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鬼大作战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一直倒霉。所以现在,陆汐音的运气来了。

没有消息并不能完全证明唱倾澜的安全,陆汐音依旧有些放不下心,也想不到联系她的办法时,就见手机屏幕亮起,是微信的消息提醒。看见上面显示的联系人,陆汐音眼睛一亮,赶忙解锁手机。

「在嘛在嘛」

「没事吧?」

是唱倾澜,这会儿还有空问别人的安危,那肯定是安全的。至此陆汐音终于放下心来,打字回复「没事儿,放心」

「真“没事”?我可看见你跳楼了」

「但你肯定没看见还有人挂在水管上呢。有大好人把我救啦,真没事儿」

还一个劲儿的问我呢,刚才那个情况下最让人担心的是你才对吧。「你呢,怎么躲开鬼的?」陆汐音发问道。

「不太好描述,总之就多亏诗婉吧」

「所以和班长在一起吗。你们现在在哪?」

「就在咱班,但我现在不能完全算是和诗婉在一起…大概吧」

「?」

「她晕过去了」

陆汐音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脑子和眼睛开始打架。晕过去了?那唱倾澜还这么心平气和甚至现在才提?

「停停停快打住!把你脑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只是晕血,她也没事儿」

「谁受伤了?」不然哪里来的血。陆汐音捕捉关键。

「哎呀放心,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她只是看了一眼鬼」

「?你的意思是,你们刚刚遇到鬼,班长马上晕倒了,然后你一个人或者再加几个别的谁,带着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同龄人甩开鬼飞奔到教室?而且我刚就想说,新的鬼会刷新在教室吧,那不安全,我就是藏在那差点被抓,现在还有时间,最好赶在下一个鬼刷新出来之前换个地方藏」

「没有别的谁,就我和诗婉。是我们在教室藏好了之后第二个鬼刷新出来诗婉看了它晕倒的,我甩开第一个鬼那是在这之前的事,诗婉在教室等我,根本没参与。我们从一开始就藏在教室,你们撞鬼我们都看见了。目前来看我们这个位置比你们的安全多啦,不仅不容易被发现,鬼刷新出来我们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那第二个鬼?」

「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婴儿,从刷新出来就没动过地,一直坐这儿哭。所以一直到7分钟过完之前,大概都只有一个项小曦在活动」

这么说的话刚刚追她的那个鬼是项小曦?陆汐音仔细回忆她瞥到那鬼的轮廓:似乎确实穿的是学校的校服,头发长度好像也和项小曦差不多,但…无论如何回忆,都对最能辨识人的身份的五官毫无印象。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的一瞥记不清五官是正常的,但要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就不太正常了。讲道理当时视线过去场景的中间应该就是面部,如果没看到五官的话,实际上的视线中心是…一团黑雾。

不是记忆不清导致的模糊。陆汐音又仔细回忆分辨一下,得出结论:就是有一团黑雾挡住了那鬼的脸。

看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挡脸那就说明对方需要隐瞒那个鬼的身份,而如果那鬼压根就没人认识,隐瞒身份就多此一举,所以说明这鬼必然是一个他们认识的人。同校女生,他们认识且已经死亡,直指向项小曦。

或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短暂思索过后陆汐音感觉希望一下子大了很多。正愁着没办法和一个陌生鬼说上话呢,结果压根就不是陌生鬼,可以算得上是“熟鬼”了。那这次也许可以试试演的办法:想想看“最好的朋友变成害人的鬼我要唤醒他拯救他”之类的戏码?

那么第一步,她需要找到那个项小曦的“最好的朋友”。

「怎么突然沉默了?」

「跑—哪—去—啦——」

「别吓我啊…?」

想着事情没注意到消息,再让注意力回到手机屏幕上发现自己似乎干了一件非常吓人的事:突然失联什么的。于是陆汐音赶紧补救道「没事没事,想事情走神了,还健在!」

「就知道你得想点什么。那也别不回消息呐怪吓人的。」

「还有也带我一个呗——」

从唱倾澜开始给她发消息,不,从唱倾澜追出来用椅子砸了追她的鬼的时候,她就知道唱倾澜也一定有点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但她是不太想算上唱倾澜一起的,因为她们太熟,唱倾澜又比较冲动,和屠北升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熟人再加上这种性格,就会特别不听人话,跳出安全的办法把自己置于危险中。如果有独孤诗婉在说不定会拦着唱倾澜点,但独孤诗婉却好巧不巧的晕过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唱倾澜也不会打算叫独孤诗婉的,甚至很有可能,独孤诗婉的晕倒唱倾澜也出了一份力,不然怎么会有人——尤其这个人还是独孤诗婉——明知道自己晕血还非要往有血或者可能有血的地方看呢。

但话又说回来,有独孤诗婉又怎么样、冲动又怎么样呢?从班主任疑似变成鬼开始看下来,有谁真的完全是冷静的呢。如果有,往近了说那时就救不下独孤诗婉,往长远说就不会想救老师,甚至就此时此刻她也不会在这里想这些事。平常觉得谁冲动一点谁能冷静一点,但真到了关键的、生死攸关的那个时刻点,大家其实半斤八两。

其实真要论起来她马上要做的本来就是她冲动的产物,那她又有什么理由用“冲动”拒绝谁呢。

「好」

陆汐音回复道。

「但咱们要先约法三章」

王月姝在三楼女厕所的隔间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的她本就已经发白的面孔称得上惨白,打字的手抖的厉害,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打出来又飞速删掉,想哭又不敢哭,最后却还是有眼泪砸到手机屏幕上,所幸没造成任何能听到的声音。砸开成一小片的泪水正巧在屏幕靠上的位置圈出并放大了她正在写的备忘录的标题,白纸黑字,赫然是一封「遗书」。

是,她也知道恐怖片里卫生间都是高危地带,也知道鬼不会因为不道德就不强行破门而入,可那一瞬间倒计时开始之后,她就紧张的几乎没办法思考,越这样念头反倒越天马行空,要是陆汐音他们的话可能也就遵循那些创新思维了,但她不敢,她只想求一个最传统的稳妥办法,于是最终藏到了卫生间的隔间里。不多时稍稍冷静下来一点后发现这最传统的办法似乎并非最优解,甚至可以考虑竞选一下最劣解,却为时已晚,倒计时已经结束,她是断不敢四处走动改变位置的,几番安慰自己没有任何作用,但她又突发奇想是否可以逆向思维把隔间的锁打开,如果鬼真的来了,看隔间没锁就觉得是没人也就不去检查了呢。

想着反正这锁有时候学生在外面都能拧开,自然指望不上它能拦住鬼,那就试一把、赌一把吧,就这一次。于是她就真的拧开了锁。

最后就拿着这份写不下去的遗书后悔至极。

其实她在拧完锁之后就已经准备要开始写了,可真要起笔发现写一封遗书并非易事。写给谁、写什么,有什么是重要到就算她死也非要交代的吗?有什么话说了之后就真的确定能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说遗产分配吗?她一个初中生哪里来的遗产。和在乎的人告别吗?可是她不想,那样就好像…她一定会死一样。

那要是干脆就不写?也不行,就算她再怎么不想去想“死”这个可能,这个可能也依旧存在,而且按照恐怖片的规律,可能性还相当之大。

这样纠结好久,写了删删了写,王月姝甚至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她听到卫生间最外面的门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世界崩塌。也未必就是鬼吧,说不定只是上厕所的人,老师这节没课出来上个厕所不是很正常嘛…可是、可是……

温度…是不是、变低了…?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刻就像谁在焦急地砸门,视线开始模糊,也不知是因为眼泪还是过度紧张引发的眩晕。前面隔间的门被一扇扇打开又放任其自由关闭于是产生的巨大撞击声和尖锐的耳鸣混合在一起,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被挤压扭曲,就像是背斜向斜形成过程中岩层里绝望的长条型骸骨。她拼命地想打出什么有意义的文字,大脑却执意与她对着干,霎时间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其实所有死去的人生前的物品都会消失。

所以呢?这下她真的开始哭了。

所以一个虚构的人留下的遗书是不会有法律效益的,她写的再规范再全面都没有用,如果她真的死在这,甚至都无法用那么几句话来草草收尾自己的人生。

此时旁边隔间的门发出的撞击声犹如她迸裂的思绪,她能感觉到阴冷的源头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隔间未上锁的门板阻隔不了任何东西,气温再度下跌的同时,她也从门缝里看到了一片血红。构成她的每一个原子都在尖叫,唯独她僵在那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门缝变大的场景慢放千倍。但就在这千分之一秒里,好像有别的谁成为了她,以动漫切帧的速度留下一点灵光乍现后又马上消失不见。

于是王月姝在第二个千分之一秒里闪身到门板后面,几乎与此同时向内开的门也卡在了一半的位置,尽管距离碰到王月姝就差那么几毫米,也确确实实极度戏剧性的停在了那里。

“咳咳、试音试音,喂——”

“OK看来没问题。”

屠北升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鬼推门的动作也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广播截停在那里,就连王月姝的恐惧也被打断了一瞬。那一瞬所有参与这场捉迷藏的人或别的什么都被硬控至少一秒,震惊还没过去,疑惑还没来得急涌现,那广播便继续下文:

“我在4校舍三四楼之间的广播室,三楼的楼梯走一半正对着的就是——哦差点忘了你肯定知道,对吧项小曦同学。我在这等你。不过我这个人闲不住,你可得快点来,不然我等不及可就走了。那就这样,一会儿见!”

「你和他商量好的?」

「…我还没敢给他发消息呢」

广播过去后唱倾澜从震惊和疑惑里缓过来,赶紧询问陆汐音,双方都非常崩溃的进行了如上对话。可不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陆汐音的好运体验卡似乎又到期了,那股邪了门的倒霉劲儿又撵回来。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重新结合实际情况再来吧。

「没事儿,我正好趁这会儿知道鬼会去哪找谁的时间联系别人,tbs反而帮了大忙不是。我觉得还按原来的不用动就没问题。还有三分钟,盯好刷新出来的鬼啊」

很快陆汐音就发给唱倾澜这样一段话。唱倾澜见陆汐音似乎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也就干脆不管了,应了她后打开手机的拍照界面,对准黑板,准备等鬼一出来就拍照发给陆汐音。就这么等了一分钟,鬼还没出来,唱倾澜倒发现问题了:相机是不是…拍不到鬼啊?

此刻想试却也没办法试,依然在哭的婴儿已经哭的躺在地上,前面有桌椅挡着她拍不到。这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也并不单纯因为受过恐怖片的熏陶,唱倾澜此刻会想到这一点是有现实依据的:就在昨天屠北升他们已经下楼想要拍下死人和能证实黑雾存在的证据,却白跑一趟。虽然那时他们尝试的不是拍鬼,但那些鬼的衍生物都拍不到,鬼本身不是更不可能被拍到了吗。

不过,嗐,试试又不会损失什么,万一能呢,就算不能,不也给大家测试出一个确切的信息嘛。如是想着唱倾澜依旧开在相机界面对着黑板等待,同时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等待着数字掉到整十。

比数字的改变先开始的是黑雾的再次涌动。这次唱倾澜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想就算是流出来一滩“人”她也不会惊讶的,但出来的东西一瞬间还是让她无法理解——一根木…树枝?这回不是鬼而是树精吗?这不对吧世界观都好像不太一样啊。随后树枝顶端的一只手露出来,唱倾澜也能够理解了:嗨呀,原来是个拄着树枝型拐杖老太太嘛。

…理解个鬼。

不是这对吗?这明显就不对吧?难道鬼出来打工都拖家带口的吗?感情这是来测试他们的爱心了是吧,下一个出来的会不会是个残疾鬼啊?一会儿这老太太要下楼她是不是还得去搀着,不然老人家摔着可怎么办,你们鬼给算工伤吗?

这老太太除了皮肤上的褶子多的有点奇怪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若是能青天白日走在大街上应该没人会想到这可能是个鬼。唱倾澜其实有点犹豫了,有点无法确定这是个鬼还是活人。相机确实拍不到,但她仔细观察,发现老人身边似乎笼罩着一层黑雾,所以也有可能是这些黑雾导致相机无法成像的。毕竟鬼可能没有这么一说,但人受法律保护,这把人雇来干这种坏事确实是得注意一下别让别人拍下证据。

唱倾澜就看那老太太看见正在哭的婴儿,“哎呦”了一声,把拐杖靠黑板放下,颤颤巍巍地抱起婴儿,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哄起来。

「就是这样」

陆汐音几乎能想象到唱倾澜给她打这段字时的表情。这时微信又弹出消息提醒,是屠北升发来的,她忙退出和唱倾澜的对话框,去查看新的消息。

「成功了!!!」

「但是,虽然不知道鬼损坏公物要不要赔钱,这个门确实马上就要被它损坏了」

广播播完后,由于屠北升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陆汐音也就不怕消息提示音会让人暴露位置这种事了,当即就夺命连环call到屠北升问他什么打算。屠北升那边表示他用广播室的录音设备录好了音,播放的是录音,他人在广播室外边,准备等鬼进了广播室就关门锁门一气呵成把鬼关在里面。陆汐音觉得不妥,她追问要是门根本挡不住鬼怎么办,屠北升回复她说他自有办法。

所以现在看来果然门是挡不住鬼的,也算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陆汐音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见他的第三条消息又出现在键盘上方:「不行了门要碎了我得赶紧逃逸了」

「等一下!」合着您的办法就是逃逸是吧。没空吐槽他,陆汐音还有别的想法,忙先阻止他。

「你能不能想办法让鬼跳窗?」

「?我试试」

然后那边就没了消息。陆汐音努力留意楼里的声音,但半天竟没一点动静,她于是有点担心,但转念一想他们已经事先约法三章,他应该不会太勉强自己,便强迫自己放下心来,点回和唱倾澜的对话框,准备继续跟进她那边的情况。

「现在怎么样了?」

出乎意料且十分不妙的,等了有一会儿唱倾澜给也没给她回复。得,目前来看的危险人物都失联了,陆汐音也就可以大大方方全神贯注地担心他们了。但无论她再怎么留意楼里的声音,也只能听到在上课的班级播放的英语听力,和某位物理老师慷慨激昂地讲解物体受力情况的分析和各个力的做功情况。

陆汐音先前问张紫沐要来了那个项小曦的“最好的朋友”的微信,直接发微信要顾及提示音害人的可能,但发好友请求没有提示音,也就不必顾虑。以防万一,她在发送好友请求的时候也顺便提醒了关闭提示音,这样应该就能安心发消息了。对方几乎是秒通过,两人聊了几句,陆汐音简明扼要地说了她“话疗”项小曦的打算,消息刚发出去那边马上就答应了,不假思索,虽然隔着屏幕,陆汐音也有感觉那边应该相当激动。

谈话间陆汐音知道了那个女孩有个非常好听、或者说非常梦幻的名字,叫童婳。这么一说…项小曦的名字,也是取了包含有浪漫诗意和美好的「晨曦」的意象呢。如此在陆汐音眼里便像是一种必定会成功的预兆,毕竟那些浪漫的童话里可没有醒不来的睡美人也没有变不成王子的青蛙,那么此刻,也就一定不会有救不回来的鬼。

然后在那段屠北升广播召唤了鬼之后的时间里,由于知道这会儿鬼是会有一个明确目的地的,应该不会再有心思抓别人,便在联系过屠北升之外还紧急联系了顾顺——他们班的体委之一。说之一是因为他们学校的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的,所以男女生都各选了一个体委,顾顺是男生的体委,而女生这边的体委则是雏略染担当。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小鸟。叫小鸟是因为雏略染给人的感觉上有一点像《甄嬛传》里面的安陵容——安小鸟——相似倒也不是说她自卑敏感多疑什么的,她性格很好温柔也相当活泼,做事也很靠谱,只是家住郊区,多才多艺但审美比较…嗯…传统吧,且胆小非常容易受惊,再加上姓「雏」也让人联想到雏鸟,谁起头的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这称呼源于善意的趣味,叫来让人觉得可爱,当事人也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很快同学乃至有些老师就都叫她“小鸟”了。如上面所说,这昵称叫来显得可爱,小鸟本人的声音和性格也都很具迷惑性,让人很容易便构建出一个娇小的形象——实则却不然。单独看不显,一旦和别人站一起就很明显的是很大一只,将近一米七,且体育非常非常好,无论是跳高跳远还是800米长跑都非常擅长,比体育生都差不了多少。陆汐音需要能稳定跑得过鬼的人,两位体委自是首选,而没叫小鸟也是因为如上所说,小鸟胆小易受惊,也理所当然的非常怕鬼,就算跑步速度肯定没问题,看见鬼太害怕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倒是非常有可能的,可不敢叫她,就只联系了顾顺。

顾顺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陆汐音在说完情况之后过了有一会儿才收到回复,当然这猜测也不绝对,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那一会儿信号不太好。总之顾顺也答应了,陆汐音照例和他约法三章,又强调了一下不想做不要勉强,对方回复她说不勉强,那陆汐音也不再想到底是犹豫还是网卡了,答应了便算愿意,别管前摇如何,她只要肯定并感激就可以了。

「xxx和小顾跑了!」

好像过了有要按世纪计算那么长的时间,陆汐音终于收到了一条屠北升的消息。看见内容后她松了一口气,打字回复他说那就好。

唱倾澜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楼里也没有大的动静,陆汐音就和屠北升交代了她的想法,屠北升则告诉她刚刚她叫他想办法让鬼跳窗的时候,他的办法竟先疑惑一步生成,而当时情况紧急,项小曦就要破门而出,容不得他多想 ,也只来得及回复一句试试,门板就彻底断开,项小曦一下子冲出来。他离门很近,一人一鬼几乎就要一下子撞在一起,当然鬼撞这一下又不了事,屠北升要是真撞上了那可就出大事了,所幸他反应快迅速后撤一步然后扭头就跑,跑了没两步又一个急刹车转弯从鬼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侧身窜过去,全速奔回广播室靠在打开的窗户前,看鬼近在眼前就要扑上来时翻身跳窗。当然他没真跳,用手抓住窗框,跳的时候用力将自己往墙的方向甩,双脚踩住墙壁,成功挂在了窗外。但鬼这一下从窗户冲出来可就真的直接冲过去了,从半空直摔到地上,而鬼毕竟是鬼,高空坠落半点事儿都没有,马上就起来似乎是要回头再追屠北升,没想到根本不用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就那么突兀的站在它面前。

「怪不得呢,小顾好像就在等它一样,原来是你安排好的啊」

确实,陆汐音给童婳和顾顺俩人加上微信;拜托唱倾澜看住教室里的鬼婴儿并实时播报新的鬼的刷新情况,方便她看了之后安排人去堵截;叫顾顺和童婳打开微信的视频通话,然后让顾顺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到教学楼下准备,等他见到项小曦时童婳也能通过视频电话同步看到,这时她就可以开始她的“话疗”;联系了屠北升问了他的打算,得知他并没什么大的打算之后就准备按她自己的想法,拜托他想办法让项小曦跳窗,好遇见等在下面的顾顺。

屠北升居然真的想到了那么个让鬼跳窗的办法,鬼也真的就被顾顺吸引走了,目前为止这边一切都非常顺利,让人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依然杳无音讯的唱倾澜。

不知不觉间距上个鬼刷新出来已经过了快五分钟,换句话说,还有五分来钟就要刷新下一个鬼了,但负责盯鬼的唱倾澜还毫无动静。负责什么的倒是次要,重点是她这么一直没消息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陆汐音原本还觉得让她盯着一个一直坐在那哭的婴儿再顺便播报一下出来的鬼这点事,如果按她自己说的她待在一个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还是很安全的,却没想到这鬼的刷新还是连续剧,下一个就刷新出来一个会哄婴儿的鬼外婆,真是太坏了。陆汐音大概能猜到变故发生的方式,无非就那么两种:唱倾澜呆的地方并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安全,她被发现了;或者那个婴儿鬼要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为了盯住它于是自己吸引鬼的注意力,追出去了什么的。

要让陆汐音说到底哪种更可能,她会觉得是第二种,一是因为按唱倾澜的意思她们藏的地方是独孤诗婉挑的,他们班长精选的大概率还是靠谱的;二则是因为…也不因为别的,就算是一种直觉吧,陆汐音觉得那个鬼外婆是有哄好婴儿,也可能哄不好,就要带婴儿出去“觅食”什么的的那个趋势,问就是看恐怖片积累的经验,而一旦鬼要离开,加上自己也拜托了唱倾澜盯着鬼,唱倾澜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陆汐音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本以为那个婴儿就不会动,后来跟进到外婆抱起婴儿的时候又紧急去安排屠北升那边,根本没来及跟唱倾澜讲万一鬼跑了怎么办。她要人盯着鬼是不想让鬼跑到操场那边——顾顺会把项小曦引到那边,那边空旷方便他和项小曦兜圈子给童婳说话的时间——打扰到那边的话疗,而她当然也知道除了小鸟和顾顺这种体育特别好的人以外不可能有人能长时间牵制住鬼,所以她准备用接力的形式,联系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位置,然后自己作为联系枢纽实时播报鬼的位置并通知附近能准备引鬼一段时间的人,告诉他需要他引到哪里同时在那里安排下一个人,这样接力下去保证鬼不会过于自由的跑到操场去。但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唱倾澜和鬼的位置,也就无从安排接她的人。

她和屠北升说了这个现状,屠北升也没什么办法,说实在不行他现在就去找唱倾澜,陆汐音想了想觉得虽然找到的概率不太大,但好歹也比什么都不做强,于是答应了。鉴于距离下个鬼刷新出来也不剩多长时间了,她又嘱咐屠北升,找到唱倾澜也好遇到别的鬼也好,都往二楼值班室那里跑,她刚联系上了于卓松会在那接他。屠北升的回复「OK」进入她的屏幕的同时,她身后楼道里的灯突然一下子全灭了。

发生什么了?

她回头去看楼道,楼道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个人或鬼,她愕然,灯全灭这种闹鬼标配虽迟但到啊。可为什么之前都不灭偏偏这个时候灭…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恐慌。

这怎么想也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难道就在刚刚,鬼发动了什么神秘力量进入二阶段了?

那那些离鬼不远的人可怎么办?

冷静,陆汐音,冷静点。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会比问题多的。离鬼不远的人…顾顺现在一边和童婳保持着视频聊天一边还要飞速奔跑不被鬼追上,指定不会有空看她的消息的,不管鬼的二阶段什么样子,都只能靠他自己——也许再加一个童婳——的反应速度解决了;再就是唱……呀!!!

手机突然的震动让陆汐音差点甩手把手机扔出去,她原本是给手机完全静了音的,但刚才因为要许多人都要靠她联系,她怕自己收消息不及时耽误事甚至耽误人命,就开了震动模式。而惊吓过后定睛一看,她立刻喜出望外:是唱倾澜打来的微信电话。

“喂?”

“!你刚刚怎么了?现在安全吗?没受伤吧?”

那边被陆汐音的夺命连环问震慑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别急听我说先别急,首先我没事,然后你后两个问题问的明摆着就是已经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失联!那我问你,咱们约法三章的第三条是什么?”

「别让别人担心」

唱倾澜自知理亏:“嗐…我这不是太想帮忙了嘛,对不起…但是但是!我可成功盯住鬼了!而且还是两个、而且它们现在绝对不会出来添乱了!”

“啊…?你把它们怎么了?”

“唉…”唱倾澜的语气非常刻意的难过,“我哪有那个实力呀…”

“…好好说话。”

“还得是诗婉。”

唱倾澜正面对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艰难的选择。

那个鬼婆婆在安慰了婴儿一会儿却毫无效果之后,发出了对正常人类来说惊世骇俗的汉尼拔发言:“哎呦…奶奶给你抓几个人来吃,吃完了咱就不哭了好吗?乖啊。”然后抱着婴儿拄着拐驼着背颤颤巍巍地往教室外面走。唱倾澜欲哭无泪,心里想着奶奶啊您要真就这么带它出去觅食我可就也要哭了,而且不光是我,我们俩班的人估计都得开始哭了,您要不还是先来安慰安慰我们吧;又想着不是你们鬼到底为什么这么爱吃人啊变成鬼之后味蕾都换成汉尼拔的了是嘛那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啊,不过这么说来在鬼看来是不是正常吃人饭才是汉尼拔行为啊那它们看人吃饭岂不是会觉得反胃?那我现在找点零食出来吃能硬控鬼三秒吗?…太有意思了。

啊不行!唱倾澜赶紧警醒自己:现在可不是找乐的时候。那鬼婆婆就要走到前门走出教室,她缓慢且看起来艰难的挪动步子的同时,唱倾澜心中百转千回。她自然可以选择把这个鬼婆婆带鬼婴儿走了消息发给陆汐音便不管了,毕竟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播报鬼的刷新,盯婴儿只是顺带,而且,这会儿她要是还非不让那个鬼婴儿离开视线,就必然要自己跟上去或引起鬼的注意,这就违背了和陆汐音的约法三章了。可是…就这样了吗?唱倾澜看向还在昏迷中的独孤诗婉——人是有逆反心理的,所以十几分钟之前,独孤诗婉越不让唱倾澜做点什么,唱倾澜就越是觉得非要做点什么不可,头脑一热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等鬼就即将要刷新出来的时候,唱倾澜故意盯着黑板一动不动,什么都不说,让独孤诗婉那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扭头去看鬼的出现,然后晕血晕倒。她到现在都没叫独孤诗婉,觉得待在这地方晕着绝对安全不会被发现,到时候等结束了再叫,就算独孤诗婉反应过来了她做的那点小动作,事情都结束了又能怎样呢。

她故意引导独孤诗婉的视线致使独孤诗婉晕血昏迷的时候,可是抱着非要做点什么不可的心态。现在独孤诗婉也晕过去了,又有陆汐音的拜托这一正当理由,却就这么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吗?她干了这么件昧良心对不起独孤诗婉的事,结果后来却依旧乖乖的等着了?就这样了吗?就这样…不可惜吗?能甘心吗?

不。

唱倾澜蠕动到灯片的边缘,先垂下腿,然后上半身一滑,从天而降,闪亮登场。

这帅气的出场方式自然也伴随着落地时巨大的声响,也理所当然的吸引了鬼的注意。鬼婆婆抱着婴儿扭过身,却只看到双马尾的背影:唱倾澜落地看都没看鬼的反应,扭头就朝着后门冲了出去。

她顺着笔直的楼道飞速奔跑,没几步就到达楼梯口。转弯下楼的时候她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身后,惊诧的发现那老太太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怀里抱着那个婴儿,倒没整出那背也不驼了腿脚也灵便了的医学奇迹来,直接就是用飘的。那您还非拿着那破拐杖干嘛啊!唱倾澜心里还在不停吐槽,迈步的动作倒是一点儿没停,奈何下楼就是比跑平地要慢,一层楼梯下下来老太太几乎已经要能抓到她了,她听到老太太还念叨着什么“奶奶这就给你抓到”,那可不成,下完了这层楼梯,唱倾澜又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压榨出力气来,又是一下子冲出去,这时她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只是一个劲地冲刺,自我感觉速度似乎比刚刚下楼之前的还要快。很快又跑到了教学楼楼道两边的楼梯间,上楼梯都没怎么减速,一步三个台阶,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然后就又回到了教室,可能是刚刚冲的确实快,落了老太太有一小段距离,唱倾澜就干脆直接踩讲台蹬黑板一鼓作气回到了吊灯上,随后老太太也跟进来,但当然没能找到唱倾澜。

老太太寻找她的同时,她就在吊灯上深呼吸调整气息,也留意着老太太的动向,随时准备等老太太放弃在教室寻找她又要出门的时候故技重施从天而降。这样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能想到能自己实施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得不说还得是老太太,进了教室之后可能是觉得人就在这了志在必得吧,像溜公园一样悠哉悠哉地寻找着每一个角落,直到最后真没找着才回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似乎觉得难以置信。这时她怀里的婴儿哭得更凶了,老太太没办法,一边轻拍婴儿一边往外走,说着没事儿再找别人很快的。唱倾澜这会儿也恢复过来一些,虽然体力没那么容易恢复,但至少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自己还能行,见此情景觉得也是时候了,又到灯片边上准备再次下去。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这一次老太太即将要走出教室的时候,那怀里哭泣的婴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发出一声巨大无比的哭喊,声波似乎夹杂着黑雾形成了巨大的能量,一瞬间教室的桌椅飞起砸到墙上窗户上地上,吊灯也剧烈晃动,唱倾澜只觉得那声音震耳欲聋听完脑袋嗡嗡作响,还好她手快抓住了吊灯的挂锁稳住身型,但下一瞬间她就发觉不好,回头一看果然独孤诗婉半个多身子已经到了灯片外面,马上就要整个人掉下去了,她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调转方向想去拉住独孤诗婉,但这一下子太急忘了灯片的天花板之间有多高,贸然起身然后头狠狠地撞在天花板上,好悬没直接晕过去,却也撞的眼冒金星,而耽搁的这一瞬独孤诗婉已经几乎完全滑下去了,唱倾澜最后只来的及抓住她的一只手。那么就还是那个问题,让一个初中生抓住一个和自己体重差不多的人就已经非常勉强了,根本就不可能能把人拉上来,唱倾澜撞的那一下也还没完全缓过来,眼前还是花的,胳膊也感觉软绵绵的调动不出力气,眼看着独孤诗婉就要掉下去了只能干着急。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急着唱倾澜感到身后的气温骤然变低,瞬间寒毛倒竖,再回头一张布满皱纹的怪脸近在咫尺,她条件反射地就往反方向弹出去,一下子和独孤诗婉一起摔下吊灯。

两人砸到桌椅之中,多少得到了一点缓冲没摔瓷实,独孤诗婉落在唱倾澜前面,离那个鬼婆婆更近一点,唱倾澜赶紧挣扎起来去抓独孤诗婉想把她往后拽。这时鬼婆婆已经就在独孤诗婉近前距离得用厘米来描述,唱倾澜绝望的发现现在自己和那个鬼同时伸手,鬼会比自己更先碰到独孤诗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发生了一件让一人一鬼都始料未及的事:独孤诗婉伸手抓住了老太太的拐杖。

这一下猝不及防,老太太也愣了一下,就这一下独孤诗婉一拽竟把拐杖从老太太手中抢走了。唱倾澜还没明白过来,就见独孤诗婉拿着拐杖爬起来也和自己先前一样往教室外冲去,开始几步有些踉跄,还不忘回头快速地对唱倾澜喊:“去配电室等我消息!”

“配电室?那刚刚的灯是你…?”陆汐音马上联想到灯一下子全灭的情况。

“是我,我把总闸拉了。”

独孤诗婉冲出去之后,鬼婆婆很快反应过来,怪叫一声,也追着独孤诗婉冲出去。唱倾澜这会儿才如梦初醒,但她知道依然不是放松的时候,配电室在负一层,她又是狂奔过去。当然配电室平常都是锁着的,却因为校舍都是近百年的文物,配套的锁也都是最老式的挂锁,正赶上是唱倾澜歪门邪道的技能点了不少,还真会一点儿撬锁。其实学校这种房间的保护也根本不靠那个锁,就靠门上挂着的监控,发现有学生撬锁搞破坏是要下处分的,所以平常自不会有人来干这缺德事,而今时不比往日,人命关天,唱倾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教室捎了曲别针出来这就要上手撬,依然因为平常也没什么操作机会不熟练加上着急的手抖,折腾半天才算是成功开门。屋里很黑,唱倾澜没心思去找灯的开关在哪,干脆直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也就是开手电筒的时候独孤诗婉的消息进来,定睛一看就短短五个字:

「数八秒拉闸」

没说是什么闸,加上短时间唱倾澜也没法精细地找到某个特定的闸,于是她就默认是总闸。那倒是不难找,她花五秒找到,又在心里默数过去三秒,果断的拉了总闸。

配电室本来也没开灯,所以唱倾澜没法直观的感觉到变化,但她知道外面的灯,不,不只是灯,还有教室的大屏楼道的电梯什么的,一定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工作。她倒是不很担心正常上课的班级此时该怎么办,因为他们亲爱的班主任不想让事情大面积扩散就一定会出手把这件事压下来,主要是不知道独孤诗婉干什么要断电,毕竟这大白天的说是为了黑灯瞎火的让鬼看不见这种理由也太没可信度,可除此之外之外又实在是想不出断电和摆脱鬼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是电梯!?”陆汐音突然明白过来。

“我的天哪,不是你们都共脑吗这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唱倾澜大受震撼。

断电之后过了还不到半分钟独孤诗婉就向唱倾澜报了平安,唱倾澜好奇啊,她就问到底怎么回事,独孤诗婉就是在这时告诉她说把鬼关到了电梯里——电梯,新闻里讲过不少关于电梯的事故,几乎年年都能出一件,一中的校舍虽然老旧且基本不能翻修,但为了学生的安全,电梯虽然也是很老式的却经常维护,修旧如旧也从没出过什么故障。唱倾澜曾经对这一点大加赞扬,说学费总算没白交,此刻倒是非常希望这电梯別维护的那么好,来个故障吧,一下子坠落或者冲顶又或者原地爆炸什么的,直接给鬼物理超度了。而后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鬼好像不受物理伤害…那就关着吧也行了,说鬼能冲破普通的教室的木门还可以理解,但要能冲破养护的非常好的电梯的双层铁门,还能保障搞这个破坏的同时不会引起什么连锁故障导致电梯坠落冲顶爆炸,那这战力系统就有点崩了吧。

这时候距离下个鬼刷新还有四分钟,唱倾澜大喜过望,这样再回到教室呆好就差不多能正好赶上下个鬼刷新,还能向陆汐音播报,也就是说干成功了这么件大事还能什么都不耽误,果然还得是独孤诗婉,嗯…当然她自己也很厉害啦!和独孤诗婉约定教室见,怕陆汐音太担心又赶紧要给陆汐音发消息,点到对话框一想目前为止刷新出来的三个鬼两个被独孤诗婉关起来了另一个也就是项小曦按陆汐音的计划此时也该被顾顺带走了,那还费那个打字的劲干嘛打电话得了。

就到了现在。

真是个一波三折的故事,陆汐音不禁感叹,所幸结果是好的。说话间陆汐音已经把唱倾澜没事两个鬼都被关起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屠北升好让他放心,然后和唱倾澜闲聊两句,唱倾澜抱怨说刚刚迫在眉睫急急急急急十万火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到处都疼,陆汐音哭笑不得说你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可不嘛,没摔伤就不错了,唱倾澜就说伤了伤了磕青了好几个地儿呢,而且跑步跑的累死了,比体测还累,谁来赔点精神损失费啊,紧接着陆汐音真发过去一个封面上写着精神损失费的52.0元的红包,唱倾澜回了一个已收取红包的表情包,没真收。

聊着聊着时间还剩一分钟,唱倾澜也走到了教室,陆汐音就听那边突然没了声音,一片安静中不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想问,又怕唱倾澜这一下子安静是看见鬼了,自己一发出声音就害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唱倾澜的声音却又传了出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声调比平常高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问题似乎还有点抖,带着点哭腔:

“诗婉没回来……”

“…稍等,你先冷静一……”

“不稍等了!我去找她!”

陆汐音话还没说完就被唱倾澜打断,知道肯定拦不住,于是急忙说道:“别挂电话!去上面楼层的电梯间找!”唱倾澜要从三楼跑到负一楼,这段时间独孤诗婉也在跑,她不太可能还在原来的楼层,折返跑这招只能用一次,第二次鬼就有所防备了很容易失败被抓,所以必然只能选择上下楼。考虑到速度必须够快且要尽量稳当,陆汐音猜独孤诗婉会选择上楼,毕竟下楼跑太快就是比上楼容易摔倒。当然一切都是猜测有可能错,可选哪个方向都是选,不如先选理论上可能性最大的。

唱倾澜答应一声之后就是布料的摩擦声,看样子是把手机放进了口袋,白噪音中陆汐音也跟着一起提心吊胆。她想象不到独孤诗婉是怎么把鬼关进电梯的,鬼必不可能乖乖在电梯里等着,所以她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独孤诗婉把自己和鬼一起关在了电梯里。就像之前说的,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那一刻,大家都的冲动程度半斤八两,独孤诗婉又好像一直执着于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甚至有一种解决不了问题就把自己解决了的气势,她会做出这种舍生取义的事也不是不可能。而这也恰恰是陆汐音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她一定会非常后悔策划这场救鬼行动,她还是最希望活着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当然她可不敢和唱倾澜说这个猜测,也无比希望这只是她想多了,人家独孤诗婉自有妙计,没及时回去是有别的原因——甚至可以只是突然闹肚子去了厕所——和鬼什么的完全没关系,那当然再好不过。陆汐音就在心中默默祈祷。

唱倾澜现在也顾不得什么鬼的刷新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刷新一下世界,好把独孤诗婉马上刷新到她面前。她依陆汐音的话跑上楼梯,飞速掠过四楼,没有发现独孤诗婉的踪迹,于是又跑上五楼。这次她刚一从楼梯间探出头,就看见大概是电梯间的前面的楼道里,独孤诗婉倒在地上,而独孤诗婉身前竟是王月姝,手里朝向电梯间举着一个…呃…拖把。

唱倾澜不明所以,但她可算是找到独孤诗婉了,冲过去查看独孤诗婉的情况,也就是到了跟前她才看见,王月姝拿拖把对着的正是那个怀抱婴儿的鬼婆婆,婆婆此时竟就站在那没别的动作,只是表情阴晴不定一言难尽,甚至似乎能读出一点退缩的意味。

独孤诗婉的心跳和呼吸都很快,唱倾澜能想到必然是因为刚才的一通跑。独孤诗婉体育课都是从来不上的,运动量太大心脏受不了,或者干脆就是不小心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又晕血了,又或者两者都有,总之能导致独孤诗婉晕倒的可能太多了,她晕倒倒不新奇。没被鬼捉到就好,现在还活着就好,唱倾澜开始试着给她掐人中,同时也再次试图理解眼前的情况。

此情此景大概是王月姝拿拖把硬控了鬼救下了独孤诗婉,可电梯门仍旧闭合着没有损坏的迹象,那鬼怎么就出来了,还有更离谱的是鬼为什么会这么怕一个拖把啊?

等等,难道…?

唱倾澜注意到了周围异样的味道,瞬间就理解了。那可不是一般的拖把。

物理攻击鬼没用,所以就物理攻击为辅精神攻击为主,主打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

事情要从屠北升用广播吸引走了差点抓到王月姝的鬼说起。鬼走之后,王月姝又缓了好久才回过魂来,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哭出声了,趁下个鬼还没刷新出来。于是她真的开始哭,自己缩在隔间里哭到下个鬼刷新的时间,然后突然觉得心好累、好没意思。

虽说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英年早逝是人之常情,但仔细想想现在这么个情况下,到底为什么非得活着不可呢。她王月姝从小听话,如今也为求个正常人类都应该有的不想死,而差点害死自己,好没意思。

其实,死这件事最大的弊端是什么?好像死从来都是作为弊端出现的,却无人提及过死这件事本身的弊端。亲人伤心吗?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死的人都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了,也实在是找不出个亲人为他伤心了。

那么就是怕还记得的人,也就是同学们,会伤心吧。可是,如果总是一次一次的选择那个根本不稳妥的稳妥办法,一次又一次的被同学们以他们自己的稳妥为代价救下,那…他们也就这么几十口子人,死谁还不是都一样会难过,依旧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她以为自己不敢选择那个有风险的灵机一动,可是真的不敢吗?她就真的,永远都只能是一如既往的王月姝了吗?就真的要披荆斩棘的非活不可吗?真的有必要吗?

你看,你知道答案的。王月姝对自己说。你这辈子太没意思了。

如果,只是说“如果”下一刻就要死去,那这一秒又怕什么呢;又或许其实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安全的呢。

她看看自己未能写成的遗书,想了想,把自己的名字、生日、喜欢吃的东西、讨厌的东西等等等等,全部认真的一行行打上去。她想,其实来人间一趟,也就只能真正拥有这些东西了吧,那就都留下好了,她什么都不用拥有的。

她只是忽然想做一件很不“王月姝”的事。

至于她到底是为什么就想到就地取材拿拖把去沾…呃…不提也罢。总之,在她准备好作案工具——“附魔”拖把,之后刚要走出厕所正转身时,就听到一些脚步声很快的由远及近,然后看见独孤诗婉在门口一闪而过,紧跟着她的有一个冒着黑气的身影也闪过去。那是鬼吧,一定是吧。王月姝也追了出去:一雪前耻就现在。

她跟着跑上楼,楼梯转角之后却跟丢了,毕竟她拿着拖把,就是没有手里没东西还在被鬼追的人跑的快。但很快,她就又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等她再上一层楼梯,突然间所有的灯全部熄灭,脚步声却又消失了。

她站在楼梯口往楼道张望,虽然没有灯光,但大白天的楼道两头都有窗户,也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笔直的楼道一眼望到头,并没有人,两边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正常上课的班级竟无人发现异样。王月姝有点替那些没被卷进来的班级感到可怕,这不就是生活在楚门的世界吗,这样想来自己这边两个班还算好呢,至少不至于一直被欺骗…但又或者,真正生活在谎言里的人也可能是自己才对…別。王月姝用力摇摇头把这细思极恐的奇思妙想摇出去,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她正准备顺着楼道往前走边走边找独孤诗婉和鬼的去向,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大概是电梯间正对着的楼道,独孤诗婉正往后退,看样子是从电梯间退出来的。独孤诗婉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很不稳,王月姝赶紧往那边跑,跑着又看见一大摊红色的东西从电梯间漫出来,那滩红色上面还盖着一层肉色的…那根本就是血和一层人皮吧!?

王月姝被震惊到了,又开始害怕,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没几步的距离,独孤诗婉倒地,王月姝到了近前,就当是盖棉被的红色颜料好了,她心一横,把拖把用力往地上一戳,用沾了不妙物体的拖把头朝那滩鬼拖过去。鬼被拖了一下,意识到沾上了什么东西之后似乎都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了,只是飞速的从一滩聚拢成一个站立着驼着背抱着一个浑身血红色的婴儿的老婆婆,死死的盯着那个拖把头。

王月姝正常的一面又恢复了,她又害怕的手抖,但比刚才好的是她现在还不至于大脑一片空白,也算是有进步脱敏一点了。她发现物理意义上的脏东西真的能对付玄学意义上的脏东西之后,就干脆把拖把抬起来,拖把头正冲着鬼婆婆。抬起拖把的时候,鬼竟往后退了一步,但也就退了一步,然后一人一鬼就都没了下一步动作,对峙在了那里。

再之后唱倾澜就赶到了。

完啦,全完啦,她王月姝虽没什么一世英名,但就是在各种意义上的毁于一旦了。

问就是特别后悔,如果上天可以给她派发一个月光宝盒,她此刻一定要大喊般若波罗蜜回到五分钟前,然后再不犯这神经,好好藏着多好呢。

所有人和鬼都又沉默了一会儿,王月姝都不敢想唱倾澜看到这一幕是什么表情,只一味的举着拖把做出要戳鬼的样子逃避着。生理性死亡和社会性死亡那个更好点?得了她倒也不用选了,估计马上就全都拥有了。

没想到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唱倾澜的激动的声音从身后冒出:“阿姝威武——!”

随后是陆汐音的声音,带着一点电流的杂音:“阿姝?倾澜你快和班长藏好!阿姝去四楼水房,小圣在那接替你,拜托啦!”

啊?

简直像坐过山车,王月姝还有点懵着,就感觉唱倾澜拉住自己的胳膊往后拽了一点然后拿走了自己手里的拖把,同时另一个东西也被塞到自己手里,她看到独孤诗婉对她说道:“它的拐杖,拿着这个它估计就会跟着您走,拜托了,谢谢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王月姝很快就被唱倾澜往远处轻推了一下,她惯性迈步,唱倾澜拉着独孤诗婉往反方向跑去。鬼果然如独孤诗婉所说再次怪叫一声向王月姝这边冲过来。王月姝被这一声吓得回过神,腿其实已经先思维一步行动跑出去了。四楼水房、四楼水房……她一直在心里默念这个地点,以求心无旁骛不会害怕的腿软。鬼跑或者说飘的似乎并不是那么快,独孤诗婉努力一下都能不让鬼追上,可怕的点在于它的体力似乎是无尽的,人这个速度跑一段时间就要累了减速了,它却丝毫不见疲态。很快王月姝就跑到了楼梯口,她不得不更小心一点以免摔倒,速度也慢下来,于是此时无论她怎么告诫自己别害怕别想后面,还是清晰的感觉阴冷的气息越来越近,楼梯下了一半多一点的时候那鬼似乎就在她身后距离不到两级台阶了。她几乎又陷入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境地,然后柳暗花明急中生智放手一搏,抬手将拐杖朝后面盲捅过去。

她本觉得这一下能把鬼逼停一步已是最好,毕竟它似乎完全不受物理伤害甚至能自己把自己物理拆解,但一下下去她并不知自己捅到了哪里,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她腿软一下差点真的就摔倒,踉跄两步所幸保持住了平衡继续全速前进。眼角余光瞥见那鬼捂着什么地方几乎蜷缩成一团停在刚刚的位置不动,一人一鬼成功拉开了距离,继续奔跑的同时王月姝因过度恐慌暂时停转的脑子很快恢复,她不禁头脑风暴起来:自己刚刚是正巧戳到要害了?不能吧它那能把自己拆成一滩的样子哪里像有什么要害的。可那一下它明显真的是受到伤害了,那一下和普通的物理攻击有什么不同吗?它是不受物理攻击的,这就说明刚刚那一下必然就不是或者说不只是物理攻击,大抵也不太可能是类似她的拖把那样的精神攻击——总不可能是自己被自己的拐杖戳了所以突然心梗抑郁了——那就只能是夹杂着魔法攻击了。

而哪里来的魔法呢?鬼的拐杖自带魔法这个回答听起来比说她王月姝自己有魔法靠谱的多了。至于会不会是给她这个拐杖的独孤诗婉…独孤诗婉根本看起来就和魔法犯冲吧。

那就是吧。思考间她已经看到了等在水房门口的陈寓贤,三步并作两步飞过去把拐杖塞进他手里留下一句:“这个能攻击到鬼!”就冲进水房迅速蹲到饮水机后边的墙角处,直到看到陈寓贤跑出去后没几秒鬼的身影也从门口闪过去,这悬着的心才算是暂时放下一点。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顺着墙滑下去瘫坐在墙角。如果她也是个鬼,她此刻也一定要把自己物理摊开吧,感觉那样一定哪里都不用使劲非常适合放松休息。

「一楼中间楼梯下沈子程」

「二三校舍交汇拐角梧桐树下初二男生」

一分钟前第四个鬼将要刷新出来,本来盯鬼的唱倾澜去救独孤诗婉,陆汐音就一边保持和唱倾澜的通话一边又把电话界面小窗拜托屠北升去堵新刷新的鬼,不然等那个鬼跑不知道哪去可就麻烦了,万一真让它抓到很不幸又被吓得大脑空白不敢动的同学呢。屠北升的速度那没得说,赶到教室门口正好碰上刚出门的鬼,发给陆汐音一个「?」没了消息。陆汐音告诉过他去找二楼的于卓松接替,并不很担心。唱倾澜那边也找到了独孤诗婉,还意外碰到了王月姝,虽然陆汐音并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但唱倾澜的“阿姝威武”那句话一出来她就立刻知道第一独孤诗婉没出什么大事第二王月姝可以帮忙。考虑到王月姝毕竟不比男生体力那么好,她马上找到她能联系到的距离较近的陈寓贤做接替。这时张紫沐发来消息说救他们班的同学自然他们班也要帮忙,就发来了一串他们班学生的位置叫陆汐音尽管安排她给发消息通知。沐沐这条消息怕只写名字不认识不好确认,还贴心的额外附上了性别和部分人的形象特征,这并非说什么感谢的时候,陆汐音便先记在心里迅速对比位置给于卓松和陈寓贤下面也安排上接应。

所有意外事件算是暂时都告一段落,陆汐音还不能得闲,她又大致掐算着时间把接下来的几分钟也就是一直到第五个鬼刷新出来之前的接力安排都发放到相关人员,这才暂时完工。期间确定了唱倾澜和独孤诗婉都平安之后就挂了和唱倾澜的语音电话,怕别人有要紧事打电话给她却占线耽误事。然而之后没过多久唱倾澜就又给她发来消息说已经重新回到教室的灯片上,可以回归原计划负责盯鬼了,而且是和独孤诗婉一起。陆汐音长舒一口气,这场救鬼大作战终于可以走上计划的正轨了嘛。

唱倾澜和独孤诗婉俩人都是一通跑,运动量大得给俩人都累的够呛,这会儿除了播报鬼以外还真没什么干别的的精力了,但话又说回来该好奇还是得好奇,她们把之前被鬼吼乱的桌椅恢复,还从自己书包里拿了水和一点零食,又爬上灯。唱倾澜就撕开薯片包装,独孤诗婉则先打开水喝了两口,接过唱倾澜投喂的薯片,经典的蕃茄味,在这种时候显得更加好吃了,但独孤诗婉拒绝了唱倾澜的第二次投喂:这种油炸食品最好还是少吃。

唱倾澜当然对独孤诗婉的健康生活态度非常习惯了,也不再投喂她自己开始嚼嚼嚼,连吃了好多又喝了几口水终于算是把之前掉的血条补回来,又把自己在灯上摊平进行了一下伸展运动,才心满意足的趴下。

“给我讲个故事吧~”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独孤诗婉。

独孤诗婉其实在那个鬼婴儿吼了那一嗓子之后就已经恢复意识了,但那一会儿就好像脑子和身体还没连上线,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她就是在那一会儿里大概弄清楚状况的,无非就是唱倾澜不知道又作了什么死去引起鬼的注意了呗,但那目前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怎么让鬼不会盯着她们不放。唱倾澜不提,至少独孤诗婉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过鬼的,两个人一起跑跑不了多久就会被赶上,而要是一个人跑一直跑也不是办法,得让鬼停下来。凭说肯定不行,她们没有试错的机会,那就必须采取强制措施,比如,把鬼关起来。关在哪呢?理论上只要锁了门就肯定出不去,但实际上,每个鬼都固定从教室刷新,那么他们只要在一开始锁了教室门那不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这肯定不对,那就可以理解为普通的门和锁关不住鬼。但她可以试试不普通的门和锁。

于是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电梯。单是关在电梯里还不行,鬼在里面碰到了哪个楼层的按键电梯就会到那个楼层然后开门,还是能出来,必须得让电梯停止运行才行,那么最迅速且靠谱的办法就只剩下断电,也就是拉闸。时间太紧张,她根本来不及把这堆想法告诉唱倾澜,而整件事情的执行又必须要两个人,显而易见跑到负一层去拉闸比引鬼到电梯更安全更好交代的多,独孤诗婉当即就决定自己引鬼。如此一来还有一个问题,分头跑的话,又如何保证鬼会追自己而不是唱倾澜呢?这时她们已掉下灯片,摔这一下让独孤诗婉似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一晃的功夫她看见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心下有了主意:抢了它的东西不就完了。

独孤诗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抢了鬼的拐杖,叫唱倾澜去拉闸并自己跑出去。她估计着唱倾澜从一楼到负一楼需要多长时间,自己没多久就跑到了楼道中间的楼梯口,尽量将自己会摔倒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就选了上楼,但上了楼梯之后没几步她就发觉自己实在是不能再跑下去了,她觉得心脏跳的特别快并且眼前发黑,再这样下去跑不了几步就要猝死了,得找个地休息一下。说做就做,当下独孤诗婉拐进一间备用教室,再一转身藏进门后面,看着鬼跟进教室然后那个婴儿又发出特别大的哭声掀翻了所有桌椅,这倒是能非常快的筛出来藏在桌椅里的人,可惜独孤诗婉不在那,她就在门后很轻很缓的深呼吸。凌乱的桌椅突然给了她灵感,之前还在苦恼怎么正好在电梯关闭的前一刻跑出电梯还要保证鬼不跟的太紧碰到电梯门触发回弹,这会儿倒是灵光一闪可以利用桌椅的中空拉开距离,但这样她就要带上一张桌子或者椅子,这就会进一步拖缓她的速度,而唱倾澜这一会儿估计是到不了负一层的,她还不能就这个近就去这层楼的电梯间,还得再多拖一会儿,所以就去下一层再说吧。

很不幸运的是,老太太一回头就正巧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见后面的独孤诗婉。一人一鬼对上眼神,下一瞬间鬼冲过去,独孤诗婉马上用力推门,门一下子拍到鬼脸上,加上它自己冲刺的加速度这一下撞的估计不轻,独孤诗婉趁这个空当再跑出去,老太太居然马上就像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一样丝滑地跟上去。果然物理攻击还是没用。独孤诗婉想着。但也说不定是强度不够呢,如果是□□什么的还会没用吗?□□他们弄不到,炸药还是有希望的,那样的话可以强行炸飞鬼吗?

不过无论能不能眼下也都没有用,这确实可以尝试一下,但不是现在。独孤诗婉又跑上一层楼,本来就没太缓过来,没跑两步就又觉得快要晕倒,可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暂时藏一会儿喘口气吗?哪里、哪里…她又就近拐进一间备用教室,这次蹲下用讲台秦王绕柱卡鬼的视觉死角。人确实不会一直倒霉,这次独孤诗婉就幸运的喘匀了气,也顺便编辑了给唱倾澜的拉闸指令,最后再一次深呼吸,冲出去顺走了一张桌子,笔直跑向电梯间——唱倾澜应该能到了——按下电梯按键,眼看鬼就要到了电梯却还没开门,独孤诗婉只好再先往前跑,然后趁没到楼道尽头鬼完全没防备转身和屠北升一样(当然那时她不知道屠北升也这么做了)从鬼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滑过去,再次到达电梯间。电梯终于开门,独孤诗婉马上冲进去,趁鬼还没跟到的一秒钟把刚刚休息时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看着鬼就要到达闪身让开使鬼撞到电梯后墙上,当然这没能给鬼造成伤害,独孤诗婉马上抬起桌子用桌子腿把鬼框在中间,拼命压住桌子。再来两秒就好,她用余光看着快要关闭的只剩一条缝的电梯门,只是鬼的力气实在太大,没撑到两秒独孤诗婉就被撞出去,她急忙调整姿势侧着身摔出去没碰到快要关闭的电梯门,但电梯也没能像她想的那样在她出去后马上关闭,只是幸好桌子横着的桌面撞上电梯门,没有碰到门的侧面触发回弹也阻挡了鬼一下,电梯门彻底关闭。

很快外面的小显示屏上出现了代表电梯上升的动态箭头,独孤诗婉听到机械运作的声音和里面的撞门声,之后在差不多上升到两层楼之间的时候所有的灯同时熄灭,电梯也停止运行。

撞门声依旧没停,却好像确实是撞不开那铁门了。独孤诗婉见此暂时安心,马上给唱倾澜发了消息报平安,也非常简略的告诉她把鬼关进了电梯。就在她打字的时候,某一个瞬间撞门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是放弃了吗?这么快?独孤诗婉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果然下一刻一滴血滴到她面前的地板上。

她立刻开始剧烈头晕。都不用也不能抬头看,她立马想起身再跑出去,可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一下子起的太猛又更加头晕,竟又摔倒到地上。这次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刺眼的红,她依然挣扎着起身退出去,最后在墙边终于晕的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然后阿姝就带着她攻击力极强的拖把闪亮登场把你救啦。”唱倾澜补完这个故事,“精彩,太精彩了。”

“也太幸运了。你我都是。”独孤诗婉说。

“你知道吗,”唱倾澜突然一本正经,“其实咱们永远都会是幸运的——因为不幸运的话咱们就死了,而死去的人不会再谈论到幸运与否。”

“‘吾心即世界,世界即吾心’,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

“啊啊甭管它什么主义,你就说对不对吧。”

“不对。”独孤诗婉看了看表,“许老师和项小曦就是反例,死去的人也能有机会再谈一次她们的生命,虽然至今我们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现状。以及,下一个鬼就要刷新了。”

下一个鬼是一颗标准的贞子,白色飘逸及地长裙,和一头很长很长的漆黑头发,似乎还整个都**,带着一股比别的鬼都明显的冷气到处飘,或者用某四字题目内容是窃挖人类死亡文化遗产的笔记里的形容对应的话,那这大概可以算是一颗禁婆。至于为什么量词都用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用只显得不礼貌用个显得太像人用位又好像这鬼扭头就要去考公了,反正怎么称呼都不对劲,那干脆就取一个最不正确的得了,唱倾澜如是说道。

收到唱倾澜的播报后陆汐音和张紫沐陈朔钦三人联合排出下个十分钟的遛鬼安排。鬼越多越不好排,除了找人和估算时间距离体力等以外还要确保四拨人不能遇上,因为一旦遇上就有可能出现被鬼前后夹击的非常难办的状况。

安排过后时间又安安静静一分一秒的流逝,捉迷藏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分钟过去,大多数人都比较心平气和,也不大会再遇上什么危机了。只是知情比较多的人还在担心顾顺童婳项小曦那边的进度,毕竟一开始确保实施这一行动才是安排出这一系列折腾的主要目的。也只能等了。陆汐音就坐在窗台外面发微信和目前闲着的同学聊聊天。

时间过去多半,无人伤亡,并且还有再救一个回来的希望,那很好了。接下来只要保持当前的节奏就没问题。聊天放松时时间过的也很快,第六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鬼即将刷新,陆汐音切回唱倾澜的聊天框等待她的播报,严阵以待好第一时间作出安排。而比唱倾澜的消息更早出现的是顾顺的喜报:

「差不多救回来了」

作为如沐沐所说的,项小曦最好的朋友,童婳并没有尽职尽责的在项小曦死后觉得伤心,因为她始终没能真正相信那是真的。很微妙的感觉,只是“死了”,就只是“死”,而已。死这个字和项小曦搭配起来在她心里就非常的不真实,所有的不舍也好悲伤痛苦也罢都无踪迹,有的只是薄薄的一个“死”字,一个不意味着任何事情的“死”字,她无法通过这个字感受到悲伤。

或许那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给自己砸实那个字,又或许……童婳也说不清,她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当下的“死”并非真正让人悲痛欲绝的“死”,这个“死”是一种告一段落,而非是终章,就像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昏迷,睡美人陷入沉睡那种情节。

她接到陆汐音消息时,对唤醒项小曦计划的成功概率没有半点怀疑,那就该是要成功的,故事就该是这种走向的。她便欣然应下。

好吧,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把事情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该说点什么呢?

她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她有多了解项小曦这个人,那样太自大了,哪怕在学校甚至是假期里的许多时间她们都呆在一起,但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她知道。哪怕她也确实知道项小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项小曦真正开心和不得不笑时笑容的区别;知道项小曦紧张时撒谎时不自觉的小动作;知道项小曦不为人知的执着于一些光怪陆离的童话,也依旧远远够不上所谓的了解,她知道的,可她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有这些特殊就够了。

她可能不是那个白马王子,但有时候唤醒公主也不非要是王子吧,或许一个小小的魔法就够了呢。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童婳看着手机屏幕中那个黑雾笼罩的项小曦依旧没有一点停顿的追着顾顺,再说不出什么了。

你醒来吧,你快醒来看看——她想说——醒来看看我们,还什么都没有改变呢。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呢?她还想伸手去扯开那烦人的黑雾,烦它那般迷了人的眼,想扯开它让一切明朗,让晨曦的光回到女孩的眼瞳,再反射出她的模样。可隔了一个屏幕的距离却是虚拟与现实的鸿沟,信号传递的也终究不会有真实的触碰,只要她关上手机,这一切就都会马上离她远去,她终究是什么都抓不住,终究是带不回一个项小曦。于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向她压来,她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开始让她难受。

她该用什么才能留住那短暂存在过的晨曦呢?

“别着急。”她听见手机中传来较晃动的画面和呼啸的风声而言更清晰明确的男声,平缓的向她阐述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深呼吸,好,别着急。童婳也这样试图从纷乱的念头中理出一些脉络,同时依然有那么一句别班体委恐怖如斯啊这么跑居然都不大喘气的吗在心里一闪而过。那个真正被鬼追的人似乎比童婳这个关掉手机就能完全抽离的人还要冷静的多。

等等。童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其实关上手机就会完全脱离。

她想要救她的朋友,就这么躲在高科技的屏障后面,连面都不露吗?就保持这么一个只要后退一步就能算是彻底离开的距离不靠近,就妄图称什么最好的朋友然后敲开一扇带锁的门吗?此时此刻想必许多人都离项小曦更近,那凭什么离项小曦这么远的童婳竟就有一定能靠近她信心呢?

“稍等一下。”童婳听见自己如是说道,隐去了后半句的“我这就过去。”走出她藏身的狭窄缝隙,再见到明朗的天光时,与陆汐音约定的第一条、对话框里清晰的黑色印刷体字迹在脑海中滚动播放了一遍。她叹口气,仿佛擦去那句话。「请记得活人比鬼重要」吗…对不起,至少此时此刻,至少她一个人,无法发自内心的赞同。

她迈开腿,一步又一步。

她开始奔跑。

不多时,顾顺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靠近了操场。其实那句“稍等一下”和突然黑掉的对方的视频窗口和之后手机里传出的白噪音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但顾顺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着,直到童婳真正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项小曦——!!!”他听见她在呐喊,几乎破音,颇有几分声嘶力竭的味道。

于是他关掉视频电话,将手机关闭放回口袋,调转方向直冲着项小曦跑去。

然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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