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只怕我不说话，完颜雍也不会说。

“什么事。”还是在写，没有看我。

“听孟大人说，王爷要进京面圣。”

“孟无求什么都跟你说。”依旧在写。

“是我逼着他说的，他本不想说。”无求哥哥，我一不小心就出卖了你，不要怪我。

“牧瑾是我妹妹，我只是尽力而为。”原来是为了完颜牧瑾，不是为了我，这样就好，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想亏欠他太多。

“王爷，你原谅牧瑾了吗？”完颜雍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我就当他是默认了，“王爷，牧瑾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她说，将来有一天哥哥原谅了我，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完颜雍抬起头看我，我才发现，他的两鬓竟有了白发，他才二十五岁。

次日，王府泪弹哀乐，白幡高挂。对外宣称完颜牧瑾因坠马受伤，不治而亡。于是，整个王府上下都陷入一片悲痛之中。允恭跑过来问我，姑姑呢？我看着他，微笑着回答，姑姑去了另一个快乐的世界。这在外人看来是哄小孩子的说辞，不过只有我知道，她虽在人世，但是的确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她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守。

我跪在那里，将纸钱撒入火盆，泪如雨下。从此，再无完颜牧瑾，只有沅玫。那个拿着马鞭任性无忧的完颜牧瑾，永远地消失了。

完颜雍和孟无求看着我悲恸的样子，心中很是不解。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一整天都跪在灵堂，到了傍晚整个人僵在那里，连腰都直不起来。最后，姐姐实在看不下去，让我起身回房间歇着。我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房间去。

走到后院，忽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不像是辛弃疾，他的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会是谁呢？上前一看，原来是李月心那酒囊饭袋的哥哥，李照怀。此时他正抓着赵春儿不放，猥琐的表情与那日在百味楼调戏林婉音无异。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看你羞答答的样子，多让人心疼啊。”李照怀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去，赵春儿赶紧躲开。

“你在干什么？！”如果当初对林婉音是路见不平的话，那么对赵春儿我是非管不可。

“哎哟，你……不是上次在百味楼坏我好事的臭丫头吗？”李照怀回头看着我，一副原来又是你的表情。

“李公子，你堂堂一位李家大少爷，那么多光明磊落的事情你不干，怎么总来调戏姑娘，你能不能给你阿玛留些脸面。”我若是李石，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德行，非气得吐血。

“我说你是哪儿来的要饭花子，活得不耐烦了！”他往旁边扫视了一周，估计他还是想着上次被辛弃疾教训的事，没见其他人，气焰又嚣张了起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就要过来动手。

“李公子，这可实在王府，你要是敢乱来，被王爷知道了，信不信他剥了你的皮。”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心想，你不怕我，难道你还不怕王爷吗。

“哼！我怕什么，我是来祭奠我那可怜的表妹。”李照怀倒是会找台阶下，“表妹啊，你怎么那么命苦，表哥没有送你最后一程，呜……”说完，还假模假样地哭起来。

既然李照怀李公子有这个心意，我岂能不成全呢。于是，我就用十分安慰的语气跟他说，“李公子莫要悲伤，牧瑾公主若知你有此番心意的话，定是欣喜的。正好今晚守灵缺人手，不如给李公子你一个机会，陪陪牧瑾公主吧。”

一听说我让他去守灵，李照怀赶紧说，“阿玛还有事找我，我要回家。”

“李公子，你刚才可是说来祭奠牧瑾公主，都没有送她最后一程。你知道吗？牧瑾公主刚刚故去，没有做法事，这魂魄还在王府之中游荡。刚才她一定听到了你的那番话，如果你是骗她的话，她会很伤心很伤心。然后……”我在李照怀耳边越说越慢。

“然后怎么样？”感觉到李照怀已经有些害怕。

“然后，今晚三更时分，牧瑾公主就会走到你的炕前，坐下来，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直到你醒过来，对你说，表哥，你怎么不来陪我。”此时，李照怀的脸已经刷白，我继续说，“李公子，你知道吗？牧瑾公主坠马的时候，脸被踩得血肉模糊，一只眼睛还……”

我用惊恐的神情看着他，李照怀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就跑，边跑边说，“我去，我现在就去。”

牧瑾，不要怪我，我心里不是真的说你，反正都是编出来的，我就是想惩罚他一下，谁让他调戏赵春儿。心里对完颜牧瑾道歉了很多遍，才好受一些。等李照怀跑远了，我一回头，赵春儿站在那儿，用同样惊恐的神情看着我。

“苏勒小姐，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牧瑾公主的鬼魂还在王府吗？”赵春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边说还边向周围看去。

“傻丫头，哪有什么鬼混，我那是吓唬他。谁让他对你动手动脚。”我走到赵春儿身边，挽起她的手，“走，我们回去休息。”

“真的没有吗？”走了好远，赵春儿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哎呀，没有没有。”唉，只是想吓唬一下李照怀，没想到还吓到了赵春儿，罪过罪过。

“苏勒小姐，我还是害怕。”

“晚上你跟我睡。”

“那可不行，你是小姐。”

“有什么不行的，我的炕大得很。”我拖着赵春儿来到我的房间，她有些扭捏，我知道，在她心里，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

“春儿，只有我们俩在的时候，你就把我当你姐姐。”这是我对赵春儿的承诺。

赵春儿看着我，眼眶有些红，然后笑着点头。

“春儿，不过以后你要小心点儿，那个混蛋，我怕他再来。”

次日清晨，我和姐姐一同去灵堂的时候，发现李照怀真的跪在那里。他双眼乌青，好似被人打了两拳，看样子定是整夜都没睡。活该他受罪，就当是替赵春儿惩罚他了。碰巧，李月心也走了进来，看见李照怀一夜未眠的憔悴样子，惊讶地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照怀抬头看了我一眼，他自是不敢将昨晚的事说出来，于是一脸哀伤地说，“我来送表妹最后一程，昨晚我为她守灵，希望表妹在九泉之下能够欣慰。”

“王爷，你看我哥哥是多么重情义之人。”李月心赶紧对着完颜雍炫耀。

此时，我心想，若真是重情义之人，就该随着去了。想到这儿，不小心翻了个白眼。这一翻，恰巧被完颜雍看见。

我隐约看见，他，居然好像，笑了。

丧事办了七天七夜，算是结束了，整个王府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