为嗖嗖吹来的风而打喷嚏，脱掉了长袍外套的凯恩斯也感到丝丝寒意，不过好在寻找美酒的路并不长，不多时，他们就来到高大的绿色灌木丛旁边，凯恩斯二话不说便蹲下了身子。
“等等……”
莱多拿看着对方四肢并用的样子，马上伸出手掌做了个‘暂停’动作。
“你不会是想要从这里钻进去吧。”
“有什么问题？”
凯恩斯回头仰视着同伴。看到莱多拿明显不太愿意的表情后，用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声音说：
“你确定不来？我说的喝酒的地方可是酒窖哦~”
咂了咂嘴，莱多拿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盯着自己的眼睛后迅速妥协，学着凯恩斯的样子迅速猫下腰。他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态，很是积极地用手推了推蹲在前面的凯恩斯的屁/股。
“走啊，快！”
钻过一道又一道绿植修剪成的篱笆，两只雄虫好似做贼般来到了迷宫花坛的正中心。孤零零的长椅照旧在月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凯恩斯从地上站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那里已经沾满了泥巴。他带着莱多拿来到长椅边，伸手去摸其中一只内侧刻印了猫头鹰标志的脚。
坚实的砖石忽然开始向两边折叠、打开，在莱多拿惊讶到能把苹果塞进嘴巴的表情下，一条带着灯带装饰的通道忽然出现。
“来吧。”
凯恩斯招呼着同伴前进。
厚重的地窖门横亘在前方，他毫不迟疑地输入密码，一阵稍带雾气的风从里面涌出来，宽阔的酒窖如约出莱多拿眼前。
“牛B啊兄弟。”
雄虫举着大拇指左顾右盼，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地穿过大门。
凯恩斯笑了笑，没有打扰同伴小孩子般的欢呼举动，只是伸手拍上关闭按钮。
悬吊在门框上的微型摄像头在隐蔽的窥孔内轻轻旋转几下，按照预先设定好的指令对着走廊一阵连拍，悄无声息的记录下进入酒窖者的身影。
“哇！这里竟然还有桃子酒。”
莱多拿完全被一排又一排的酒瓶吸引住。他的脸几乎贴在架子上，转动着眼珠如饥似渴地阅读上面贴好的标签，时不时抽出其中一瓶。
直到手上、臂弯里再也没办法安全地放下更多，雄虫这才有点不甘心地折返回到酒窖正前方的小吧台那里，把自己精心挑选的酒展示给同伴看。
“先喝哪瓶？”
“我随意。”
比起酒，冰箱里存放的水果和奶酪显然更让凯恩斯开心。
“那就一口气全都尝尝。”
莱多拿豪爽地把瓶子们在木桌上排开，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开酒器把它们统统打开。他拿过吧台上的玻璃杯，先随意倒了点威士忌打底，然后拿起旁边的桃子酒就要朝里灌。
凯恩斯眼明手快地扶住细长的瓶口，瞪圆了眼睛问：
“你要干嘛？”
“倒酒啊。”
“你说的全都尝尝，就这么尝的？”
“啊。不然呢？嗨呀，你不知道。这是几年前才流行来的新型喝酒方式，叫调酒。”
调个……
好悬没在同伴面前骂出脏话，凯恩斯捂了捂自己的脑门，挣扎几秒之后接过莱多拿手里的杯子。
“等着。”
他站起来，从吧台里取出调酒用的量勺和高球杯，开始按照比例给同伴制造一杯还能入口、不会把对方送入盥洗室和马桶相亲相爱的饮料来。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莱多拿饶有兴趣地盯着凯恩斯的动作，像个海豹般叭叭叭鼓起掌来。
“失敬失敬、久仰久仰——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在今天晚上的宴会上跟大家露一手，这才特意去学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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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来喝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