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正浓的皇家围场。
皇子们都想要在皇上面前拔得头筹,于是广场中央堆满了插着各色旗子的猎物。
陆逍带着楚知渊趁着皇上的空隙,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因着有外国使节在场,皇上并没有过多盘问楚知渊,于是他倒也乐得清闲,然而麻烦很快就找上来了。
“听闻北棠皇上招纳了位天才少年做丞相,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与之切磋切磋?”场中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楚知渊的头顶传来,听到耳朵里面感觉耳膜在震动,浑身难受。
陆逍余光发现楚知渊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很是明目张胆的伸出手用衣袖隔开了那股力量,并且毫不客气的回击过去。
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品茗,氤氲的茶气遮住他眼眸中的情绪涌动,让人捉摸不定。
“哈哈哈哈……楚相何在?”北棠皇上在高位上爽朗的笑着,眉宇间是毫不加掩饰的自豪的看着楚知渊。
楚知渊这才回神,起身从容的走到中间行礼,铿锵有力的回答:“臣楚知渊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这就是那新来的丞相,看着确实年纪不大。”坐席中不少大臣交头接耳。
“哼!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也敢做丞相,自古丞相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胜任,就他这种两拳下去就呜呼……”说话那人正是先前大家首推的丞相人选,入朝十余年竟被楚知渊捷足先登,此刻心中愤懑不已。
“传闻这新相天赋异禀,恐是那什么什么……传人。”
又有人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说着模凌两可的话。
楚知渊只当充耳不闻,双目炯炯有神望向高位之处,等候命令的下达。
围场被圈起来,皇帝所在之处是架起了高层,底下所有人都尽收他的眼底,以至于站在中间说话,四面八方都能听清,而大臣们的言论稍稍有点心机就能传入皇上耳中。
皇上身边的温公公迈着小碎步跑了下来凑到楚知渊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语毕之后楚知渊眸光如烁,面色红润,更加神采奕奕。
“不知南越使节想要和在下切磋什么?”
使节拍手示意,只见有几人搬着一张大长桌上来,上面摆着的竟然是两国交界处的布防图。
瞬间,场中一片哗然,这是**裸的挑衅!
“我们就来一场模拟作战,在那边的小山坡上,进行友好的军事交流如何?”
南越使节指向不远处的小山坡,不知何时他已经在上面规划好了地图。
楚知渊初到京城,有些拿不住主意,只好对陆逍投去求助的眼神,只见他微眯起的双眸中透露出一丝危险韵味,然后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的杯子。
楚知渊瞬间了然,立即望向杯子所在的方位,犹如胜券在握。
“向来兵家是武将之事,而今我们二人都是文官,不如较量一下可好?”那使节眼中满满都是不屑和鄙夷,他年纪长楚知渊一倍不止,在他的眼中楚知渊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楚知渊低下头睫毛轻颤几下,神情淡然的走向中央,一举一动都展现文人墨客该有的风姿。
皇上身着明晃晃的龙袍,胸前的龙爪栩栩如生,周身的威压让人睁不开眼,但他却大笑着浑厚的开口:“楚知渊,敢不敢接?”
空气静谧得可怕,只听得见鸟儿扑哧翅膀的声音。
楚知渊转头看了一眼生人勿近的陆逍,又回到那盘布防图上,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般坚定的开口:“敢!”
场中又是一片哗然。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是不懂,但现在的情况是箭在铉上不得不发。
南越竟然敢将两国边界布防图公之于众,其雄心昭然若揭,此赛若是胜了,就会影响接下来的北棠布局。
若是输了,想必边关不出半刻就会被攻破。
使节幽暗的瞳孔中是步步算计,上扬的嘴角满是得意,他昂起下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胜利的模样。
“不知使节可否允许在下加多一项比赛内容?”楚知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月白色长衫上不经意间沾染了些灰尘,但在阳光下明暗交错,反倒映得他更加魅惑。
“请。”南越使节眉头上挑,斜睨着旁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身后之人配合着他发出阵阵嘲讽。
楚知渊反倒礼貌的答谢,然后飞速跑到陆逍旁边,众目睽睽之下扯下他硬挺的腰板,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平日板着脸总是一个表情的陆大将军,不自然的咳嗽几声后红着脸离开。
“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虽是秋天,但依旧烈日当空,大臣以及家眷们早已有些倦意,然而皇帝都未曾言语,他们更加不敢有任何不满。
半柱香过去,只见一群身着露骨衣衫的舞女们抱着一卷图纸模样的东西缓缓走上来,所到之所余香阵阵,勾的人是心痒难耐。
大臣苦于身旁有夫人盯着也只敢偷偷瞧,各国使节却是如狼似虎的直勾勾看着。
只见美人各种撩拨,南越使者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露出那口黄牙,看得人直呼恶心。
“启禀皇上,知渊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刚才还沉浸在美人当中的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望向中央,只见原本是两国的布防图,变成了四国。
既然你想要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那不如大家一起玩。
“你!”刚还满面春风得意的南越使节瞬间变了脸色,气愤的指着楚知渊半响说不出话来。
其余两国的脸色更是精彩。
“不知北棠这是和何意?”
“就是!布防图本就是国之机密,如此这番光明长大的公布岂不是在向我们宣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知渊会面露难色,下不来台,皇上会严惩他时。
“我给的。”陆逍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广场中响起,漆黑如曜石的眼眸中浮动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周身散发的气息压迫十足。
原先不满的两国使者此刻更是闭口不言,如同鸵鸟般低头大气不敢喘。
楚知渊眼见差不多,继续开口:“皇上,微臣有个提议。”
“说。”
“微臣拙见,两人对战不如四人混战来得精彩。”
“附议!”
“附议!”
其余两人见自己国家的布防图就这么**裸的摆在台面,早已经按耐不住。
楚知渊猝然抬起眼帘,目光陡然锋利无比,步伐坚定的朝着长桌走去站立,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同样站在长桌旁的几位使节却忍不住心里打起寒颤。
他发现,山坡周围可塑性很强,就着那四国的布防图简单布置一下,即可成为模拟战场。
*
第一局。
就在其余三国都在紧张的重新布置防线时,唯独楚知渊紧紧盯着布防图不动,绕着长桌一直转圈。
“这楚相是在做什么?”
“布防图被人看了去再不抓紧时间重新调整,势必攻破,到底是年轻了点。”
“我倒不觉得楚知渊此人简单。”
“哼!初出茅庐,不自量力。”
场外许多官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就连许多未上过战场的公子小姐们也参与了讨论,毕竟纸上谈兵这件事并不需要承担后果。
‘南越擅毒,东吴擅骑,西晴易守难攻’,楚知渊正思考着,耳中就传来一句密语。
这是天门山独有的传声术,楚知渊警惕的循声望去,发现是不知何时站在皇上身旁的陆逍,他依旧是那副冷脸高傲得不可一世。
楚知渊的眉宇中尽是迷惑不解,他为何会天门山的秘术?
正式战场开始。
三国果然同一时间朝着北棠而来,楚知渊竟然不抵抗直接开门迎敌,第一道防线就这样被轻松冲破。
“哈哈哈小儿竟然防都不敢防!”
“我们还是小心点,小心有诈!”
楚知意给一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于是在山坡上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战败。
广场内的看客们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抄家伙上场。
“报!我方军队与敌方悬殊,请求支援。”
楚知意体力不支差点晕倒在地,他佯装镇定而举起的手却颤抖不止,哽咽着喉咙说:“全……军出击!”
第一局,楚知渊输了。
从明面上输得彻底。
“哈哈哈臭小子你现在投降,爷爷姑且放过你。”南越使节在他的帐篷里面仍旧嚣张的嘲笑着,笑声不绝于耳。
其余两国虽没有落尽下石,也难掩兴奋的神色。
要知道,自陆逍出世,他们就没有得到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年轻人,你若是现在放弃不算输,我们顶多也就是切磋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们虽是文官,却也在官场浪迹十余年,没上过战场但是看过的战争也比你现在年岁还要多。”
又是一阵无尽的嘲笑。
北棠的百官们此刻都汗颜的低下头,表情难看低声咒骂着。
“这个绣花枕头到底有没有分寸,这事关国之尊严非乡野村夫之间的嬉戏!”有一武将忍不住站出来破口大骂起来。
更有人联名恳求皇上停止这场胡闹的游戏。
“噌!”一把利剑滑坡长空,极具威力的刀锋竟然将围场两旁的树叶震碎不少,陆逍低头认真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不做任何言语,却已经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原先还吵闹的围场,又恢复了静谧。
第二局开始了。
局势迅雷不及掩耳出现转变。
“报!东吴在我们后方偷袭!”西晴使者闻言脸色一变,即可发动反攻。
“报!我军遇到南越偷袭!”东吴命令所有军队撤回,却发现早已经入了别人圈套当中。
“报!西晴突然反水,我方不敌。”南越使者还惬意的挺着大肚子沉浸式的幻想将北棠踩到脚底的场景,结果让他猝不及防。
从第一局来看南越、东吴、西晴应该是进行了某种交易,共同发起对北棠的进攻。
如果想要赢得这场比赛,他们在第二局的时候更应该联合起来让北棠出局,这样才能有后面的角逐。
可是,北棠山坡的小房子里面竟然出现了混战。
“哈哈哈哈好一招关门打狗!”场外终于有人看懂了楚知渊的用意。
他一早就料定了其余三国会联合对付他,所以他干脆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皇上龙颜大悦,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这个离间计用得妙啊!”
紧接着,楚知渊开始布防了,眼见打得差不多,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北棠的边防已经固若金汤了。
原本还在叫嚣的南越使节更是不敢出来,另外两人倒是大方承认自己输了。
“不算!你使诈!明明说好用自己的兵来模拟,你却串通他们演戏。”
“还有你们也是,什么狗屁契约,竟敢背叛爷爷!”
南越使节气急败坏,他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输给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尤其对方还是个文弱书生。
“你好歹是一位文官,代表的是你们南越国的门面,怎么说话如此粗鲁!”从帐篷出来的其中一位使节不乐意了,当即反驳了回去。
“况且一开始联合不是你串掇着我们的吗?如今输了比赛却疑心自己队友,简直无赖。”
“难怪世人评价你们南越人厚颜无耻。”
楚知渊并没有着急出去邀功,给士兵们使了眼色尽快复位,然后干脆利落的一把火烧了帐篷,连带着那副布防图,等他出来之时更加灰头土脸。
“咳咳咳……望皇上恕罪。”
楚知渊煞有其事的跪在地上不起,言语恳切真挚。
众人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不是赢了战局吗?怎么还请罪起来了?
“臣不慎碰倒油灯点燃了布防图。”
此话一出,原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三人立刻瞪大双眼,布防图一烧他们就无法得知最后楚知渊是如何布置的了。
这一局输得彻底。
皇上眉梢微挑,嘴角是勾起大弧度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刺眼又灼热的望着下面的众生,语气十分轻松:“知渊还不快解释解释,免得影响我们各国之间的和气。”
“是。”
楚知渊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缓缓道来:“我只是选了些精通语言的兵,然后进行了友好的文化交流。”
常年在边界生活的人,交界处国家的语言都会,且各国允许在有限的条件里面进行友好贸易往来,所以大家会说邻国话并不稀奇。
“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
东吴和西晴的使节恍然大悟,楚知渊第一局是故意输给他们看的,等他们进入他的领地之后,楚知渊的兵再伪装成别国之人进行偷袭,离间他们的关系,如此一来大家都会陷入为何队友会背叛自己的苦恼中,而忽视了外面的北棠。
唯有南越使节不屑一顾:“哼!雕虫小技!”
楚知渊弯腰恭敬的道了一声:“承让。”
这一局,北棠完胜,楚知渊天才之称让在场所有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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