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胆战心惊地回了华丽的殿宇，从侧门走了进去，因为临近殿选，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沈言也无事的站在角落。
很快，门口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名红衣宦官走了进来，憨态可掬地朝众人鞠了一躬，眉眼笑道：“各位姑娘请随我来正殿，选秀要开始了。”
众人不再攀谈，整齐有序地跟着宦官离开了宫殿，沈言心里打起了算盘。
那么多人参加殿选，选了前面的几个人，说不定就不会选他了。
沈言这样想，美滋滋地跟在队伍后面，跟着大部队离开了大厅。
*
宫殿宏伟壮观，殿内金碧辉煌。
殿门外两侧均有守卫，一名小宦官站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本典册，静静等候。
一众秀女按照官宦的要求，排成几排，站好位置，随官宦一同进入宫殿。
沈言站在队伍最后一排，一时半会轮不到他，他闲来无事，便打量起周围的建筑来。
过了半响，终于轮到了最后一批人，沈言几人提着裙摆，跨入殿门，走到大厅中央，垂下头，等待发落。
沈言最后最左侧末尾的位置，余光打量着脚边的地砖，内心暗暗祈祷选秀快点过去，他还要回去喂天天躲在后院柴房的流浪猫，也不知道那只膘肥体壮的奶牛猫生没生崽，猫崽的爹是不是同一只。
就在沈言思绪缥缈之际，耳边传来宦官的尖锐的喊声。
“将军府嫡次女，沈蓉，年十八。”
声音响彻整座宫殿，沈言愣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在抬头的那一刻，他对上了一双的冰冷没有感情的一双墨眸，隔着珠帘和冠冕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上位者不可亵渎的气场。
没有得到允许就直视帝王，这可是大不敬。
沈言身体一僵，还没等他看清上位者的摸样，便连忙把头低下，一颗心随之悬了起来，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抿着唇垂头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民女在。”
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周围落针可闻。
沈心里直打鼓，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
奇怪？怎么突然停了？
就在沈言不知所措的时候，顶上传来了传来了上位者冰冷无情的声音。
“沈姑娘的身材同其他秀女相比，倒是高挑。”
沈言身体一僵，暗叫一声不好。
难道皇帝看出了他男扮女装？
不，不可能，定是他自己吓自己。
给自己服下一枚定心丸后，沈言微不可查地微微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身型不那么高挑，忍着质疑的目光，强装镇定。
“民女自幼身高便比同龄人高，故而凸出了些。”
“如此。”
沈言听完楚华的话，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皇帝只是好奇罢了，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可是他怎么感觉皇帝的声音这么耳熟呢？
楚华单手支着下颌，饶有趣味地看着垂头不语的沈言，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朝站在一旁的宦官摆手，宦官心领神会，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沈蓉中选。”
中什么玩意？？?
沈言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官宦，一时间忘了规矩，官宦注意到沈言的目光，和蔼可亲地点头，大厅一侧的小宦官端着盘子走上前，停在了沈言身侧。
红木盘子上，放着一柄通体雪白的玉如意，玉身绣着一朵祥云，末端绑着一条金黄色的流苏穗子，看起来晶莹剔透，是极好的品相。
然而在沈言眼里，这柄玉如意跟火钳子没什么区别，拿着着实烫手。
他现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思来想去，沈言咬了咬牙，拿起盘中的玉如意，朝上面那位屈膝行礼。
“谢陛下”
领完玉如意后，沈言便转身离开了大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转身的时候，台上那位好像在笑？
沈言不悦地蹙了蹙眉，看着手里的烫手山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跟着陌生的嬷嬷走出了皇宫，坐上来时的马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沈言拿着玉如意走入王府大门，从府门到正厅，一路人都没下人，看来是被沈夫人斥退了，这样便无人看到沈言回府，也无人留意沈言的踪迹。
正殿中央的八仙桌上，正摆着刚煮好的新鲜佳肴，沈言往桌上看了一眼，中间还摆着他最喜欢吃的珍珠鸡和北京烤鸭，看起来色泽明亮，摆盘精致，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沈蓉正趴在沈夫人的肩膀，听她说京城里的趣事，两个人听到脚步声，齐齐抬起头看向大门。
看到沈言后，沈蓉两眼放光，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笑道：“哥哥回来了。”
可当两人看清沈言手上的东西时，表情不约而同的僵住，变得十分难看。
沈蓉颤颤巍巍地指着沈言手上的玉如意，不可置信道：“哥哥，你为什么拿着玉如意......难道......你......”
沈言黑着脸点头，苦笑道：“母亲，我中选了。”
“怎么会这样.....”沈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上前拦住了沈言的肩膀：“言儿，你当真中选了？”
沈言点了点头，将玉如意递给了沈夫人，沈夫人僵硬地打量着玉如意，白皙的指尖滑过通体雪白的玉身，眸光变得暗淡，控制不住的跌回了椅子上。
“母亲，这可怎么办啊，哥哥被选中了。”沈蓉着急的牵起沈夫人的手晃了晃。
沈言代替沈蓉参加选秀，已经被楚华等人所看到，如今沈言被选中，就必须以他现在的身体入宫为妃，而沈蓉就必须藏在深宅大院，不能被别人所知晓，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沈言代替沈蓉参加选秀，那就是欺君的重罪。
而入了宫，如果让皇帝知道沈言是男子，必会龙颜大怒，第一个人死的人就是沈言，还会牵连到沈父。
沈父沈山，常年征兵在外，很少回家，为国忠心耿耿守卫边疆，没想到被竟会被妻儿坑了去。
明日就是入宫的日子，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趁这个机会跑了，定会被人发现，而且一个晚上的时间也跑不了多远，估计不出三日全家就会被抓到，送去菜市场问斩。
沈夫人面色凝重的拉过沈蓉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手背，虽是安慰，可沈言知道，沈夫人心里也没底。
沈言沉思片刻，叹息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沈夫人和沈蓉齐齐看向沈言，同声到：“什么办法？”
沈言左右环顾了四周，确认周围只有他们三人后，靠近沈夫人二人，轻声道：“我代替沈蓉进宫，刻意避宠，我只要位份够低，就无人在意，届时，我再收买皇帝身边的人，伪装中毒而亡，想必皇帝也不会追究，宫里的宦官便会将我拉去埋了，我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皇宫，到时候以新的身份活在世上便能蒙混过关！”
沈言说完，沈夫人面色凝重的垂眸沉思，沈蓉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言哥哥说的不错，这样既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还不会牵连到将军府上，母亲，我们不如就听哥哥的吧。”
沈夫人心情复杂地摸了摸沈蓉的头，随后朝门口喊道：“彩月。”
随后门口走进来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鬟，朝沈夫人屈膝行礼：“夫人，您找我。”
“去把我放在仓库的药拿来。”
“是。”
丫鬟转身就走，过了半响，她拿着一小瓶青花瓷瓶走了进来，将东西递给了沈夫人后，便退下了。
沈夫人将药瓶递给沈言：“言儿，这是上好的迷药，你可以用他假死，方便脱身，非必要不能用，记住，用之前必须买通收尸的下人，做好后续的工作，不要让别人抓到把柄。”
沈言看着掌心的药瓶，沉默地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了。”
“好。”沈夫人牵过沈言的手，伸手将他面前的发丝撩至耳后，心疼道：“明天你就要入宫了，我会让祁帆和小莲跟着你，这样你身边好歹有信的过的人，宫里太医院的刘大夫是你父亲的至交，明日我会托人跟他打声招呼，这样你在宫里也有个依靠，入宫后，要步步谨慎，切记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沈言知道其间的利弊，严肃地颔首：“我知道了。”
沈蓉失落的垂下头，抚上脸上的伤疤，难过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任性不去宫里，哥哥也不至于被皇帝看上，如果当初我不耍小性子就好了，哥哥也不用代替我入宫。”
沈言无奈地摸了摸沈蓉的脑袋：“无妨，我入宫后小心一点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被别人发现。”
“蓉儿知道了。”沈蓉靠在沈言身旁，揽着他的手沉默下来，泪汪汪地看着沈言，苦着脸道：“哥哥万事小心，蓉儿在外面等你回家.....”
*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侍女点燃烛台照亮宫殿，角落里的八角香炉升起缕缕青烟，忽而被一阵风吹乱。
窗棂前摆着一张书桌，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手持狼毫笔，在纸上书写一字，侍女在一旁为其磨墨，殿内十分安静。
门口忽然走进一名红衣宦官，他垂着头走到书桌前扣手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寒霜的目光未从纸上移开，继续写着字：“何事？”
“今日选秀，除了娘娘您选的柳姑娘，安姑娘以外，陛下自己选了一名姑娘，名为沈蓉，是沈将军府沈山的嫡次女，年十八，已经被陛下封为沈贵人了。”
白纸上的毛笔倏然一停，柳寒霜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浅浅看向前面跪着的小宦官。
“哦？本宫还以为陛下不近女色，替他选了两个世家的姑娘，他不要，没想到倒自己选了一个，罢了，那名姑娘长的怎么样？”
“柳若扶风，国色天香，容貌极佳。”
太后柳寒霜将毛笔搁置在器具上，拿起绢丝手帕擦拭指尖，嘴角带笑：“看来是本宫选的人容貌太过平庸了，入不了皇帝的眼。”
“娘娘选的安姑娘和柳姑娘都是极好的佳人子，可能是陛下对沈姑娘一见倾心，所以才选了沈姑娘。”
一旁的贴身侍女彩屏应道，扶着柳寒霜到身后的软塌上坐下，拿起烟丝团扇为她轻轻扇着风。
柳寒霜拿起一旁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盏，拿着茶盖拂去浮茶，轻抿了一口，缓缓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宦官：“还有何事。一次性说了吧。”
小宦官小德，连忙走到软塌前，微微弯着腰道：“娘娘给柳贵人赐了凤仙居，给安常在赐了碎雪园，那么这位沈姑娘，娘娘要赐什么居所呢，奴才好派人收拾出来，给沈姑娘居住。”
柳寒霜沉思片刻，放下茶盏：“陛下既然这么喜欢这位沈姑娘，那就赐她牡丹苑好了。”
楚华是新帝，后宫并无妃嫔，所以妃嫔居和后宫一切事宜，皆由太后代为处理。
牡丹苑靠近皇帝所居住的乾清宫，皇帝移步或者妃嫔来找皇帝都十分方便，用不了多长时间。
小德颔首：“是，奴才这就去办。”
彩屏目送小德离开，脸上的神情颇有不满：“娘娘，柳姑娘才是我们的人，您为何将牡丹苑给不相识的沈姑娘，而不给柳姑娘呢？”
柳寒霜轻笑出声：“皇帝喜欢的，我这个做太后的岂能夺他人所爱，更何况，我是皇帝的继母，自然要事事让着他。”她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笑道：“每个人的宫殿都有各自的好处，倘若姑娘对自己的宫殿不满意，可以和他人协商交换宫殿，哀家不会管的，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彩屏颔首，继续扇着风，柳寒霜闭上双眸，单手支着脑袋，身体一歪，靠在软枕上，眉目放松：“派人去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