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干妈

郑轻慤叹气:“她说她得在周一前看完全部资料,写出背景来,否则怕影响其他同事进度。”

杨书翊喉头微动,随便从资产管理部抓一个人出来写背景,两小时绝对搞完了,秦玟到底为什么能看一天,还要可怜巴巴的加班……

“我看她哭得可怜,工作又那么多,就说帮帮她。”

杨书翊语塞。

工作又……那么多?

嗯……

“结果我也不太会。”郑轻慤补充。

杨书翊:……

“我俩就一起研究。”

杨书翊服气了,大好的日子,她不想扫兴,转了话题,“你订的私房菜在哪呀?”

“快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

“嗯。”

杨书翊望向窗外,车走走停停,周五的夜晚,灯火汇聚,车流堵成一条红色的长河,喇叭声此起彼伏。

廉景琛坐在车内,同样被堵得水泄不通,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上的聊天框,最新的两条消息,今天早上七点半发的。

廉景琛:今晚回家吃饭吗?

杨书翊:今天521,我和他应该要出去的。明早回去。

屏幕上的“我和他”三个字,格外刺眼,像长出无数根刺,在廉景琛大脑里玩“暴雨梨花针”,扎得廉景琛心烦意乱。

廉景琛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旁,打开车窗透气,隔壁车是一对情侣,估摸是热恋中,趁着堵车的功夫,争分夺秒地接吻,廉景琛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又把车窗关上。

“茂辉。”廉景琛蓦地开口。

司机侧头:“嗯?”

廉景琛沉默半晌,问:“一个花心的男人,可能收心吗?”

司机袁茂辉笑起来,“男人,怎么可能。”

“一个花心的男人,就算被阉了,嘴上也不会消停,”袁茂辉哼笑道:“花心的男人要是老实了,要么是男人的新鲜感还没过,要么是女人没发现。”

廉景琛笑起来:“你说得对。”

“她只是……还没发现。”

周六一早,廉景琛的车就停在了杨书翊家楼下。

杨书翊背着包下楼,廉景琛自己开的车,在驾驶位上,杨书翊把包放在后备箱,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哥你怎么来了?”

廉景琛换掉了他万年不变的西装衬衫,穿着休闲的白半袖,“茂辉今天有事。”

“程鹏呢?他也不在?”

“去看病了。”

“王江呢?”

“他休假。”

杨书翊还要说话,廉景琛道:“他们都有事。妈念叨你半个月了,一大早催我过来。”

杨书翊笑,“干妈跟我嚎几天了,干爸呢,他就不想我吗?”

“想,今天高叔叔约他钓鱼都没去,在家等着呢。”

“干爸真的能钓到鱼吗?”杨书翊怀疑。

“上个礼拜总算钓到一条,说是鲤鱼。妈说那是菜市场买的。爸不服气,说要再钓一条给她看,一星期了,钓起一只破鞋子。”

“哈哈。”

廉家离杨书翊住的地方不远,周六早上不堵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家。车刚进车库,杨书翊还没下车,戚嘉禾女士就站在车库口等上了。

戚嘉禾女士,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百无禁忌,最近爱上拓染,穿着她自己染的裙子——她说她染的是蝴蝶图样,廉景琛看了半天,怀疑她染的是蝴蝶的幼年期毛毛虫。

戚嘉禾女士单手搭着墙,冲下车的杨书翊问:“书翊,看!”她转了一圈,炫耀她染的丑裙子,得意道:“我的新作品!”

“好看!”杨书翊无脑夸,“这颜色染得真有个性,太独特了!不拘一格!”

戚嘉禾女士高兴极了,“还是女儿有眼光!不像某些人!”

“某些人”廉景琛无奈,明明染得就像毛毛虫。他打开后备箱,把杨书翊的背包拿出来。

戚嘉禾女士问:“书翊,你看得出我染的是什么吧!”

廉景琛拿着包不着痕迹走到杨书翊面前,打算给她点小提示。

杨书翊脱口而出:“蝴蝶!”

这回震惊地轮到廉景琛了,“这你都看得出来?!”

戚嘉禾女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只有你看不出来好吗?”

戚嘉禾女士得到正确回答,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艺术天分,高高兴兴地推门进屋,“书翊快进来,外面晒。”

廉景琛和杨书翊并排,小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书翊也小小声回她:“干妈最近爱蝴蝶,头像和朋友圈都是。我猜的。”

“……”廉景琛服气:“你强!”

客厅里挂着戚嘉禾、廉景琛、杨书翊还有廉景琛他爸廉京的大合照,戚嘉禾和廉京坐在沙发上,廉景琛和杨书翊一左一右站在他们旁边。

保姆准备了茶、果汁和点心,“今天有书翊爱吃的芒果。”

杨书翊笑嘻嘻凑过去,叉芒果吃。

戚嘉禾分了一点眼神给廉景琛,“你背的书翊的包?书翊你拿了什么,这么沉。”

杨书翊含着芒果,接过包,挨个往出拿,给戚嘉禾带的面膜、给廉京带的网传特效打窝子饵料、给廉景琛的新领带,给几个保姆带的手膜。

戚嘉禾不高兴地拍杨书翊的手:“又带东西!说了多少遍不要带。”

杨书翊把芒果咽下去,“干妈你试试嘛,公司的女孩子强烈推荐的,说效果比前男友面膜还好,这好东西,我干妈怎么能没有!必须给安排!”

“真这么管用?”戚嘉禾半信半疑,“我去试试!”

“走走走,我给你贴。”

俩人热热闹闹走了,廉景琛笑笑,把杨书翊的包放到她房间去。

杨书翊的房间在三楼,带个小露台,光线极好。床头柜上放着杨书翊高中在校门口拍的照片。

照片中,杨书翊穿着袖口发紧、脚踝短一截、洗的发白的校服,扎着马尾辫,提着书包,对着镜头比耶。

这张照片是杨书翊高中毕业后寄给戚嘉禾的。

戚嘉禾成立了慈善基金会,资助学生,杨书翊是她资助的女学生之一。

按照项目要求,被资助者应当属于贫困家庭。基金会不了解当地情况,拜托学校给提供一份贫困学生清单,基金会按照清单审核后发放资助款。

杨书翊并不符合贫困条件,她读高中时,她亲爸在县城有份达到县城平均收入的工作,有全款的房子,实在和贫困不沾边。

但学校为了尽可能地帮学生申请到捐助,将全校有可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全部添加在贫困学生清单中——加起来不超过30个,其中包括杨书翊。

基金会审核时,去当地走访,去杨书翊家核实情况,看到了她家的真实生活水平,本应将杨书翊从清单上划去,但杨书翊的老师再三恳求他,把杨书翊的情况同出资人再沟通沟通,并手写了一封长信,连同杨书翊的成绩单一起寄给戚嘉禾。

杨书翊父亲确实有份达到平均工资的工作,家里也的确有楼房,但她父母完全不赞同她读书,她们坚信杨书翊读书读多了容易读坏脑子,比如家里屁大点琐事就想报警,比如不知天高地厚想去大城市发展,又比如被网络□□言论影响,对父母不孝顺,对弟弟不帮扶。

他们原计划让杨书翊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在不满十六岁的年纪被熟人介绍去黑工厂打黑工,工资给杨书翊留几百块饭钱,其余直接打进父母银行卡。

她能读到高中,是突破重重阻力的,是高中学校校长和她的初中老师一趟趟跑杨书翊家,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最后她爸妈担心生硬拒绝了高中学校校长,将来儿子考进去可能被校长穿小鞋,才勉强达成的。

不情不愿让她读书,直接体现在不交学费、拖延给生活费上。

是的,她的家庭不贫困。

只是不舍得给她花钱而已。

信后面附着杨书翊的成绩单,她老师去了一趟她初中母校,把初中的成绩单一起附在后面,每一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从无失手。

或许是担心戚嘉禾看不起小县城的教育质量,怀疑考试的难度和学生的水平,她老师还着重强调了去年的全市联考成绩,杨书翊全市第一,断层超过第二名26分。

在项目资助期间,戚嘉禾遇到很多像杨书翊一样的情况,各个都是成绩优异,父母不支持读书,这在贫困地区是司空见惯的,没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她同意了捐助,很快将杨书翊忘在脑后,毕竟她同时捐助着上千个学生,不可能记得每一个人。

资助期间,杨书翊会按学期寄成绩单和感谢信。

同她一样寄信的人,还有几百个,戚嘉禾对感谢信不感兴趣,甚至听到感谢两个字都头疼。她只要知道她的钱花出去以后,她们能继续上学、能不因为钱辍学即可。

她对她们的成绩也无所谓,客观来说,贫困县城的教育资源很有限,很多贫困县一年都考不了一个本科生,被资助的学生就算考全校第一,也很可能上不了本科。

真正让戚嘉禾注意到杨书翊的,是她的高考成绩。

按照原计划,这些被资助的孩子,只要考上大学,戚嘉禾会为她们出学费和生活费。

戚嘉禾在翻看资助名单时,杨书翊赫然在榜首,国内顶尖大学。

这种震撼感就像山沟沟里出了个全国首富,戚嘉禾资助学生多年,第一次资助到成绩如此好的学生。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去联系杨书翊时,杨书翊已经人去楼空,联系不上了。略一打听,知道是杨书翊的父母吞了政府给她的奖学金,烧了她录取通知书,理由还很可笑——怕控制不了她,怕她跑了挣钱不给家里花。

戚嘉禾资助学生,就是希望读书能改变他们的命运,谁知改了三年,竟败在这对愚人手中。

至此,戚嘉禾彻底记住了杨书翊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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