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燃尽，秦铮又点了一根。他平时一包烟能抽两个多月的，他没有烟瘾，也并不喜欢抽烟，但就是觉得身上得装一包，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装着装着装烂了，然后扔掉。

“你跟你妈说什么了？”好久，秦铮才问出口。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大西北。”

秦铮正想着这小子也是胆大，这问题他都不敢问的。

“然后就说到了我爸，她说我爸不爱她，还说...我爸是为了救别的他爱的人死的。”

“啊？”

“哥，你知道他爱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秦铮嗤之以鼻，不应该啊，没见过陆林外面有什么人啊。

“哦。”陆青北道，“你睡去吧，打扰了。”

“现在才想着打扰了？天都亮了。”

陆青北闻言看向窗外，天空还是深蓝色。

“挂了！”秦铮没好气道。

陆青北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去，电话就嘟嘟响了两声。

他放下手机趴在餐桌上就那样坐着，坐到了天亮。

秦铮也是同样，他两个小时把装在口袋装了快一个月的半包烟全部点完了，但抽进他嘴里的只有每支烟的第一口。

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陆青北从桌上爬起来，身上秦珂给盖着的毛毯就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就再没起来，觉得脖子像是快断了的疼，而秦珂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他一只胳膊挂在桌上，弯着腰吊着头的景象。

“怎么了？”她有些急，把手上的菜和肉都胡乱往鞋柜上一堆，忙跑过去，“小北。”

“嗯？”陆青北把头慢慢抬起来，一脸通红，“妈，你出去了？”

秦珂没回答他，脸上还是操心，伸手去摸他额角。

“你怎么了，刚那姿势？”

“我就是一直趴着，脖子疼，缓一缓。”

“哦，吓死我了。”秦珂刚担心完，脸上的情绪就又变成了埋怨，给了他一拳，“放着好好的床不睡，硬要趴在这儿，你早说我也不费那劲儿给你铺床了。”

陆青北打哈哈笑了笑，“你干嘛去了，今天不去学校？”

秦珂去鞋柜上拿东西，“下午才有课呢，我早上请了半天假，刚去买了点菜，中午做点好吃的，你再去睡会儿吧。”

陆青北看她好像已经全然把凌晨的事情忘了，坐在位子上惆怅了一下，又跟着进了厨房。

“妈，”他从后面抱住自己的妈妈，自从陆林去世后，他们好像再没有这么亲近过了，“我真的很喜欢她。”

秦珂择菜的手顿了顿，还没开口，又听见他说：“我把她带回来在我们这边生活还不行吗？”

许久没有声音，陆青北松了手退后一步，准备放弃了，但秦珂却出了声。

“你要真能带回来再说吧。”

“妈，真的？”陆青北走去她侧面看着她惊喜道，“只要我能带回来，真的可以吗？”

秦珂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嗯。”

陆青北看着真的很激动，他伸手把秦珂抱着，“妈，你真好。”正开心着，就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但你不准去那个地方。”

“好，啊？”陆青北不解，又松开她，“妈，这不行啊，我不去，我怎么...带她回来？”

秦珂继续着手上的工作，“这是你的事情。”说完又转过了身，不让他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陆青北退后一步，半晌后走了出去。

他回了房间里，昨晚一直开着的灯还没关，他给关了之后脱了外面的衣服躺了进去。被褥真的很软和，他躺在上面还是睡不着。但他安慰自己，秦珂能答应已经很好了，其他的事，他再想办法就好了，他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

五婶儿走了，仲清南再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那天从五婶儿家吃完饭出来，五婶儿陪着她走了好久。一路上也聊了许多，说了很多让仲清南好好照顾自己，多为自己想想的话。

“清清啊，虽然五婶儿也觉得你爸赶你不对，但他说的都是为你好的话啊，你还年轻，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别让什么把你困住，你看看咱村里现在哪儿还有年轻娃娃呀。”

临回去，五婶儿突然拉着仲清南说了这一番话，表情还很难过，真像是心疼自己亲女儿一般。

“我知道的，我...我会出去的，等姜雯再回来，我跟她一起出去。”

“好，好孩子。”

回到家，仲清南再也不用着急去看看仲武怎么样了，也不用在火急火燎去做饭烧锅什么的，她现在的时间很多，做什么都充足。

-

陆青北只在家待了三天，第四天也就是周天下午他又做晚上的高铁回了学校。

“妈，你好好照顾自己。”

秦珂替他紧了紧领口：“你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有事儿就找你表哥商量。”

“嗯。”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陆青北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虽然心里不愿，但嘴上先答应了。

“知道了。”

看着人垂着头的样子，秦珂心里尽管有伤心，但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她的儿子长大了，也长高了，她现在得踮起脚才能摸到他的头了。

“走吧。”

“嗯，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陆青北把包挎在身上，回来的时候轻轻松松的，回去的时候背着又有些吃力，这大概是每个离家的孩子都要承受的爱的重量。

秦珂看着他跟他招手，她知道她再管不住陆青北了，就像当初她留不住陆林一样。

五个小时多的车程，到学校的时候不过才早上五点多。天还蒙蒙亮呢，陆青北也没急着回宿舍，免得回去了又招洛川一顿骂。

食堂已经开门了，包子馒头的香气传了出来。他把包卸下来拎在手上，活动了一下腰背走了进去。

“你好，阿姨，要两个梅菜的，一个牛肉的，再要一个豆浆。”

他买了早餐去了食堂角落的包间，这地方是很多学习的人抢不着图书馆位置喜欢来的地儿，桌子下面还塞着各种书籍。

刚出锅的包子很软，也很烫，吹了好久都吃不进嘴里。陆青北就先把豆浆扎开了，喝了一口又烫着了，于是他果断放弃，准备放会儿在吃。

餐桌边上有插座，他给手机充上电，又给洛川发了消息过去。

【青儿：醒了吗？】

没想到对面回的非常快。

【洛川：你猜。】

【青儿：你还没睡！】

【洛川：我就不能是醒得早吗？】

【青儿：那我回去了，你帮我开下门。】

【洛川：啊，你已经到了？】

【青儿：嗯，在食堂，要带早餐吗？】陆青北起身拿起包子，拔了充电器往出走。

【洛川：你吃的什么？跟你一样。】

【青儿：刘驰呢？】

洛川看了对面床一眼随即就翻了个白眼。

【洛川：他还打呼噜呢。】

【青儿：行。】

陆青北回了消息又去刚才的档口买了份一样的早餐然后朝宿舍楼走去，路上已经有清早起床背着书包去图书馆抢位置的学生了。

洛川也没套衣服，迅速下床跑去开了门，又三两下爬了上来，就这就把他冻得嘿咻嘿咻好一阵儿。

陆青北推开门静悄悄走进来，他先把包放在中间桌子上才拎着早餐递给还在床上的洛川。

“你咋又晚上回来，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知不知道？”洛川接过早餐道。

“有什么可误会的？”

洛川却一时说不上来，“啧”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就，晚上嘛，看着不好。”

“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忙你的去。”

包子带回来已经不太烫了，洛川两口一个六口就吃完了，豆浆也是没几下就喝光了。他把袋子系好又喊了陆青北一声，见人看过来，把手上拎着的垃圾袋晃了晃，陆青北走过来拿了下去扔在了垃圾桶。

“你不睡啊？十点多才上课。”洛川躺下盖好被子问。

“你先睡吧，我等会儿就睡。”

“好。”

陆青北在下面给手机充了会儿电，临上床才想起来他是有充电宝的，于是叹了口气躺去了床上。

6:08，九点四十起床的话，他还能再睡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他设好闹铃，然后放下手机闭上了眼。

十点的课还是秦铮的，因为上次几个人迟到被他阴阳了，这次竟然到课率百分之百，迟到率百分之零。

“很好，啊，这次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加个分儿吧，好不好？”

同学们一副没睡醒的嗓音：“好。”

秦铮把手机拿起来，“我发个签到啊，只有十秒，没签上的不给补，签上的都加十分。”

这话一出，微信退出来了，游戏退出来了，偶像剧也退出来了，全部点进了签到软件。

“4、3、2、1，好，时间到。我看看昂，谁没赶上。0人，哎，看多好的。”秦铮放下手机欣慰道，“怎么今天表现这么好？”

底下没人应声。

“好了，不聊了，咱上课吧。”

“老师，还没打铃。”

一个胖胖的男生手里拿着包子道。

秦铮抓抓头发：“奥，瞧我给忘了，那你快吃，你吃完咱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