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单人寝室里也蒙蒙的,像是裹着一层灰纱,模模糊糊瞧不清楚。
不大的空间里,那张单人小床格外艰难,一雄一雌相拥着将它挤满,稍稍一动就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嘎。
高大壮实的雌虫从身后拥着雄虫,宽阔的背脊裸露在外,两臂的纹身野蛮地展现着自己的存在。他先醒来,浅蓝色的眼睛在黑灰里散发着微微的荧光。习以为常地抚摸了一把被掌心捂得热烘烘的雄虫小腹,继而在雪白光洁的耳后啄吻了两下。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没惊醒熟睡的雄虫。望着那香甜的睡脸,托勒密爱怜地轻笑着为林隽捻好被角。
因为备战需要,能及时听见各种动静,寝室的隔音不好。饶是托勒密尽可能放轻了手脚,也不免传来洗漱的声响。
林隽被吵醒,翻了个身,摸到身边还带着余温的床单,迷迷糊糊睁开眼扫了一圈,正好看见下巴上滴水的托勒密,沙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还早,再睡会。”托勒密走近,蹲在床边,拨开林隽额间鬓角凌乱的卷发。
刚睡醒的雄虫眼神还没完全聚焦,散散的,懵懵的,可爱极了。因为侧着睡的时间有点儿长,一侧额角和脸颊压红了,还印出被褥的褶皱,显得青涩而纯真。托勒密情不自禁低头吻住那片发红的颧骨。
“想喝豆浆。”林隽边说,边因为那个吻缩了缩脖子。热烘烘的鼻息喷过来,有点儿痒。
“好。”托勒密听了,心头发软,摩挲着雄虫那细白的后颈,“再弄点油条和汤包?”
一听这名字,林隽就知道他在瞎说,但因为自己随口说的能被记住,心情很好,他笑着问,“真能弄过来?”
“能。”
“真的假的?”
也许是因为世界发展的必然规律,也或者是大千世界必有重合之处,虫族世界的物质与地球有一部分相似,甚至相同,但像文化和文明却各有道路。因此汤包和油条,虫族世界并没有,但有相似的晶面裹和炸糕。林隽心想,托勒密大概说的是这些。
但出乎意料的,托勒密真的带来了汤包和油条。
林隽傻傻地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早点,不敢置信地看看它们,又看看托勒密,“你怎么做到的?”
托勒密志得意满地仰靠着椅背,笑得又痞又野,好似片刻前在灶房差点和炊事兵打起来的另有其人,“多大点儿事儿,你想吃点汤包油条,我还能不会做?”
“牛啊!”林隽心情更好了,想到托勒密这个粗男人在案桌前揉面包包子,就止不住地笑,眼睛往下弯,嘴角往上翘,两排大白牙亮得托勒密怎么也忍不住地跟着笑。
“快吃,一会得出操了。”托勒密前倾着催促,刚把一只汤包放进林隽碟子里,自己碟子也被放进了一只汤包。他一抬头,只见那只雄虫笑得更灿烂了。
“傻看着我干嘛,吃啊。”林隽没再顾他,小心咬破汤包嘬了口汤,又烫又鲜,吃得满脸笑意,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托勒密怔怔看着他半晌,才学着他吃起了汤包。
吃饱喝足的林隽瘫在椅子上歇了会儿,托勒密端过他剩下的小半碗豆浆一饮而尽。速度之快,林隽都没来得及阻止。但一想到平日里也都是这样,林隽也没说什么。不喜欢吃的,吃不下的,最后托勒密都会扫尾,跟饭桶似的。也不嫌是他吃剩下的,呼哧呼哧就造。扯过一张纸擦掉他嘴角的豆浆,林隽觉得习惯可真可怕。起初的别扭,倒现在的见怪不怪,就这么发生了,“做一次就行了。别仗着自己是伯爵家的崽子就搞特权,小心他们给你穿小鞋。”
“那咋了。贵族特权本来就是用来用的。”
“你能不能有点好。”林隽真听不得这话,啪一巴掌轻轻扇在那颗“猕猴桃”上,“还想挨顿抽,是不是?”
“你好啰嗦。”托勒密满不在乎。
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林隽又给了他几巴掌,打得他缩头缩脑。
“知道了!我知道了!”缩着脖子躲的托勒密,像只被俄罗斯人抽脑袋的熊。
这家伙真是不管就要上天!
他们走向操场的路上,托勒密说:“今天下午,雄父就过来了。你做好准备上课啊。”
“他劝好梅里克了?”林隽问。
“没有。”双手抱着后脑勺,托勒密望着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梅里克自小被流放,近几年才被召回来。可能是自小生存的环境比较恶劣,提高了他的阀值,什么都能接受。就算是顶替他逃婚的哥哥和法比安结婚也没说过一句怨言。所以,现在星盗要用他交换,他也挺适应的。不管雄父怎么劝,梅里克始终都是什么结果他都接受的态度。”
“这对你们而言,不是很好的结果吗?”林隽不解,他双手插进兜里,懒洋洋地往前迈步,“一只服从安排的雄虫,能减少多少损失。”
“是啊。”托勒密笑得幸灾乐祸,“可惜法比安不乐意了。他现在只希望梅里克说不愿意。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使用伴侣的权利,将梅里克留在身边。但不幸的是,梅里克的态度似乎并不偏向他。”
“梅里克为什么是这种态度?”林隽想不明白,被星盗占有难道不会更糟吗?
“他和其他雄虫不太一样。”托勒密耸耸肩,“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点和你有点像,但又不是那么一样。他对每件事的态度都是温和包容的,允许一切发生,不管是好是坏。”
“听起来是个佛系少年啊。”
“佛系?”
“别问,我懒得解释,反正就是他这样的。”
托勒密搂住林隽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过去问,“你家乡到底在哪儿,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你大爷家。”
“去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你大爷!”
他们打打闹闹往前,一会儿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地走,一会龇牙咧嘴追逐着小跑。鱼肚白的天色里,透着点点惨白,日头隐隐的金光若隐若现。前方操场上早已列队的新兵蛋子正等着他们,黑压压一片,像一窝出巢的蜂。
达瑞尔在队伍中凝视着林隽,正如林隽凝视着渐渐升起的太阳。
一声令下,队伍整齐划一地向后转,达瑞尔背对着林隽和那处临时搭建的休憩室。汗水沿着背脊往下滑,闷在训练服里,湿粘而烘热。那双灰色的眸子沉沉如覆盖着一层阴影。
教官托勒密同样大汗淋漓,皮肤在阳光的炙烤下泛着黑红色。他每一次口令都使劲收紧腹部吼出来,因此脖颈上的青筋和太阳穴会一同暴起,显得狰狞而狠戾。
这样没完没了的艰苦训练要持续一年,之后会依据考核成绩分配到各个军团,正式入职。
达瑞尔不确定自己会被分到哪个军团。如果是第三军团,那么托勒密中校还会像现在这样荒唐,随时随地带着那只雄虫吗?
那只雄虫现在在做什么?达瑞尔完成一组飞腾跑跳后,收拢翼翅调整呼吸,有点失神地盯着脚尖。
“达瑞尔!”教官托勒密的一声呵斥让他回过神,立即挺直腰杆,高声一个字,“到!”
“负重飞腾跑跳三组!”
“是!”
眼看着托勒密又开始欺负小孩,林隽无语地嚼着苹果干。真是小心眼。醋劲这么大,灶房十年都不用买醋了。
想完,嘴里的苹果干掉在裤.裆上。林隽手忙脚乱捡起它,看着那咬掉的缺口,痛心疾首。
他在想什么啊?怎么搞得他们好像真的在谈一样。什么醋劲,呸呸呸。
把这些纷繁的事情赶出脑子,林隽低头继续看有关精神力的书。
下午就要上课了,想想就紧张。精神力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也不知道到底能怎么用。
因为基因退化,目前能使用精神力的雄虫比熊猫还稀有。托勒密的雄父西拉斯就是“大熊猫”之一。
听托勒密说,西拉斯的精神力可以做到隔空取物了。
这不就相当于超能力中的意念了吗?林隽很期待自己也能达到这一步。到那时,谁对他动手动脚,就给谁一刀子。尤其是乌尔里克,不戳成马蜂窝,真是恨意难消。那个天杀的狗杂种怎么还不噶。真是祸害遗千年。
正这么想着,休憩室的门从外推开,穿着骚包透视装的西拉斯站在门口,对着林隽张扬一笑,食指中指并拢在眉骨上一点,继而一挥,好一个潇洒风流哥儿的做派,“漂亮宝贝儿,好久不见~”
自带波浪线的语调听起来骚得没边。
但一想到这个骚家伙在床.上要扶着扶手才不会倒,林隽笑出声,“好久不见,西拉斯先生。”
西拉斯挑眉,“看来托勒密把你教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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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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