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商国燃起了大火。火势迅猛连带着天雷，从西面的三青峰一直烧到了南面的洛川河，一连三千里，生生不息，生灵涂炭。

国民的惨叫声合着恶鬼的哀嚎一起回荡在空气中，哀转久绝，一声接着一声。天雷大火，哪能烧得尽兴？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神啊——”

“好烫啊，要死了！”

“……”

金陵宫前的祭天台上有一口水晶棺材，里面躺着的东西已经神魂俱灭，只剩下一把带有人血布满怨气的黑色长剑。

倏然，一位神仙落座在了棺材边上，火舌席卷他的衣裳，大火化成了冰雕。他忽地伸手将那黑剑执起，还没有死绝却被困在大火中的国民便嘶吼着向他寻求帮助。

“神仙！救救我们吧，我们那无用的君王毁了太商啊！救救我们吧，您大慈大悲！”

“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了尘顿了很久，原是无情，可眉头却紧皱了起来，他心中如万千石块砸下，沉重到无法自拔。

上古神仙，法力无边，可即便如此，想要浇灭太商的大火，又何等的困难。

剑身在他手里碎成了千万片，风一吹便散开了。

许久之后，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周身的法力不断往外溢出，连绵不绝，向着那大火、那困住的太商子民扑去。

他们说得对，太商国的君王是个混账。他刚愎自用、固执己见、无情无义、心狠手辣，否则，他又怎么会做出一件愚蠢的事情，让整个国家陷入危难？

太商国那么大，说灭便灭了。

他那么坏，说没也没了。

真是活该……

了尘看上去平静极了，除了不断溢出的法力和不受控制往前行走的步伐，他面无表情，心里终于没有了杂念。

天雷愈来愈激烈，击打在这位欲要浇灭太商大火，超度生灵的神仙身上，在他的身上开了花，结了果，血淋淋地流得到处都是。

“呵呵，你要阻止我么?”了尘自顾自地说着，“你害怕吗？害怕我疯魔，义无反顾做违背天道的事情。往后，这世上便少了一位上古神仙。”

“唉……”了尘叹口气，抬头看去，只见乌云密布，遮挡了九重天。

天雷没有放过了尘，噼里啪啦在他身上击打，留下了不少血迹。他似乎感受不到疼，一抬手便将一道击打过来的天雷狠狠抓在了手里。

“神仙悲悯苍生！！我做我职内之事，你为何阻拦?”了尘死死抓住天雷，法力顺势而上，在空中炸开了一道烟花，同时自己也被反噬，吐血跪倒在了地上。

释空观音是乘着莲花台座出现在了尘身后的，顺手帮他挡住了一道天雷，而后双手合掌，“阿弥陀佛，了尘，莫要再扑灭这大火了，这是太商的命运，天命不可违，你若插手会被天雷击溃的。”

“回头吧。”

回头？他哪里还回得去？

了尘可以救世间所有人，却独独救不了自己。三千大道，没有一条路能将他拯救出去，漫天神佛，竟也没能渡化得了他。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听从天命。

他从来孤身一人，一人来，一人往，孤零零活了三千多年，够了。

“我已穷途末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

了尘道：“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可我何曾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从地上起身，继续往前走去，“既然没有这样的力量，那我所作所为当是情有可原。”

地上的泥沙粘上了他光洁白皙的脚踝，身上的伤夹杂了泥土，很是狼狈。他本是天上月，地上霜，清清白白不染红尘，如今泥泞不堪，再无了往年风光。

可是那又怎样？了尘不会在乎的。

“释空，莫要管我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你回去吧。九重天要翻新了，上面如今该是动乱不堪呢，可是你我不是九重天的神仙，无权管辖上面的事情，但是同样是以苍生为重，我希望你去看看，是好是坏总要有数。”

了尘忽然顿了顿身形，火光照耀了他的脊背，却将他的面庞掩埋在了阴影下，“回去吧，我嘛，得受些苦了…”

大火从金陵宫逐渐熄灭，死去的生灵得到了渡化，他们化成白光，顺顺利利地往黄泉路走去。于是，奈何桥上挤满了太商的子民，彼岸花开，放眼望去，再不见那个自以为是的君王。

释空无言只是静默地看着他，许久，捏了一个法诀，飞向了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这么掉了下来。他与了尘共事三千年，自然也知道彼此的脾性，了尘要灭了太商的大火，亲自渡化太商的子民，无人可以阻挡。

“好好保重，莫要死了。”释空看着了尘的背影，低声道。

了尘没有回头，只是道了句，“谢了。”

虽然雨水对这不同寻常的大火无法进行扑灭，但至少防止了它的涨势。

了尘一步一步走向南面的三青峰，每走一步，法力便流失一些，火焰便熄灭一些，而身上的伤也就更重一分。

他想这是他答应某个人的，他肯定是要做到的。

烈火浇在他的肌肤上，焦灼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炙热的血液烫伤了他冰封的心脏。

他说：我救得了苍生，也救得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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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了了世间，尘世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