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小瓶整整齐齐摆在石桌上，部分瓶口尚未封严，淡淡灵光在瓶口流转，明显散发着一种昂贵的气息。

若说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候，虞淡如还会对修真界的丹药产生些许向往，但作为一个刚穿过来没几天就被灌下上百种苦药的人，现在她对这些已经敬谢不敏了。

虞淡如弱弱问：“可以不吃么？”

萧蕴月打量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莞尔，又很快板起了脸：“不行。”

“你不是一直想突破么？”

虞淡如还想推辞：“师尊知道的，我不适合修行，我已经想好了，我只想好好留在……”

萧蕴月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指腹略微有些粗糙，大抵是常年执剑留下的痕迹。

目若秋水，手若柔夷。萧蕴月用力按压着她的唇，将唇瓣按得变形。

“这些混账话，为师可不知道。”

萧蕴月微微笑着，随手拿过一瓶丹药，倒出一粒蜜色的，指尖用力将她的双唇掀开了一条缝，毫不留情地把丹药塞了进去。旋即又捏住了她的唇，另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免得她把丹药吐出来。

这个仰视的角度，虞淡如被迫同萧蕴月对视：额前朱砂有如熊熊烈焰，其下那一双恍若能蛊惑人心的秋水明眸，盈盈水波流转，堪比一句眉目如画。

萧蕴月对她轻轻一笑。

虞淡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一咽，连同那粒药一起吞了下去。

药一落腹，她感觉自己的肠胃间传来一阵热流，但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萧蕴月放开了她，趁她愣神之时，转到她身后，将她按在了石凳上，伏在她耳边声音空灵，宛若浮花水沫：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么？”

不知怎么，虞淡如甚至从萧蕴月这句话中听出隐约的期待。

她堪堪从刚刚这一恍神从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怕不是被师尊□□了。

她如实回答：“没有，没什么感觉。”

纤细的手指捏住了另一瓶丹药，递到她面前：“试试这个。”

虞淡如横了心，一仰脖吞了下去。

虞淡如也记不住自己这下午吃了多少瓶药，大概三四十粒，或者也有五六十粒了，在她咽下一粒墨绿色的丹药之后，莲花池的水色上漫，田田莲叶虚影浮动，一团粘稠白雾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将她卷入其中。

她几乎窒息而死。

再睁眼，她躺在了自己的卧房。浅黄色的辉光透过窗槅斑斑点点洒在地上，不知是清晨还是黄昏。

“我说了，想要让她突破筑基，几乎难如登天。”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吃下这么多灵药，还能如此么？”

白寒的声音顿滞：“从未见过。”

“既然这样，白大医仙还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废物么？”

白寒沉默了。

“就算是个废物，也是个生命力顽强风废物，不是么？”

白长老更沉默了。

“废物的生命力会这样顽强么？”

白长老的沉默震耳欲聋。

两人推门进来，白寒一探虞淡如的脉象，扭过头看向自己这个师姐，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从脉象上看，虞淡如确实只是练气期，体内并无多少灵力，这么多药也没有筑基；但问题恰恰就在这里，这么多丹药，就算一个筑基期补了也受不住，虞淡如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萧蕴月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既然这样的方法不行，那就换一种。”

“随你。”

说着，白寒转身走了出去，萧蕴月坐在虞淡如床边，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腹。

细密的痒意传来，虞淡如缩了缩腰腹，只得睁开眼睛，看向萧蕴月，哑声问：“师尊，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睡了一天多，现在已经傍晚了。”萧蕴月手很不老实地戳了戳她的脸，“要出去走走么？”

一听这话，虞淡如脸色变了：“师尊，我今天是不是没去白长老的药寮……”

她这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捏住了，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为师替你去了，反正灵石都是直接送到邀月峰的，邀月峰上谁去不行？要是哪天我们两个不爱去，把你那条小金蛇支使过去，你那白师叔照样也得给我们开工钱。”

虞淡如：“……”

她不敢与萧蕴月对视。萧蕴月那双眼睛含着一股特殊的力量。

像是会说话，像是会看穿一切，像是能操纵人心。

她和此身主的性格差距那么大，纵然是浪子回头这样的说法也解释不清。她想萧蕴月已经看出了她并非原主，但萧蕴月并没有问她的来历。

两人走上白玉台。

“在想什么？为你自己没突破生闷气？”萧蕴月松开了手，托着腮打量着她。

虞淡如并没有立即回答。

原主是个对修行执念成魔的，要是她这么快就放下，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本来本座都打算放弃了，不过现在本座相信你。”萧蕴月笑笑，“无养被称为无养可不是浪得虚名，你既然能种出来无养，应该也能种出来其他灵草。不怕没出路。”

虞淡如心一紧，有种大难临头的预兆。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去要药寮上工，这样简单的活计对你来说实在屈才。”

“你说巧不巧？正好她最近新得了一批灵药种子，正愁种不出来呢，这下就拜托你了。”

还没等虞淡如推辞，就听萧蕴月继续往下道：

“对了还有一事，你昨儿吃了你白师叔这么多灵药，也得算到账上，你那么多灵药快赶上十枚上品灵石了。也就是你要种活十棵灵草，才能还上茕绝峰的账。”

虞淡如总算有机会开口：“可那灵药，不是师尊逼弟子吃的么？”

这算到她账上，她冤枉啊。

“可那也是你吃的，要是还不上，你白师叔锱铢必较的性子定然会抓为师去给她打白工。为师现在的身体……咳咳，咳……”萧蕴月美眸低垂，掩唇轻咳，一副不胜怯弱之态。

“没关系的，为师这就去茕绝峰，替你还债。确实不能让你来承担。”

萧蕴月咳嗽得越发厉害，睫毛剧烈颤抖，刚想起身却踉跄着往前倾去，宛若风中飘摇的飞絮。

看萧蕴月倚着栏杆勉强支住身子，虞淡如只得妥协：“师尊别急，弟子这就去，这就去。”

刚刚孱弱不堪的萧蕴月一秒变脸，将一袋种子放到她手上，毫无刚刚的弱不禁风之态，施施然离去。

虞淡如：“……”

她刚刚是不是被某个人演了？

萧蕴月直接前往后峰，看了一眼正茂密生长的那田无养，想起那日她拦腰折断的那株，便快步走了过去，果然见那株断口处泌了些汁液，已经隐隐有要抽芽的架势。

她伸手摸了一下茎叶。

这片无养暂时只有她和白寒知道，要是传出去说修真界某个炼气期的小家伙种出来的，足以让所有大乘期的木灵根修者羞愧而死。

看来她当初并没有捡错人。

萧蕴月的眸光越发温柔起来。

再往后峰深处走，入目的便是一块绿油油的田地，小白菜小萝卜扒着地皮，青碧葱郁，甚是讨喜。

萧蕴月驻足看了一会儿，她从住在这邀月峰上就无需凡间饮食烟火，况且就算想吃什么，以她的地位只要吩咐下去，自有给她送上来，还没到在山上种菜的地步。

小白菜小萝卜的领地旁，搭着简单的木头架子，上面勾勾缠缠爬着几陇黄瓜茄子番茄，还没完全成熟，生得小巧可爱，不过有的果子也染了些颜色，青中透红，看着格外热闹。

萧蕴月不由得想起当初之事。那一派上清掌门号召开源节流，节省开支。让全宗上下弟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他们那一支从掌门师尊再到门下弟子，竟无一人会种地。把好好的种子种得颗粒无收，最后还是靠着一师叔的接济才勉强吃上饭。

因此现任掌门上任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出让弟子自给自足的提案。

看来若是真有一天复辟旧策，她也不担心自己会饿死了。

着实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