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金属猛烈扭曲的巨响如同死神的咆哮,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世界在顾佳然眼前瞬间翻覆、旋转,最后被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剧烈的撞击让她失去了所有意识,沉入冰冷无边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疼痛先于知觉苏醒,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四肢百骸,尤其是头部,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让她灵魂冻结的,是眼皮的沉重——无论她如何努力,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墨黑。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醒了?顾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急切却刻意压低的女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无菌橡胶手套的手轻轻触碰她的手臂。

护士?医院?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车祸!眼睛!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令人绝望的黑暗?!

“我的……眼睛……”顾佳然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抬手去摸,手臂却重逾千斤,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放弃了挣扎,只剩下绝望的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眶中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头下的枕巾。

“顾小姐,别激动!您刚脱离危险期,颅脑损伤需要静养!”护士的声音带着安抚,动作麻利地检查着她身上的仪器管线,“您头部受到撞击,视神经可能受到压迫或损伤,导致暂时性失明……”

暂时性?暂时性是多久?一个月?一年?一辈子?护士后面的话顾佳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失明”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近乎窒息的绞痛。恐惧排山倒海,将她死死钉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里。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孙先生……孙源……”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无边的恐惧中,几乎是本能地、破碎地呼喊着那个名字,那个她付出青春、尊严所依附的男人名字。潜意识里,她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需要一个能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将她拉出来的力量。在极致的恐惧面前,哪怕那个人曾经冰冷权衡,也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浮木。

脚步声匆匆离去,显然护士去通知了。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被恐惧拉扯得无比漫长。顾佳然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在无边无际的绝望墨海中沉浮。她竖着耳朵,捕捉着病房外的任何动静,每一次门把手轻微的转动声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伴随着她几乎熄灭的希望重新燃起,又在看到来人不是孙源后迅速熄灭,沉入更冰冷的绝望。护士进来换药,护工进来送流食……每一次都让她感觉自己被遗忘在了黑暗的孤岛上。

第一天,在反复的期望与绝望的拉扯中煎熬过去。

第二天,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麻木所侵蚀。孙源依旧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有留言,没有任何音讯。那个曾用钻石和承诺编织牢笼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依靠、最脆弱不堪的时刻,彻底消失了。顾佳然躺在病床上,睁着空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身体里那点为孙源保留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凉透、凝固,最终碎裂成齑粉。原来,撕开那层金钱堆砌的华丽外衣,下面竟是如此**裸、令人作呕的冷酷算计和价值评估。她的身体和她的眼睛一样,坠入了彻底黑暗的冰窖。

第三天,残酷的黄昏再次降临。窗外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天光,也丝毫无法穿透顾佳然的黑暗世界。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地躺着,连流泪的力气都已耗尽。

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似乎带着一丝犹豫。

顾佳然的心已经不会再为脚步声而悸动。麻木覆盖了听觉,覆盖了感知。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次喂食或换药,等待着永无止境的黑暗。

然而,这一次,脚步声径直走到了她的床边,停住。

没有翻动药盒的声音,没有摆放餐盘的声音,只有一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佳然空洞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依旧毫无焦距地朝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已经……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她冰凉僵硬、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那突如其来的、真实的、带着人类体温的触碰,如同一道微弱却炽热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顾佳然早已冰封麻木的感官!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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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的温度,像寒冬深夜骤然燃起的一簇篝火,烫得顾佳然冰封的心猛地一缩。

不是护士例行公事带着手套的触碰,也不是护工带着疏离的搀扶。那是一只真实、温暖、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道,牢牢包裹住她冰凉僵硬的手指。掌心传来的温热源源不断,仿佛带着生命力,顺着她冰冷的指尖一路蔓延,试图驱散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是谁?

顾佳然空洞的眼珠在黑暗中茫然地转动了一下,被绝望麻木吞噬的感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碰触强行唤醒。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很大,指节修长有力,掌心带着薄薄的茧,触感坚实而……可靠。这感觉陌生又奇异,让她被恐惧冻结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汲取这份暖意。

“顾小姐。”一个低沉、温和得如同深秋午后阳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却有着奇异的穿透力,稳稳地落在她耳边,“别怕。”

是冯宇航!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顾佳然死寂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不是孙源……竟然是冯宇航?!

三天了。整整三天,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中煎熬挣扎,每一次门响都寄托着卑微的期望,又在失望中沉沦更深。那个她用青春和尊严去依附的男人,那个曾赋予她金丝雀般华丽牢笼的孙源,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一丝怜悯的痕迹都吝于留下。

反而是他……冯宇航。这个几乎算得上陌生人的医生,在她签下骨髓捐献书时给了她生的承诺,如今在她坠入黑暗深渊时,又伸出了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铺天盖地的委屈骤然淹没了顾佳然。三天来强行构筑的麻木壁垒在冯宇航这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个动作面前,轰然坍塌!压抑了太久的恐惧、被遗弃的痛苦、对黑暗的绝望……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的堤坝。

“呜……”一声悲恸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间撕裂般冲出。顾佳然猛地反手抓住了冯宇航的手腕,像是濒死之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助的瑟缩,而是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从她紧闭的眼眶中滚落,瞬间打湿了冯宇航的手背和她的病号服衣袖。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她语无伦次地哭喊,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被彻底遗弃的凄凉,“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我怎么办啊……”黑暗带来的恐惧和被遗弃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将她彻底击垮。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无尽的黑暗中绝望地嚎啕哭泣,唯一的依靠就是被她死死攥住的那只属于冯宇航的手。

冯宇航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试图打断她。他任由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她指甲嵌入自己皮肤的微微刺痛。他只是稳稳地、无言地承受着她所有的恐惧和崩溃带来的冲击。他的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的意味,一下下拍抚着她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脊背,动作笨拙却充满了无声的力量和包容。

她的眼泪滚烫,砸在他的手背上,像灼热的雨点。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次颤抖,听到她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里蕴含的绝望。孙源的缺席,比他预想中来得更早,也更彻底、更冰冷无情。这无疑加深了顾佳然此刻的痛苦,却也彻底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对虚幻牢笼的留恋。

顾佳然哭了很久,仿佛要把这三天乃至之前所有积压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冯宇航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半蹲在床边,像一个沉默而坚韧的守护者,用他掌心的温度和无言的陪伴,为她在这片冰冷的黑暗里圈出一小块暂时安稳的岛屿。病房里只剩下她嘶哑的哭声和他低沉平缓的呼吸声。

许久,顾佳然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身体也不再剧烈颤抖,只是依旧死死攥着冯宇航的手腕,仿佛那是她与这个黑暗世界唯一的联系点。她太累了,身心俱疲。

“哭出来,会好受些。”冯宇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平稳。他没有提孙源,没有安慰说“会好的”之类空洞的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肯定了她宣泄情绪的权利。

顾佳然抽噎着,微微侧过头,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她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此刻,冯宇航的存在感却如此鲜明。不再是那个隔着专业距离的冯医生,而是……一个在她坠入深渊时,毫不犹豫伸出手臂的人。

下一秒,冯宇航轻轻挣开了被她攥得发白的手。

顾佳然心里猛地一空,恐慌再次涌上!难道他也要……

但预想中的抽离并未发生。那只温热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轻柔地覆上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另一只手。这一次,是双手都被他稳稳地包裹住。

“顾佳然,”他第一次完整地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顾小姐”。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穿透她混乱的思绪,稳稳地钉进她的心底: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眼睛。”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黑暗的世界里炸响。

他还在这里。他没有像孙源一样消失。他说……他是她的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种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交织着涌上顾佳然的心头,冲淡了浓重的绝望。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那紧握的双手和低沉坚定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磐石般的意志。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顾小姐,该吃点东西了,营养液和一点清淡的米汤。”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轻柔。

顾佳然下意识地想摇头拒绝。黑暗和痛苦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进食。胃里更像堵着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来吧。”冯宇航的声音响起,自然地从护士手中接过了餐盘。

护士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放下了,轻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顾佳然听到冯宇航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的轻微声响。接着,他似乎调整了一下位置,坐得更近了些。消毒水的气味中,混杂进一丝食物的清淡香气。

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带着医生的那种沉稳和小心,轻轻托起她的后颈,在她颈后塞入一个柔软蓬松的枕头,让她靠坐得更舒服些。动作细致而体贴,是她从未在孙源那里体验过的。

“头还晕得厉害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不远处响起,带着询问。

顾佳然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颅脑损伤带来的眩晕感似乎在这几天的崩溃后短暂地平歇了一些,或许是刚才剧烈的情绪宣泄消耗了太多体力。

“很好。”冯宇航似乎松了口气,“那么,试着吃点东西。你需要体力恢复。”

接着,她听到勺子碰到碗壁清脆的“叮”的一声。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了她的唇边。

“是温热的米汤,很稀。”冯宇航的声音低沉而耐心,清晰地描述着,“来,张嘴,一点点就好。”

顾佳然僵硬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温热的、带着米香的稀薄液体碰到了她的唇瓣,然后缓缓流入她的口中。温度适中,不会烫口,也没有丝毫强迫。冯宇航的动作异常稳定,勺子轻碰她的下唇,引导着她一点点啜饮,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一口,两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些许暖意流淌进冰冷的胃里。虽然依旧食不知味,但这被细致照顾、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像黑暗中悄然而至的微弱星光,一点一点地渗透着她冰冷僵硬的心脏。被孙源彻底遗弃在黑暗冰窖的第三天,在她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临界点,冯宇航用他温暖的双手和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我就是你的眼睛”——将她从溺毙的深渊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他动作的温柔,和他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担当。黑暗依然无边无际,但身边那个沉稳的呼吸和那只坚定握着她手的存在,让她第一次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墨色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冯宇航耐心地喂着她米汤,动作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顾佳然空洞的眼眸依旧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但紧绷的身体,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

男二上位指南:从你的医生到你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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