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谁又惹你了？”洛川看着陆青北发黑的脸有些不耐烦，刚才因为拍照偷亲姜雯被她打了一顿现在还要看这人脸色他心里更不爽了。

“洛川。”

洛川听他这样叫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感觉陆青北的语气好破碎，于是搓了搓小胳膊嫌弃道：“有事儿说，别搞这些阴的。”

“她不喜欢我。”

“谁啊，小清？她跟你说了？”

陆青北摇摇头，慢慢道：“我看出来的，”他看着洛川，“她一直在躲我。”

“是吗？”

“嗯。”

洛川看着刚拍的照片，开始修图，“唉呀，女孩儿的小心思嘛，姜雯有时候怕我亲她也躲我呢。”

“不一样，她...好像不太想我靠近。”

“娇羞。”

“不是，”他把洛川的手机抢过来，“她真的不喜欢我。”

“你跟她表白问问啊。”

陆青北叹了口气，低垂着眼道：“她不会告诉我的。”

“哎呀，走走走，我带你去问，”洛川皱着脸硬拉着人去找仲清南，“烦死了一天天的。”

“洛川！洛川！”不知道洛川突然哪儿来那么大劲，他还挣不开。

姜雯看着洛川气冲冲带来的人，哈欠一下咽下去了。

“小清，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洛川把陆青北的手一扔，“我看出来你喜欢这货，但这货看不出来，硬说你不喜欢，你自己告诉他。”

仲清南心里慌张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好，笑着道：“我没有喜欢他啊。”

一语落下，除了她自己，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喜欢他，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清南？”姜雯喊。

她转头看了一眼，又轻松笑着道：“你们什么时候看出来我喜欢他了啊，误会了吧，我真的没有喜欢他。”

陆青北的眼神一直落在说话人的身上，他明明早知道事实也接受了的，但现在听她真实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什么没有，你明明...”没想到比当事人反应更大的是洛川，他正争辩着，姜雯就过来把他拉走了，“哎呀，清南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吵了，那边有卖烤肠的，你给我买，走。”

“她明明就...”

“哎呀，走了走了。”

两人走后，仲清南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灿烂，“不好意思啊，我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陆青北沉着声：“没有。”

“哦，那就好，那我，我先去那边歇一歇，今天走太多路了，脚有点疼，先走了。”她话说完没等人答应就走了，转身的瞬间脸上的轻松就再也绷不住。

她没停，一直走，一直走，走出将近半里路才停下来，她回头望了望，却望不见那人，她想，她也望不见自己的心了。

“是我们看错了？但是...多明显啊，小清就是喜欢陆青北啊。”洛川还是想不明白。

“她都自己说了不喜欢还就是什么啊，小女生嘛，偶尔害羞很正常的，应该是我俩看错了，嗯。”姜雯解释着，谁都能看出来那俩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但仲清南不愿意承认，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酒店里，仲清南从浴室出来，姜雯已经躺床上了，她和洛川刚结束通话，听洛川说陆青北心情很不好，不是暴躁的那种，而是看起来有点...忧伤。

“清南。”她喊。

“嗯？”

“我有话想问你。”

仲清南心里隐隐猜出来了些，她还在拆着头发，刚好像不小心弄湿了一点，“好啊，你问啊。”

“你坐上来吧。”姜雯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看见那人湿成一撮的发尾问：“头发湿了吗？”

“有一点，我先吹一下吧。”

“好。”

等人进了浴室，姜雯给洛川发消息。

【姜姜：我问问她，你也问问。】

【姜姜：别打架啊。】

【宝川：知道了。】

-

“行啦，别气了，你又不喜欢她，她正好也不喜欢你，这不刚好嘛。”洛川把手搭在旁边盖着被子的屁股上道。

陆青北一直看着他和仲清南的聊天记录，这个账号的，上一个账号的，翻来翻去地看。之前洛川说仲清南喜欢他，他不信，所以他想从这些聊天记录里找出来一些仲清南喜欢自己的证据，现在仲清南亲口说了她不喜欢自己，他还是不信，却还是找不到想要的证据。

记录翻到顶，再拉不下来了，然后他手松了，手机倒了，他突然想明白了他为什么找不到证据，因为这些聊天记录从来没有说过仲清南喜欢陆青北。

他把被子往上拉蒙住了自己的脸，但很快就被洛川掀开了。

“小心捂死，让你早点儿表白你非不，现在人家拒绝你了你生气，自己不赶趟儿还有脸在这儿生气，你是觉得人不喜欢你可惜了？”

陆青北没说话，洛川也没把被子放下。

“说话啊？”

“...我喜欢她。”

“什么？”

“我喜欢，仲清南。”

洛川手上的被子应声而落，刚好挡住陆青北的脸。

“那你不早说，现在喜欢有什么用啊，人都说了不喜欢你。”

“...知道没用。”

他也知道自己迟了，或许当初一直按洛川说的厚脸皮一点，或许...

-

仲清南脱了鞋坐上床，空调开着，也不是很冷。

“说吧，有什么事问我。”

姜雯组织了一下措辞，舔舔嘴唇道：“你真的不喜欢陆青北啊？”

对面没有回答，她又说：“我和洛川我俩都看出来了，很清楚啊，你对他有那意思，而且他也喜欢你，你应该感觉到了啊。”

仲清南咬了咬嘴唇，她今天说不喜欢陆青北的时候也看出了那人脸上受伤的神态，但她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去年初见那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动心了，但是不可能啊，她怎么配呢。

“我配不上他。”她心里想着就说了出来。

“清南，”姜雯抓着她的胳膊，语气很急切，“你别这样说，你哪里配不上了，村里人都说你是最好的姑娘，我在北京跟别人提起你的时候她们都想要认识你呢，怎么会配不上？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啊，你怎么会...”

“姜雯，”仲清南眼里的朦胧从脸上滑落下来，她看着姜雯哽咽道，“你能懂我的，对吗？”

姜雯看着她的眼泪一下心疼了，她把人抱着，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都懂，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肯定懂你。可是清南，我从不觉得你会配不上谁，你是最好的女孩儿，小时候村里婶婶都夸你，我虽然羡慕，但从来没有嫉妒过，我跟她们一样都觉得你好，所以别说这些话好吗？”

仲清南也使了劲儿，两人紧紧抱着，哭着。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当然不想她说出贬低自己的话来。

“昨天...陆青北差点就看到我爸了。”

情绪稳定下来后，两人关了灯平躺在床上，还和以前一样想要畅聊一晚上的，只是这次却全是哽咽。

“这又怎么了？洛川不是也见过吗？”

“可是...不一样，洛川看见的时候我没有那么难过，”仲清南的声音还是哽咽，“当时陆青北掀门帘的时候我真的吓到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怕我爸被他看见，但我就是怕了。”

“我进去看见我爸穿着...纸尿裤挂在床边挣扎的时候很难过，因为我意识到我好像真的嫌弃他了，嫌弃他为什么生病，为什么要把饭碗打掉，为什么要穿纸尿裤。我不敢想像那一幕被陆青北看到他会怎么办，我会怎么办。”

“所以我接受不了，我不希望我在他身边，或者说在他印象里是狼狈的，可我本身就是一个那样的人啊，他干干净净，我接近他不是污染了他吗？所以他要来住我家的时候我一直没发表看法，我不怕洛川嫌弃，我也不怕其他任何人嫌弃，我就真的，只怕他会嫌弃。”

仲清南抹了眼泪，停了很久又继续，“后来我把我爸扶上床的时候没忍住哭了，然后我爸也哭了，他说他又给我丢人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想什么吗？”

姜雯没说话，她也在默默流着眼泪。

“我想我不是好女儿了，我...竟然会觉得他丢脸，我当时竟然觉得我自己可怜了。”

可是你在青春期面子比天高的年纪端屎端尿伺候一个瘫痪的人十多年现在才可怜自己，怎么就不是好女儿了？

姜雯翻身把她抱住，“别哭了，清南，别难过，陆青北人很好，或许他不会嫌弃你在意的那些呢。”

“可是我不行，我会自卑的啊，在我心里我可能永远不会觉得我们俩能平等。”

“所以你要...放弃他？”

“谈不上放弃吧，毕竟我一直在推开他。”

她每次看见那人被自己的刻意疏远而心情落寞的时候，其实心里更难受，她想她要是家庭健全的人就好了，或者说，陆青北...

看吧，自卑的人真的很容易黑化呢，她怎么都想到让那人跟自己一样了呢。

最后，她跟最懂她的人说：“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也不能喜欢他，因为我不想变得自卑，也不想嫌弃我爸，我的家，和我自己。”

如果生活不能变得更好，那就让它维持现状吧，至少别变得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