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咸陆年十二月初,雪窖冰天,街上不见人影半点。
“他们来了,”唇似红梅点,皓腕碧翠带,“你是怎么想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出落的却甚过这玉砌冰雪,一身青衣娉娉坐在亭中。
“玄姐姐打不打算陪我?”赤衣女子歪在榻上,一伸手抢过茶盏,眉眼弯弯的反问,
“陪我去罢,好姐姐。你若是放我一人去那天玺,我心要比这茶还凉些。”
姬玄子轻叹,看着眼前自己带大的妹妹无可奈何,义初霁可不会就此住口:
“天下百姓受尽苦难,现又遇上雪灾,再没有人去朝堂骂醒那些‘翩翩君子’那该如何是好?我知他们势力盘根错节,但是更晓得九州伍仟万民众早已深陷水火。
“玄姐姐,你看的不比我少。。。。。”
亭前怪松上的雪忽的落了一地……
“出来!”义初霁眉心一皱。
“惊扰二位,属下罪该万死,只是宫中带来琉帝亲笔,再没时间可误。”
白衣侍卫跪地,手中信件高举头顶。
【旭渊居士亲启】
义初霁刚一打开信笺,眸光一沉,脸色骤变… …
“去罢。”
“你们二人也该历练一番。”
二人皆是一怔,恭敬道:
“是,师傅。”
“是,父亲。”
车是没法坐了,琉帝亲卫先她们一步去清路上积雪。二人一言不发飞快收拾。
一刻钟后,身着狐袍的少女左手提剑,右手将两个大包袱绑上马,转身神情凝重对执萧的姬玄子,
“皇后下毒谋害陛下被发现,现已传诏核决。”
“太子如何?”
“囚东宫,非召不得出—”
——
雪虐风饕,天地间茫茫一白,似被混沌初开的素幔裹了个严实。胯下骏马长嘶,蹄子刨着碎雪,热气自它口鼻喷出,转瞬雾化。义初霁二人一勒缰绳,翻身上马。
风如利刃,割面生疼,雪沫子被劲风裹挟,劈头盖脸砸来,视野一片花白,只能凭借着前头模糊的亲卫背影与直觉,驱着策炎朝天玺方位奔突。马蹄起落,溅起大片雪雾,好似踏碎了万千霜花。
原野寂静,唯闻急促的蹄声、呼啸的风声与剧烈心跳共振。
就算千里良驹也无法在日落前赶到,待寻得客栈歇脚,眼前一座
【掣霆驿】
这三字招牌傲立雪中,口气着实不小。檐下灯笼晃荡,昏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方暖光,却也被四周的冰寒迅速吞噬。风过处,门板“嘎吱”作响,似在幽幽诉说着近日的苦寒。
“掣霆驿?真是脸大。”
“……”
义初霁瞥了眼在旁陪笑的小二,手腕一转,
“丁零—”清脆镯音淹没在吵嚷的大堂,小二眸光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无事发生般为她们安排好了房间。
“哎呦!这位客官,这小子是新来的没眼力见,”
一侧忽然冲出另一位,眼睛不住的瞥向她的手镯扫过她的狐裘,
“我带几位上去。”
走到半途,被侍卫拦下,义初霁顺手给了个荷包,他便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二位,”为首的侍卫作了一拘,
“我等轮流守夜护旭渊居士、谭柯居士周全。”
姬玄子点头:“辛苦。”
“还需几日路程,郑左监?”
义初霁抬眸注视着男人,此人正是羽林军左监—早在十五岁就崭露头角,今年更是被从桑柴叫回,由陛下亲自加冠,自此便拘在皇城。
郑尚讶异的看了一眼少女,杏眼桃腮,许是为了方便赶路扎了男子半束发,只在背后别了一只掐丝点翠金钗。只是那双眼睛…
如天池下翻腾的赤流。
“不出意外两日内。”郑尚可不敢小看这二位。
“那我们便先歇下了,劳烦三位。”
义初霁回了他一礼,转身进了房间,姬玄子也轻轻点头走入隔壁。
明明是女子却有一双虎眸,郑尚回想她的相貌,再典型不过的江南美人,玄衣赤狐袍金钗,如此锋芒毕露倒是像渎州那位……
这头义初霁脚步不停,绕到屏风后躺倒在太师椅上,抬手轻推旁边的青花缠枝莲瓶。
“嘎吱—”
小二从一道暗门爬出,跪倒在五尺外。
“少香主,”恭敬低头,“宗师提前知晓阁下途经此地,派我等再此候着。”
义初霁偏身右手支头,面露难色:“你说弦娘怎么想的?她到底安排的谁给这个客栈取得名字……
“你们听了就没提出异议吗?”
现如今没了外人,她更是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嫌弃。一旁的苏启年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的不过是个行脚,这事儿应是西堂主吩咐下去的罢。”
“对哦,”柳眉紧簇挤出浅淡的褶痕,嘴角微微下撇,
“这个老匹夫最喜欢取些‘虎’啊‘龙’啊的名字,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不入流的黑市帮派。”
义初霁瞥了一眼缩成一团的苏启年:
“小年是吧。还好你的名字是我取得。”
“将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
“皇后被废,太子被囚,今日刚抄了李家。世家大族惴惴不安,无人敢站队,唯有以新兴的楚家为首的保皇党安稳些。”
“楚?”柔荑缓起,动作不疾不徐,那手温润细腻,隐见淡青色脉络,恰似一幅写意水墨画。轻搭于茶盏一侧,轻启檀口,“大司空倒是长了个好脑子,”
“京城中你可有法子?”
“启年必倾尽全力助少香主,纵千难万险当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凡主子有所求,吾之智、吾之力、吾之所有,皆为驱驰,定护主子周全无虞。”
苏启年跪直了腰板作鞠,任然没有抬头看她。
义初霁面上仿若映着春日暖阳,嘴角噙着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柔声道:
“你有如此觉悟,是我没有看错你,别再跪着了,起身罢。怎么连头都不敢抬?”
言罢,还亲昵地抬手,似要将人扶起。
“主子救我是大义之举,小的若拎不清自身斤两,妄自尊大,便是愚不可及。”
苏启年伏跪于地,身姿纹丝未动,额间已隐隐沁出冷汗,却依旧不敢抬手擦拭。
义初霁唇角原本噙着的那缕笑意,此刻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嘉许,缓声道:
“不错,倒没让我失望。”
她微微昂首,将手中茶杯顺势一抛,稳稳落入盘中:
“既有这般觉悟,往后便随我入天玺。只是你需时刻警醒,倘若哪日昏了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冷厉,
“不妨回想一下刘沛阳的下场。”
苏启年至此,方得缓出一口气,垂首禀:
“此次奉令入天玺者,共十八人,其中绝影士十人,皆已悄然安插妥当。”
义初霁玉手轻挥,意在令他退下。孰料这苏启年仿若惊弓之鸟,头始终低垂,不敢稍有僭越。
义初霁柳眉微挑,轻声斥:
“退下吧,外间守着三名羽林卫,我既已提点,你明天自己当心。若是出了问题,莫等惩处,自行了断。”
苏启年如蒙大赦,忙不迭从暗道遁走。
“嗡——”
一阵低沉箫声幽幽传来,仿若呜咽。姬玄子听罢,心中已然知晓诸事进展。
义初霁唇角噙笑,莲步轻移,款向床榻,暗自思忖:还是与机灵聪慧之辈往来,最为省心。
义初霁刚歇下不久,窗外的风雪却愈发肆虐起来,好似要将这世间最后一丝暖意也搜刮殆尽。风在檐下呼啸盘旋,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吹得窗扇哐当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外奔腾。
客栈大堂里,炉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却暖不了这冰寒彻骨的夜。郑尚与两名侍卫轮流守在楼梯口,目光冷峻,时不时警惕地望向门外。雪光映着夜色,透进窗来,给大堂笼上一层惨白。
义初霁躺在榻上,安然入睡。
次日雪停,五人整装待发,姬玄子偏头看向郑尚,只见他头戴紫金冠,银鞍白马飒沓如流星。
‘装货,’义初霁心里暗骂,‘不及我万分之一。’
这一路越往前行,景象便越揪心。沿途尽是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仿若破败残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指早已冻得乌青发紫,好似枯树枝。霜花肆意爬上他们的睫毛、发丝,雾凇层层裹覆,远远望去,活脱脱一群被冰雪囚困的孤魂。可哪怕这般艰难,他们仍凭着一股执念,拖着步子蹒跚向前,至少还留存着一丝生的渴望。
路边却横陈着一具具身躯,老老少少,毫无生气地直挺挺躺着。昨夜那场暴雪,匆匆挥下屠刀,将他们永远定格在了这乱世前夕。他们紧闭双眼,脸上还残留着期望与疲惫,被厚雪浅埋,仿若连死亡都来得悄无声息,徒留这冰天雪地见证世间悲苦。
马匹全速前行,左侧忽的窜出一个人,姬玄子猛的一拉缰绳,卿裞受惊变得焦躁。郑尚下意识伸手想要将人带离马匹,她却一扭掉转马头,轻拍马儿脖子:
“卿裞乖,没事,莫慌。”不过片刻就缓和了。
郑尚略显尴尬的收回手,回头却对上义初霁鄙夷的目光,他眉梢微颤,烧得耳根滚烫沉声呵道:
“所谓何事,光天化日,我等身负关乎皇家之要事,行程紧迫,片刻耽搁不得,尔等为何无故在此拦路?”
过几天会把地图和世界观,各种官员和门派等级划分发到微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出山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