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将枪尖刺入木箱的缝隙，往上一顶，金光闪闪的金子整齐地码在里头。

“这金子是谁送的？为何要送？”云江指着杨顺问。

“这我是真不知道啊！”杨顺拨浪鼓似的摇头，“各位大人，我真的只知道那人进了师父房间，他走后我悄悄去看，便发现了那箱金子，实在不知道那人是何目的！”

“这么大一个箱子抬进来，醉红轩的人就不检查检查？”云逸杰问，“去问问门口的小厮，看看有没有印象。”

顾紫陈跟着到了杨顺的房间，回复道：“不必去问了，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

“顾老板如此肯定？”

“不瞒您说，我们醉红轩的小厮都是极有眼力见的，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人进来了，不出半刻，消息就会传到我耳朵里，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未曾知道这金子的事，我手下的人自然是没见过的。而且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送金子的人，一定是掩盖了身份乔装打扮，骗过了小厮的眼睛。咱这儿是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那般小心谨慎的道理，如果是什么达官贵人来访，我们定是不会给客人添堵的。”

“顾老板说得有道理，那也只能这样了。”云逸杰抬手招呼道，“来人，带上杨顺，回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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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睡了一天就下床晃悠？”

春信瞪了云江一眼：“我是下来吃饭的。”

“吃饭你可以在床上吃呀，你别仗着自己年轻恢复快，这该休息的你得休息好，把伤养好。”

春信捂了捂耳朵：“那你能让我把该吃的饭安静地吃下去吗？”

“……”云江噎了一下，“可以。”

云逸杰笑道：“阿江你就别管她了，她跟她哥一样，性子急，改不了了。”

春信笑嘻嘻道：“是啊，改不了了……”她忽地严肃起来，咂摸着什么，“改不了了……改不了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她抬头，几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显然不能帮她回忆起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忘记说的事情了！”春信招手叫她们围过来。

“于星澜走的时候啊，还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那天晚上与汪梅争吵，临走的时候他在屋里发脾气，怒道人人都叫他改！人人都叫他改！于星澜说她不懂这话的意思，但直觉告诉她汪梅恐怕是被仇杀了。我当时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没太记得清楚，加上被敲晕了，就有点迷糊了。”

“人人都叫他改……改什么？谁叫他改了？”云江道。

“徐友来不是叫他改过戏本么，”云逸杰道，“听说汪梅一般是不为别人写剧本的，就是因为不愿意别人插手自己的作品，当初徐友来也是答应过他不会要求他改来改去，他才勉强答应。后来汪梅的戏本少了些关键的东西，徐友来上门去求他修改，还花了不少力气呢，也正是因为要修改，才会撞上他死亡的现场。”

“难道是徐友来叫他改，他不乐意？可是总不能说徐友来仇杀他吧，凶手不是杨顺么？”

“这倒不会。当时徐友来上门，确实花了一些功夫才叫他答应，可是第二日徐友来检查过汪梅的戏本，上面已经按照他的要求修改好了，他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算了算了，管他呢，反正凶手是杨顺，这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至于那个影响我们判断的人是谁，先不考虑了。”云江道。

“说得也有道理。”云逸杰闷闷道。

“春信姑娘可吃好了？还要再吃点别的么？”郑光浴道，“受伤了，得吃得饱饱的、好好的才行，只是你特意跑过来确实有些辛苦了，明天你再想吃什么，叫人来说一声，我给送过去就是了。”

春信摆摆手：“那也太麻烦郑大姐了，我没事的，你别听她们瞎说，我身体好得很，出门吃个饭不是什么问题。”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托云大人和各位姐妹的福，我能将晴儿放到县衙去，这样省心多了，我自然是感激的，春信姑娘就别客气了，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

春信道：“吃什么都行！”

从郑光浴的铺子出来，一行人径直往莲华院当年旧址的埋尸坑去了。

“蒋玉蓉这些日子是一直在那儿么？”

“埋尸坑尸体多，仵作只有她一个，此事事关重大，陈祥有前科，谢明乾说什么也不放心他帮忙，现在除了蒋玉蓉就只有她母亲陈青一起验尸。”

春信想起什么：“那丫头不会到现在还是蒙着脸一身黑地在那儿辛苦吧？”

云逸杰沉默片刻，道：“是。不仅她是这样，陈青也是这样。”

春信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转瞬就没了踪影。作为暗卫，她时常一下出现一下又消失，只要知道她在附近，云逸杰就不会多问。

谢明乾和破山守着埋尸坑，日夜清理和驻守，这些日子就差在此处安营扎寨了，一晃眼瞧见云逸杰白衣胜雪带着人走过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敏理！”

“幽王殿下辛苦，此处进展如何啊？”

谢明乾指着远处蹲在地上的两个黑影：“日夜兼程，不敢怠慢。”

那边的人听见声响，其中一个回头望，之后起身走进，黑衣黑纱之下的话一出口，众人才知这是陈青。

“见过各位大人。”

“两位仵作辛苦了，”云逸杰短短一句话，言外之意无穷。

陈青听出来了，道：“多谢大人关心，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此地尸首众多，百姓就算是看戏也不敢走得太近，我们验尸常穿防护衣物，也习惯了，百姓也不会起疑，大人放心好了。”

“这几日可有何新的收获？”

陈青道：“目前验过的尸体，几乎都是被外力击伤死亡之后又被火烧的，只有那具中毒身亡的尸体除外，但他死后不久也被火烧了，由此可见，这些人都是被集体灭口，又放火烧死的，这样的手法……”

莲华院的位置过于敏感，有些话，陈青不方便说，便退了回去。

谢明乾道：“难怪当年火灾，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加上传言莲华院早已人去楼空，也就没有人去救火，直到一场大雨将火熄灭，官府十分迅速地在上面翻新建了新的建筑，一切都焕然一新，一切也就都抹去了。”

“陈仵作。”云逸杰喊了一声。

陈青愣了一下，才走过来：“云大人有什么事？”

“依陈仵作之见，那具被毒死的尸体，为何只有他一人中了毒？”

“这……”陈青思忖片刻，“我没见过什么命案，平日里都是给平头小老百姓收拾，对于命案实在没有什么猜测，不过我曾遇见过吃了有毒的菜死了的，全家一起吃饭，总是要让男人先吃，那家的男人吃了一口，没多久就死了，家里人得以幸免于难。”

“我有几种猜测。”

云逸杰转过头，蒋玉蓉站在陈青身后，一身肃穆的黑衣，脸上薄纱飞舞，衣领处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蓝色石头做的别针。

“一，这名男子是被有针对地下毒杀死的，但下毒之人恐怕不是在莲华院大开杀戒的人，如果是要灭口，要么把所有人都毒死，要么直接杀死，又下毒又杀人，这有些太复杂了；二，下毒之人在某种吃的东西里下了毒，可是这毒只有这名男子意外接触到了。”蒋玉蓉不慌不忙道，“只是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要想还原真相，恐怕并不简单。”

云逸杰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只是道：“多谢玉蓉姑娘。”

蒋玉蓉点了点头，回去继续刨土了。才刚蹲下，春信便出现在她身后，扶着她肩膀道：“怎么样？我就说没人会注意吧？”

蒋玉蓉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领口，语气中带着些欢喜：“嗯，谢谢春信姐姐送我礼物。”

“别客气。”春信挑眉，摸了摸蒋玉蓉用黑布裹起来的头，“我是见你日日一身黑衣在此刨土，觉得你辛苦又沉闷的，给你买个亮点儿的小别针戴着，就不是黑漆漆的了，你看，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蒋玉蓉在黑纱之下笑着说。她刚才仔细看了，这枚小胸针上，还刻了狸猫的图案，戴着它刨土，她觉得自己在飞似的。

“太好了，喜欢就好。”春信收回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就算天天戴着面纱，也要像现在这样开心、这样笑才是。”

蒋玉蓉眯起眼睛：“我很开心！这里的尸首几乎都是我验完的，多谢云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之后，还有一份惊喜要给你们呢，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一天，我只要再一天就好了！”

“什么一天啊。”云逸杰走过来，“玉蓉姑娘，说起来我想起前些日子的一件事，与这被毒杀的尸首情况极为类似，你要不听听看，帮我瞧一瞧这两件事到底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