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渺和祁言涧的道谢一前一后发过来时,宋洵州正躺在天台的躺椅上摸饭团。
司机刚给他打来电话,说已经把人送到家。
挂断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离收到两个人的消息不远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手机几乎是同时弹出了两条消息,让他忍不住猜两个人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他先回复了较早几秒发过来的陈思渺,打了三个字“不客气”,点击发送。
随后打开与祁言涧的聊天窗。
Z:没事。
Z:你淋雨了吗。
对方回消息很快。
宋洵州注视着她头像的视线被白色的信息条转移。
pluviophile:一点点,现在都快要干了。
他轻笑了声,已经联想出祁言涧低着脑袋敲手机的神态,没再多说什么,只回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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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涧到学校的时候,先去保安室归还了那把伞,随后和上午一样,过了一道道安检,走进致远楼里。
在看清不远处的人时,她不止一点恍惚。
恍惚到宋洵州走近她,站在她面前,自己都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他轻轻伸出手,左右挥了挥,打断她的出神。
祁言涧的眼神重新聚焦,焦点在他的身上,出口问:“你也被抽中当志愿者了吗?”
问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她并不觉得他是被抽过来为学校志愿服务的。因为她百分百确定,自己在早上没有见过他。
宋洵州摇摇头,他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仿佛来这里是一件非常令他愉快的事:“不是,我是来替一个朋友的。”
祁言涧了然,她“嗯”了声,打消心里的疑虑。
距离两个人上次的偶遇才过去短短两天,今天机缘巧合下,居然又见了面。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缘分的奇妙。
“好巧,”宋洵州低头看着她,“你被抽中了?”
祁言涧抿了抿嘴唇,脸上罕见地出现无奈的表情,连声音都比刚才多了几分无精打采:“倒霉的事我从不缺席。”
话才说出口,她想起来宋洵州来这里的原因。
他冒着雨替朋友来这里,更加说明他是一个有责任心又珍惜友情的人,可能义务劳动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算一件倒霉的事。
虽然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但祁言涧莫名有点担心他的想法和反应。
祁言涧说话时候会和对面的人对视,这个习惯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过。
宋洵州也对视着她,缓缓开口:“对啊,好倒霉。”
他接过她的上句话:“会经常倒霉吗?”
担心的心情顷刻间消失。
祁言涧忽然感到一阵微痒,但不知道是从哪个部位传来的,于是只好将拇指与食指相互揉搓了下,以此让自己静下心神。
“也不算,只是遇到不想去做的事会下意识觉得倒霉,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不好。”她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我今天就是这样。”宋洵州认可她的话,“本来不想过来的,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来学校当志愿者没什么不好。”
祁言涧以为他在这里遇见了什么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得,她安静地等他的下言。
“因为在这里遇见了你。”宋洵州漆黑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于是深邃中多了几分柔和,二者中和的恰到好处,看着他的眼睛时你会觉得很舒服,而且不自觉会被传递一些情绪。
祁言涧怔了怔,她观察宋洵州的神情,那么平静、那么坦诚。
这句在她这里有很大重量的一句话,不知道在他那里是不是只是一声对同学的友善交谈。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
她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又要在睡觉之前想起他了。
宋洵州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说错话。
他不想让祁言涧多想,于是“将错就错”,不给她探究他话里动机的时间:“等带完队之后能等等我吗,我们顺一段路,可以一起走。”
祁言涧下意识望了望外面,雨滴滴答答地下着,照比她刚从家里出发时的架势小了不少,已经有了停止的苗头。
颐湖离学校不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如果走着回去的话,那真的太远了。
祁言涧欲言又止,两人之间的对话空白了几秒,她再次出声:“可以。”
不会主动去问什么的话,干脆别多想,按着自己的心来回答,她不想拒绝。
走一段方向一致的路,交到他这样一个朋友,她很愿意。
外面响起吹哨声,两个人不在一个班,各自被分派带的队中间隔着十几列。
宋洵州和她短暂道别:“等会见。”
祁言涧重复他说的话,还挥了挥手。
宋洵州明白她是在回应一开始他用来打断她出神而做出的动作。
站到自己原定的位置上,举起牌子时,她不觉想,时间的流速真的不是均匀的。
早上是以秒为单位,刚才却以小时来流逝。
宋洵州从四楼下来的时候,祁言涧已经站在教学楼大门旁等着他。
他走过去,叫她名字,说:“你好快。”
她笑笑:“因为只需要带到二楼。”
说完之后,祁言涧抬起手指了指门外:“雨停了。”
宋洵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暗自庆幸这场雨及时停下。
“那我带你去抄近路,”祁言涧有些神秘地看他一眼,似乎对于这件事很迫不及待,语气都轻快,“原本还担心下着雨没办法打伞进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停了。”
“好。”宋洵州和她对视。
两个人并肩走出校门,宋洵州只需要跟着祁言涧走,她带到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抄近路会缩短他俩一起走路的时间,但他很开心她能说出这句话。
这样让他感觉缩短的不只有时间,还有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如果不是她带他站到面前这个巷子口,宋洵州可能到高中毕业都不会发现这条小巷。
它实在太过狭窄且隐蔽,本就不大的进口还被一棵树的枝干遮挡住,如果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行走,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宋洵州挑挑眉梢,他侧过脸,低头问祁言涧:“你把我带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了?”
祁言涧仰头,视线里先出现的是他被风微微吹起的发梢,而后目光下移,依旧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不算,好多人都知道这里。”
“我是第一次知道,以前没注意过。”宋洵州有点惊讶的还有这条巷子出奇的长,放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尽头,“走到尽头的话,会到哪里?”
“我家。”祁言涧忍不住笑,她发现自己有点藏不住地得意家门口有这样一条人少路短且从来不会堵车的小巷,解释道,“这条巷子连着琴岛路和屿山路,正好贯穿它们的头尾。”
这两条路的名字一说出来,宋洵州就差不多估量出小巷的长度了,怪不得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绕过那棵立在进口前的梧桐树,里面的宽度不允许两个人并肩走,于是他停下来,让祁言涧走在前面。
雨才停,幸好脚下踩的是不会十分泥泞的石砖,上面出现了许多经过积年累月的雨水侵蚀而出现的小坑,此时里面积满了水。
南市的阳光从不吝啬,尤其在雨后,虽然两面墙上方空出的空间很少,也只是细细一条缝,不过还是有大把细碎的光亮挤了进来,洒在墙角的青苔和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反上来刺眼的光。
祁言涧往前走的步子照比平常缓了很多,她慢慢向前,时不时回头望宋洵州一眼,好像他会随时消失不见一样。
每当在她回过头的时候,宋洵州都是立马去接上她的视线,没有空掉一次。
他才是真的担心下一秒她会消失不见。
两个人短时间内都没说话,彼此都很享受当下的环境和温度,心照不宣地舍不得去破坏这种安静。
脚步不停地走在这条只有两个人的巷子上,头顶有一方小小的、细长的天空,抬头,他们看到的是同一片蓝。
太阳一向普照大地,但是在这里,所有阳光都被他们独享。
宋洵州一直都在盯着面前女生的背影,和那天在树下坐着时不同,现在的祁言涧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未被树叶稀释过的光线里。
她回头时,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楚地能被自己看到。
十七岁的祁言涧原来已经拥有了“刺猬型”人格。
每天直立行走,不过在自己愿意去接近的人和事物面前会翻过身,露出脆弱的圆滚滚肚皮。
接受到一点善意,就忍不住露出来肚皮给那些提供善意的人看,或许会千疮百孔,但依旧坚信真诚不败。
祁言涧又回过头,这一次,她没和宋洵州对上视线。
他在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十分熟悉。
她没思索几秒,就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这种表情和那天宋洵州在听到她说自己没见过他后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隐藏的很好,但由于不经意流露,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就捕捉到其中的悲伤。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祁言涧原本就慢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宋洵州察觉到她立在原地不再继续向前走,于是回过神,也跟着站住脚,定在原地。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认识你。”祁言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但是她没办法忽视掉心里刚刚产生的那份失重般的胀痛感,下意识觉得说出来会舒服一点,于是就开了口。
宋洵州感觉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频率,甚至产生了一种痛感,甚至发不出声音去接她的话,只能等待她再次说出下一句或让他坠入泥潭或让他升上云端的话。
“好久之前我就认识你了,”祁言涧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名字。”
宋洵州渐渐松开不自觉握紧的右手,他暗暗张开手掌又闭合,已经知道了准确的答案,却仍问出了那个一定得不到肯定答复的问题:“以前见过我吗?”
祁言涧摇摇头:“没有。”
她能够确定,如果见过他,自己不会毫无印象。
宋洵州错开眼神,在心里暗嘲了下,他明白自己迫切想要抛出这个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他错过的,的的确确,比他原本猜到的要多得多。
不知道在说到哪句话时,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开始朝前走,双方的脚步都比一开始快了许多,暴露出各自怀有着混乱的心绪。
他们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走出出口,向左转再走不一会儿就会到祁言涧的家,而通往颐湖那边,则是恰好相反的向右方向。
道别之前,宋洵州问她:“想见饭团吗?”
祁言涧顿了下,随后点点头。
“知道了。”宋洵州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常的那种游刃有余,让人感觉很轻松。
“你明天还会去学校吗?”祁言涧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会的。”
“好,”祁言涧开始往后退步,但是没有转过身,依旧面向自己身前的人,“那明天见。”
我很喜欢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在巷子里这个情节,这章写的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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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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