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破山、谢明乾双双拔剑,破山的剑光之凌冽全然不输当关剑,甚至更甚几分。二人手持利刃立于前方,呈进攻之势。

阿九敏捷跃至胡碟身前,左手提刀,刀身未展,只作防御之用。

胡碟小心将手放在她肩上,见她并不排斥,靠近些越过她的肩膀朝前看去。

那鬼影似凌空而起的烟花,飞速超前,不做停留,行迹如墨线般笔直,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你见过鬼么?”胡碟仰着头,幽幽发问。

阿九收回刀,道:“不曾。”

谢明乾收了剑,不可思议道:“咱们这是白日见鬼了?”

破山走回来,撞过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倒是你,净鬼扯了。”

“只是个影子,不清楚是什么做的。”胡碟若有所思,“只是这鬼好像不太聪明,不会拐歪似的。”

“继续往里走吧。”破山道。

“其实……”胡碟突然来了句,“我们可以不用去了。”

“为何?我们进山还没走几步呢。”破山挑着露出来那只眼的眉毛。

“我们进来时,天光正要升起,那时山间的寒凉程度竟仍然十分剧烈,你看,”她食指碾过谢明乾袖口,“都凝成霜了。”

“时值清明之前,阳气还未大肆上升,山间之气变化多端,如今虽不比冬日,但也绝非是能住人的,他当时进山一定是幌子,定然是下山逃进城了。”

“那咱们现在就下山?”谢明乾思索一番,问道。

“对,但不直接进城,还是先问问附近的农户或猎户,看他们怎么说。”

“好,那便动身。”

四人商定,正欲下山,却听山上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

响破长空,惊起飞鸟。

谢明乾看了看高耸的云端与茂林,同破山对视一眼,利剑出鞘,并肩往山上冲去。

阿九站在胡碟身旁,低声道:“得罪了。”

言毕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飞身跟上。

胡碟愣愣地看着阿九,道了声:“谢、谢谢。”

阿九目不斜视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谢明乾与破山赶到,只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一身粗布短打的老大爷倒在地上,浑身发颤,形容枯槁,梗着脖子直往树皮上钻,好似这样能躲进树洞一般。

破山上前将他搀起来,他战战兢兢不敢看人,向后退倒,又要跌坐下去,嘴里大喊起来:“鬼啊,鬼啊——”

胡碟从后面跟上来,将挡住视线的谢明乾扒开,凑到这老大爷跟前,打量片刻,直起腰道:“他也遇上那鬼了?”

谢明乾道:“估计是了。”

胡碟望了望自己这一行人,好奇道:“那鬼影,有那么可怕?”

“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谢明乾道,“但我们是几人同行,又有功夫在身,自然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也好,飞禽猛兽也罢,都是不怕的。”

“说得倒是没错。”胡碟认可道,“这老大爷独自进山,前方路途晦暗不明,突然闯出个鬼,被吓到也是自然。”

说话间,老大爷一直畏畏缩缩地往破山背后躲,仿佛见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不断颤抖着摇头,树皮般老皱的脸上血色全无。

胡碟背着手,闲庭信步环视一圈,瞧见一把掉落的弓和散落一地的箭矢。

“是个猎户,”她朝谢明乾挑眉,“过来看看。”

谢明乾闻言往这边走,见了她面前的弓箭便蹲下来察看:“应该是才掉在这儿的,估计是这老大爷的。”

“嗯。”胡碟自然也能猜到这是谁的,她唤谢明乾前来可不是问问意见的。

她负手而立,穿透云层的浅浅阳光似在朝露中洗净,打在她脸庞,静谧无边。

谢明乾听见声响,抬眼便见她扬起的下巴和安详美好的晶晶白光。

她道:“捡起来吧。”

谢明乾没回神:“嗯?”

“捡起来给他带回去。我们带他一同出山。”胡碟撂下这句话,悠然离去。

谢明乾抬手挡住阳光,透过指缝,感叹那栩栩流淌的阳光是如此透白澄澈。

他无奈垂下手,捡起了弓箭跟上去。

-

“大爷,这是你家么?”弓箭由破山提着,谢明乾背着那老大爷走了一路,脖颈上洒满了汗滴。

到山脚下小路又前行好一段,可算是碰见几座茅屋。

索性老大爷是个干巴老头,不算太重。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一座茅屋前飘着自家晾的衣裳,伸出手胡乱晃了几下,沙哑着嗓子:“是这儿、是这儿。”

谢明乾将他背到门口,胡碟上前敲门,却不见人来应。

“大爷,你家里人呢?”

大爷恍惚道:“不在、不在,没人做饭……”

胡碟瞧谢明乾脖颈上粼粼的汗珠瞧得晃眼,轻叹了口气,道:“将他放下吧……”

“这是怎么了?”不远处有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胡碟往外面看,原来是隔壁屋子里的妇人,想来是邻居。

那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拿出把钥匙,熟练将房门打开:“孙大爷的妻子吴大娘,回家看小侄儿去了,托我们夫妻照看家里。”

门开后,谢明乾将孙大爷放到了床铺上,而后擦着自己下巴上的汗道:“让他睡会儿吧,神志不清的。”

走了一路,胡碟身上也出了些汗,这会儿停下来,打湿的背心传来凉意,她没忍住,屈指掩住嘴咳嗽了两声。

谢明乾将手摊开贴在她背上,温声问:“怎么还在咳,病了么?”

胡碟懒得理他:“咳…少咒我……”

“怎么会呢,”谢明乾一本正经,“没了你我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我那案子怎么办,我怎么敢……”

胡碟瞧了眼那妇人正忙着给孙大爷盖被子,道:“小点声……咳…咳”

“你真的不用看看大夫么?”谢明乾着实忧心,眼中满是关切。

“热……热水,喝点热水就行。”

“好。”谢明乾叫来阿九扶住她,自己去问热水。

“大姐,怎么称呼啊?”他对那妇人道。

“我姓郑,叫我郑大姐就行了。”那妇人笑得腼腆。

“郑大姐,想问您借点热水喝。”

“啊…热水,有有、有,”郑大姐笑得热切,“你们上我家来,我现在给你们烧。”

她脸上洋溢着宽厚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人往家里带。

胡碟与谢明乾同她进门,破山和阿九则守在了门外。

说是在门外,其实也不过一两步远的地方,只因这间小茅屋实在是小,比胡碟落脚的小屋大不了多少。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贴着墙根放,几个矮矮的柜子,简陋的厨具,一张小床,一张小小床。

虽已竭力腾出些空来,可屋子中央的小桌与矮凳还是挤得跟胖胖的霉豆腐似的。

“不好意思,农闲时家里靠打猎为生,这小屋是我们在林子边暂住的地方,简陋了些。”郑大姐抱歉道,但神色却不见窘迫,坦然自若,给胡碟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水。

“您客气了,我该向您道谢才是。”胡碟浅笑施礼。

郑大姐自门后牵出来个怯生生的小娃娃,梳着两个小辫,同郑大姐圆圆方方的脸蛋如出一辙。

“这是我女儿,叫晴儿。”她低头温声对晴儿道,“晴儿,叫…叫叔叔。”

她看向两人,眼神中带着些询问。

“对,忘了自报家门了。”谢明乾带着谦和的笑意,配上那身软软的银灰色袍子,整个人倒真像个端方如玉的富家公子。

他拉起胡碟手腕,郑重又带着些炫耀道:“我们两兄弟到此地,是想收购些皮毛。”

他长长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声如洪钟。

“我姓云,名平初。”他看向胡碟,满脸自豪道,“这是我弟弟,云敏理。”

胡碟一只手端着杯子,一抖差点洒了满桌子水。

“咳……咳”她呛咳了几下,甩开了谢明乾的手。

“怎么呛着了?”谢明乾帮她顺着背,一面对郑大姐道,“我这弟弟体弱多病,我只好日日带在身边照顾。”

郑大姐对胡碟的担忧都写上了脸,闻言松了口气,将晴儿抱到了怀里。

胡碟无言,微微侧身不去看谢明乾。

这小子误打误撞,几乎将她的真名都胡诌出来。

谢明乾以为胡碟也对云逸杰狂热追捧,为自己扯的化名沾沾自喜。

他乐呵呵对晴儿道:“晴儿,叫我们云叔叔就好。”

晴儿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嫩嫩喊了声:“云叔叔……”

胡碟被这“云叔叔”吓得不轻,忙拉住晴儿的小手,柔声问:“晴儿今年几岁啦?”

晴儿歪着脑袋瞧了瞧她,似不知如何回答,抬头望向母亲。

郑大姐接话道:“晴儿今年三岁了,是只小老虎。”

“原来晴儿是只小老虎呀。”

晴儿喜欢这个神色淡淡却柔和的“叔叔”,甜甜咧嘴。

小姑娘拨浪鼓似的笑声将几人都感染,欢声一片。

“对了,云公子,你们是怎么遇上孙大爷的呀?”郑大姐问道。

“是在山上,”谢明乾放下杯子,手指着桌子,讲述几人在山林遇见孙大爷的事。

“原是这般遇上的……”郑大娘听了,面上隐隐不安。

胡碟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漫不经心开口:“那鬼我们也见了,确实算作有些鬼样,可老猎人多年混迹山林,怎么会吓成那样……”

郑大姐光是听见那鬼的名号,便打了个冷颤,仿若眼前便是那嗜血的厉鬼,直想逃离此地。

“那何止是鬼,那是个猎户都惧怕的诅咒啊……”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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