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一道含糊稚嫩的声音在黑暗潮湿的空气中低低游荡。
江寒揉眼,摇晃着小身板从主卧飘出,风鼓动半开的木制窗户咯吱作响,继而灌进衣领,令她直打一个哆嗦。
奇怪,刚刚睁眼,床上只有自己,爸爸妈妈去哪了。
年仅七岁的小江寒直接无视近在咫尺的客厅灯玄关。
她不怕黑,也不需要灯。
与常人眼睛不同,绝对黑暗下,物体在她眼中是黑底白字的扭曲简笔画,浅显易懂,只有光打下的地方才会有一丝色彩。
凭借这个,她在同龄人中出了名的胆大:
老式小区只有五栋楼,一个大院,一个五号楼独用的小院。每至夜晚降临,大人们聚在一起打牌,小孩子一起游戏。
捉迷藏时,别人都藏楼顶,主打一个跑死他人快乐自己。
江寒是哪黑往哪里跑。
尤爱小区恐怖秘闻中的重点灾区五号楼——曾经的乱葬岗。
楼房下不知踩着谁的尸骨,寒气森然,到了晚上更是黑灯瞎火,连个细碎的光都没有。
她就隐匿在五号楼的黑暗里,坐在蒙满灰尘的旧三轮车上打趣,灯光下的小朋友咬牙切齿,疯狂言语挑衅,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只因传说那辆三轮车是一个惨死的老人留下的,坐上去的人容易被厉鬼缠上。
呵,怕黑怕鬼的胆小鬼。
呵,无聊的游戏。
江寒不语,心中冷笑,只道胜利永远属于她。
……
“难道是爸爸妈妈不怕黑想要陪我玩捉迷藏,太好了!跟胆小鬼玩太没意思了……”
长期孤立下,这种想法比冷风好使百倍,她瞬间清醒无比。小脚雀跃地从拖鞋里蹭出,脚尖点在冰凉大理石地板,对房间进行挨个搜索。
每推开一扇门都像是开盲盒,推开未知。
只是朝五晚九的的牛马倒床就升天,真的有空陪她玩吗?
很快,整个家都要翻完了也没见一个人影,江寒好胜心大增,目光移向杂物间。
“爸爸妈妈,我要找到你们啦!”她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打开最后一扇门。
这间屋子似乎和白天有什么不一样了,狭小杂物间的深处靠墙摆着一张矮床,角落里堆积的各种杂物溢出阳台。
这里同样没人。
她撅起嘴,不禁有些失落,正欲离去,左墙边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措不及防闯进视线,深红色的扶手立在瓷砖上,原先放在那的床垫不知何时被挪到了一边。
“家里什么时候建楼梯了?”江寒睁大双眼,探头向楼道里望去,难道是什么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建得太快了吧?虽然说她一直很想要这么一方天地。
楼道漆黑一片,老旧的白色墙皮受潮起皮,反射着声控灯快要咽气的光,光影断断续续,接触不良,漏电的刺啦声不绝于耳。
心跳猛然一坠,小丫头对着通向未知的楼道眨眨眼,下方的黑暗有股强大的吸引力不断吸食好奇的灵魂。她着魔般迈近一步,钢筋水泥的冰凉瞬间刺透脚掌。
借着时闪时灭的灯光,模糊的世界在黑白画和彩绘间疯狂跳跃。
它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道,不过和健康小区的楼道构造有些许不同,有点上个世纪的风格。
“快下来看看吧,只下几层又不会出事。”
窜上来的阴风不断在耳边低语蛊惑。
江寒愣了几秒,觉得对方说的似乎没毛病,便紧贴栏杆向下走去。楼道里一层共有三户人家,两户遥相对立,正中间裹挟着一家。它们形制相同,内里一扇深绿油漆木门,外面一扇挂满红色铁锈的镂空铁门。
红绿色彩在声控灯下格外醒目。
大片脱落的铁皮如残枝败叶挂在栏杆上,稍有风过,便会发出诡异的刺啦声。
一直下到第三层,江寒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将脑袋搁在扶手上,她想试试能不能看到下面的景象——
——可恶,根本看不到!
都怪栏杆太高了!
僵持片刻,个矮的江寒最终认命,她有些恼地掰掉栏杆上的铁皮,勉强将头塞进铁栏杆的空隙里。
江寒眯起眼睛,瞳孔中的黑色不断扩散,眼看就要覆盖整个瞳孔,也没能看见楼底。
算了,江寒嘟起嘴,随手将铁皮丢下去,三五个薄薄铁片不知碰到了哪一层的铁栏杆,叮噔哐当一阵响。
如果让那些胆小鬼来这比胆量——哼,早就屁滚尿流喊妈妈了。想到这江寒勾起唇角七分邪气三分稚嫩的得意一笑。
看来爸爸妈妈不在这里,再不回去他们就该担心了。
正准备把头捞出来,一个令人恶心的视线打到江寒脸上,寒气从脚底噌的窜起。被人注视的感觉越发强烈,深渊里似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和她深情对望。
就在此刻,叮叮当当声消失了。
它的暂停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按钮,楼道内的声控灯一瞬间全部熄灭,冷风由下灌顶,在狭长的楼道里横冲直撞。
顷刻间所有铁皮闻风鼓动,呜鸣哀嚎,死气沉沉的楼道仿佛活了过来,拉起一场盛大而荒诞的交响乐。
如果不是乎上来的冷气夹杂着铁锈味扑江寒一脸,把刘海吹飞了,她真的可以发自内心的夸一句余音绕梁并且认真考虑把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男生带下来比胆量的!
嗵!嗵!
狂风不断撞击铁门,充斥着如击打钟鼓般的巨大声响,不断袭击江寒幼小的心灵。黑白画般独特的视野虽说让小姑娘胆大包天,却也剥夺了她对危险的敏锐感知。
她心底一惊,这才后知后觉楼道的反常!
声响这么大,整栋楼都快蹦起来了,楼底的绝对是怪物!
“唔——啊!”她奋力拔出脑袋,惯性让屁股狠狠摔在地上,掌心泌出的汗液沾下一层红锈令掌心猩红无比,被刮蹭的耳朵更是掉了般的生疼,一连几个血珠从脸颊上划破皮的口子往外渗。
好在及时稳住才没滚下去。
“呼呼……”
江寒嘴中吐出的湿热气体与冷空气相撞爆开一阵白雾,她手脚并用一骨碌爬起来,惊恐万分向上仰望,还好只下了三层,能在下面的怪物追来之前逃离这里!
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疯狂打转,江寒拔腿飞奔,以前做坏事吓人逃跑都没这么速度过。
可三层过后,江寒懵了。
出口消失了。
生怕自己记错了,又拔腿疯跑几层,直到累的气喘吁吁才停下脚步。
从楼道缝里向上看,整栋楼高不见顶深不见底。
“啊——!”绝望之中,江寒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呐喊,顷刻间声控灯全部亮起。
“……”那刚刚团灭个什么劲。
一声呐喊,风停了。
猎物刚放下警惕,邪恶的风又从头上奔涌而下。
“咿呀——!”
走马灯突然来袭,那些她浑不在意,大人常拿来吓唬小孩,以防小孩往黑处钻的鬼故事争先恐后挤进脑海。
以及五号楼的各种秘闻。
什么和鸡玩无间道在两栋楼中飞跃,结果被鬼绊了一跤摔骨折。鬼挖开男人的肚子钻进肠子里当胎儿。再要么鬼趁子女不在家啃老人。
但,如果真的是走马灯的话,能不能想点好的啊!
体力将将恢复一点,江寒便咬紧牙关转身向下跑。
现在不清楚上面到底有没有出口,如果一直耗下去怪物定然会爬上来吃掉我,可如果赌一把往下跑,边跑边敲门,说不定在碰到怪物前有人会开门让我进去避难。
这么想着,江寒疯狂敲击着铁门。
一时间嗙嗙声不绝于耳,大得似要把门掀翻,风声差点被盖过去。
“有人吗?!开开门吧!有人吗!?”
每层的三扇门都敲了,但十几层下来没一扇门为她打开。
“拜托了……有没有人啊……求求你了,开,开开门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泪水终于决堤,江寒脑中的最后一点清醒也断掉了。
又往下跑了十四五层,四五十扇门愣是每一个开的,江寒一个没留意直接踏空,身形一晃重心不稳滚下四五个台阶。
身上疼痛不已,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崩溃爆哭,她心灰意冷用最后一丝力气拍拍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在了楼梯上。
背后是还未敲的三扇门。
江寒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身体微微颤耸,恐惧再大再危险的处境,她也只准许自己小声抽泣。
因为哭声太大,奶奶会把她仍到门外,或是关小黑屋里,所有人都讨厌她哭,说晦气,听了不吉利。
她习惯这样哭了。
“算了,就这样吧……明明我什么错都没有啊……”
和以前一样,小黑屋里或是门外的我怎么恳求,他们都不会开门,那五十多扇门后的人也一样冷漠无情,这三个不用敲也是同样的结果……
能感应到下面的东西越来越近,携带上来的腐臭味愈发浓厚,幼小的心灵更加绝望。
“吱呀——”
背后的门打开一条缝,轻微脚步声飞快靠近,有个人越过了她,在下面的台阶上停住了。
江寒做梦般抬头,一只同样有些稚嫩手映入眼帘,略显青涩的声音穿过耳膜直袭大脑:“还能跑吗?”
扭头向后望去,那扇刚刚打开的门似乎被这位习惯良好的少年随手关上了。
“你不能从那走。”少年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能走吗?上面的怪物马上就来了。”
先放一个预热小副本[狗头叼玫瑰],两章结束,第四章下大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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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渊楼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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