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来站队了。”廖老师大喊着。
“现在好一点了吗？”仲清南走过去蹲在刚刚身体不舒服的那个女生跟前问。
“好了。”女生被仲清南和另一个女同学扶着站起来，脸色看着确实好了很多。
“走吧，去集合了。”
两个班队伍按大小个儿整齐站好，清点了人数后，仲清南和廖老师各自带着自己班的队伍往公路上停着的校车跟前走去。
陆青北依旧抱着腿坐在原地，仲清南不理他，他也没地方可去，如果等会儿他等不到那人心软的话，他可能就自己再走回村里去，去五婶儿家或者去求求村长，在他家住上一晚。
果真，他没等到，校车已经开走了。
陆青北有些失落，向后仰躺在了地上。也是搞了笑了，他这二十四年何曾这样落魄过呢。
“你还不回去吗？”
眼皮抬起，他的眼里突然又出现了希望。
刚在校车上，仲清南一直坐在第一排看着这边，她想心硬一回的，但仲秋又来找她。
“小清老师，那个哥哥没地方去吗？那他睡觉怎么办？晚上这里会有狼吗？他会被吃掉吧？”
仲清南笑着摸了摸仲秋的头发，吸了一口气道：“不会有狼，你先回座位去，乖乖坐好，马上要开车了。”
她把所有学生的安全带检查了一遍之后跟司机打了招呼又下了车，然后抬脚朝那人走过去，没有人知道她靠近的每一步路都在心酸。
陆青北惊坐起，喜笑颜开道：“清南，你，没走啊？”他向仲清南身后看了一眼，校车还在路上停着，而开走的是另外一辆。
“你在哪里住？”
陆青北抿了抿唇慢慢道：“不知道。”
“你跟我一起坐校车回去吧，去镇上租个房子睡一晚，明天就回你北京去。”
仲清南说完就转身往回走，陆青北赶紧起身追上。
“可是我的行李还在你家里。”
仲清南看着脚下的路思考了几秒，“我明天回来给你拿。”
“很麻烦啊，我就睡在你家好不好？”
仲清南突然止住脚步停在了原地，然后就瞪着陆青北看。
陆青北有些心虚，着补道：“那我，去五婶儿家也行。”
“五婶儿不在，我跟你说过了，她去兰州带孙子去了。”
“奥，那我去村长家。”
“唉。”仲清南叹了很长一口气，转身继续走着。
她让陆青北先上了车，自己随后跟上来和校车司机说着什么。
“大哥哥。”仲秋喊道，还把自己旁边的位置拍了拍示意陆青北过来坐。
“嗨，仲秋。”
“哥哥，小清老师原谅你了吗？”
“还没有。”
“那你要努力一点了，要不然可追不上我们老师。”
陆青北笑了笑，问他：“小清老师有很多人追吗？”
仲秋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嗯，小清老师长得漂亮，又温柔，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喜欢她，六年级的哥哥也给她送过情书呢。”
“啊，六年级就写情书啊？”
仲秋又摇摇头：“不是，是他偷得他哥哥的情书，小清老师当时还凶他了，说小学生不能做这些事，但他后来又说是自己交错了作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孩子太过可爱，怪不得仲清南喜欢，陆青北想，他也要喜欢上这小人了。
仲清南重新在第一排坐下，她用手机跟学校请了假，又联系了在六年级车上坐着的落单了的教一二年级的数学老师，想让他等会儿在校门口来接替自己一下，把孩子们送进学校去。
两个多小时后，两辆校车在民兴小学门口停了下来，仲清南看了眼后面跟陆青北说：“你先下去。”
陆青北从车后座走过来还想问些什么，仲清南又道：“我等会儿就下。”
“奥。”
人下车后，数学老师随后就上来了。
“同学们，老师今天有点事就先不送大家进去学校了，让王老师送大家回教室好不好？”
“好。”同学们都喊着，但又个别淘气的就在好奇，“老师是去和男朋友约会吗？”
数学老师抿着唇笑了一下，仲清南道：“没有，小孩子不许开大人玩笑，乖乖坐好。”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仲清南继续说：“大家好好听王老师的话，现在时间已经快要放学了，你们在教室里上一会儿自习把书包收拾好等放学铃声响起来，就跟着生活老师排队出校门等着家长来接，不许自己往出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很乖，那明天学校见吧，大家拜拜。”
“老师再见。”
“再见。”
仲清南挥着手下了车，又看到了陆青北亮亮的眼睛，他的眼神，那是崇拜吗？
她带着陆青北去学校车库取了车，因为三轮在学校太占地方，电动的二轮又怕来回充电太麻烦，于是她去年又买了辆摩托车，陆青北看到车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你会开这个？”
仲清南没回答他的问话，跨腿上去慢慢把车退了出来。
她没开这车带过别人，车上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头盔，想了想又从车上下了来。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她就跑走了。
陆青北抱着她的头盔对着摩托车好一阵观摩，这摩托车看着很酷，完全不像是仲清南那种性子的人会骑的，可偏偏这就是她的车。
“拆开戴着吧，没有别的颜色了。”
陆青北接过粉色的头盔顿了顿，随即笑道：“没关系，我喜欢粉色。”
两人坐上车，陆青北没去抱前面的人，而是一直向后紧紧抓着摩托车两边的凹槽。他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安全，但那人生气好像更可怕一点。
仲清南一路都骑得慢慢悠悠的，她也不想让陆青北抱自己，所以只有慢一点才能安全一些。
两人赶天黑回到了家，仲武刚把自己的晚饭做好。
“怎么回来了？”仲武看着正在停车的仲清南和抱着头盔站在一旁拘谨着的陆青北。
仲清南从陆青北手上接过头盔放在摩托上，“回来拿点东西，明天就走了。”
陆青北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但也没多嘴反驳什么。
“吃了没有，你看，我就做了这么一点儿。”
“你不管，我去重新做一点就行了。”仲清南一边摘着手套围巾一边往厨房走着，陆青北随后也跟了上去。
他赶仲清南前一秒坐在了灶膛前的小矮凳上，然后抬头看着人道：“我帮你生火吧。”
仲清南没管他，揭开锅盖往里面添水。
水添完了，陆青北的火都没生起来，看着他略显焦急的模样，仲清南选择了出去。
她去给人铺床了。
还是之前的床单被套，那年她洗过之后就收起来了，再没用过，以为要放一辈子的，没想到现在又拿了出来。
一切打理好了之后她往出走，又看见了门口墙后面的小坑，她现在有点怀疑这就是陆青北做的了。
“清南，火生好了。”陆青北在厨房喊。
她走进去，灶膛里确实火很旺。
“吃小米粥还是玉米粥？”
“都行，”陆青北看着仲清南的眼睛补充道，“玉米的。”
仲清南转身去案板下层拿出袋子用碗舀了三分之一碗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又拿了几个馒头出来。
趁人正洗菜的功夫，陆青北从矮凳上起身走过来站在仲清南跟前。
“清南，我明天不想走。”
仲清南没抬眼看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水很冰，她的手早就冻得疼了。
“那你就去别的地方找房子住，反正你也不是来种树的。”仲清南一边说着一边把菜盆端去案上，拿起刀来切。
陆青北又跟过去，看着人红红的手道：“种树才可以睡你家吗？”
仲清南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刀，抬头厌烦地看着他。
“你还要我说几遍，我不会喜欢你。”她说着低下头，她还是没办法看着那人太久，“你以前还说你是男生，住我家里不方便，现在是怎么回事？脸皮厚了？”
仲清南的话犀利而伤人，陆青北攥了攥拳，真像是被老师批评了的小学生一样也不敢言也不敢语，转身坐回到灶膛前了。
仲清南看过去一眼抽了口冷气再次开始切着菜，随后仲武就把自己的饭碗送进来了。
她看见仲武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着急不想让那人看见的，但于事无补，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都知道了，也都看见了。
“清清啊，”仲武喊她，“小陆跟你说了没？”仲清南正疑惑他能说什么，仲武就继续道，“他是你陆林叔叔的孩子啊。”
仲武说完，仲清南眼里的不耐烦瞬间就变成了震惊，她又想起了过年的时候在五婶儿家里，五婶儿跟大家开玩笑说她跟小猫一样，还挺粘人的。
但是仲清南笑了笑说：“我不想当小猫，我要当□□”，说完她又问仲武：“你当时怎么不给我起名叫英南呢？”
仲武笑了笑道：“你的名字是你陆叔叔起的，他家孩子叫‘清北’。”仲清南心里颤了一下，她想到了陆青北，但仲武又说，“他家是个男孩儿，中间那个字也跟你一样是三点水的‘清’。”
不是三点水的“清”吗，不是跟自己一样吗，为什么还是这个人呢？
“你还记得你陆叔叔的样子吗？是不是跟他很像？”
仲清南转头看过去，她记忆里的陆林已经很模糊了，但陆青北一笑起来果真跟当年那个温柔的叔叔是一模一样的。
“你见过我爸？”陆青北笑着问她。
水开了，仲清南收回眼神走过去下玉米榛子，“见过，他跟我妈是朋友。”
“清清，你对人家态度好点儿。”仲武怪罪道。
重新盖上锅盖，她不想听他说话，于是冷着脸把仲武的轮椅推着给他掉了个头，“你快回去睡吧。”
仲武没办法，叹了口气转着轮子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