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孤注一掷的一击，却被轻而易举地化开。
——她的刀尖没有触到老妪身上。
是秦淮，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猛地侧身闪躲，将顾湘的刀锋别在外侧，同时他的长剑也已然触到楚攸的喉咙上面。
而另一边，老妪手中的刀刃则深深刺进了秦淮的后肩中，刚刚的转身有意避开了心头的关键部位，却也只是免去了生命危险。
伤口极深，深可入骨。
而顾湘脑中突然乍现的思路也在此刻脱口而出
“停下！”她不解为何秦淮要把她撞开，用肉身去顶替那一刀。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淮用剑身抵住楚攸的脖颈，随后直直拔出斜刺在肩膀内的刀，向老妪掷了出去。
“他不是楚攸！”顾湘下意识紧闭上眼睛。
之前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而刚刚终于反应过来。她忽视了原著中对于楚攸的一点描写：左眼角有一泪痣。
而眼前之人，也就是那天到清风剑派要人的那位，并无此特征！
顾湘大着胆子睁眼向楚攸那边看了一眼，只觉那里围绕着一团黑雾，看不真切内里。
楚攸似是听到了顾湘的话，扭头向这边来看。刹那间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的眼眸变得血红，像一只蛰伏而凶狠的野兽。
下一刻，他突然狠狠地将自己的颈部撞上了面前的长剑。
动脉血从那黑雾中喷涌而出。
顾湘呆愣在了原地，直至尸体倒地的重重一声闷响。她看着地面上已经毫无生气的两架尸体，一时惊恐万分。
连呼吸都是断续又颤抖的。
秦淮垂下手中的剑，裹挟着满身的血气向他走来。受伤的肩膀呈一个不太自然的角度垂着，浑身的血红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地上躺着的两个人的。
顾湘却在那一刻瞬间明白了秦淮用身体将她挡在外面的用意。
一个连看见尸体都会不适至此的人，又要如何杀人？他刚刚下意识的行为，不过是一种自然的保护手段。
“之前不是说过了？”秦淮声音不虚，甚至还带着笑，“杀人这种粗活，还是留给我去做。”
为了不让女主做“粗活”就甘愿在自己身上捅个大窟窿。而今顾湘总算亲眼见识到深情男二究竟该有多执着。
只不过，温情与守护是留给傻白甜顾知温的，她顾湘人狠话多，不需要每次都被护在身后，也不想成为一个群斗中需要人保护的小面面。
“那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顾湘语调是出乎意外的平静，隐着万丈寒潭中的暗涌波澜。
“穆合门派座下四百子弟，无论内门远客。不曾有软，未尝有弱。而我顾知温，乃是长老门下第一女弟子，无需担待，无需保护。”
“对于仇恶之人，我当会自行杀出一条血路。”
“而你此举，又将我顾知温置于何地？”
二人对视着，视线交界处，渐渐蹭出火光。
顾湘刚刚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似是被鲜血激出了骨子里的傲性，下意识吐出来那一番话。说完之后，心里却越来越打怵。
她本来就是来自和平世界的小菜鸡一个，若是秦淮真的叫她去大杀四方怎么办,她打不过人家。要是秦淮直接不要她了怎么办，她还离不开人家。
这穿书也不带个世界地图，一不小心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领了便当，这可如何是好？
秦淮越是不说话，她越是焦虑难安。对方面无表情，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秦淮竟轻笑了一下，只是勾起的嘴角瞬间回落，叫人分不清是否是错觉。
那是一个不含任何讥讽、清冷意味的，纯粹的一笑。
“并无它意。只是想，知温一身白衣，还是莫要玷污了的为好。”
秦淮俯身去查看二人尸体，继续说道，“怎敢有冒犯穆合门派之意，若不是你出言提醒，那把刀恐怕就要刺进我心脏中了。”
顾湘被堵得一口气没上来。
秦淮刚才明明是在自己动作之前侧身闪躲，证明早已预料到身后的刀刃。而自己贸然上前，反而给他拖了后腿。
顾湘无言以对，只得装模作样地跟秦淮一起扒拉地上的死人，实则却早已神游天外。
“刚才你为何说这不是楚攸？”秦淮微皱眉头，搜着楚攸身上有无其他能用的线索。
“你……你肩上的伤还好吗？”
秦淮手上动作一顿。
“啊……我刚刚是突然想到，楚攸他脸上应是有一泪痣，但是……”
“但是那天来清风剑派的人，也没有。”
顾湘下意识耸了耸肩，她要如何跟秦淮解释，自己连大师兄都没认出来。
古人有云，在面对尴尬且难以应付的情况之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见风使舵且装疯卖傻！
“所以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我帮你……”顾湘刚想起身查探，秦淮却猛地一躲。
在暗处，他的眸色黯淡几分，魔气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趁虚而入。
而一旁的顾湘还在毫不知情地往这边凑。
“没关系，我帮你看看。看伤不收钱，何况你这感染了怎么……哎！”
秦淮忍无可忍，一下把喋喋不休的顾湘压倒在一旁的地面上。二人鼻尖几乎相贴，近在咫尺的眼眸映出对方的容貌。
距离变近，顾湘惊恐地发现，秦淮的眼睛似乎在……变红？
他的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眼神中闪着贪魇的光。顾湘简直担心下一秒他会长出獠牙把自己生吞活剥。
这就是传说中黑化成功，血屠天下的大魔头吧……
不过，自己不是没写到男二黑化吗？本来想留个开放式结局给他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为什么还不按剧本演呢？
顾湘心里问候这人家的道德品行，表面上却还得笑嘻嘻，生怕人家哪个不开心，自己当场毙命。
“那你这伤应该不重哈……”顾湘做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要不咱就……”
要不咱就先滚个蛋？
秦淮在顾湘嫌弃的眼神中逐渐回过神来，瞳色也逐渐由微红变为纯粹的黑色。
映出顾湘一张吓得惨白的脸。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本来想着秦淮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一定是从自己身上滚蛋，第二件事定是懊悔自责，不知所措。随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美救英雄，然后……
但是他怎么还没滚下去？
“我突然觉得……”秦淮进一步俯下身来，嘴唇几乎要碰到顾湘的耳垂，“我伤口有点疼。”
顾湘深呼吸三次，随后猛地用力把秦淮推开。他也没用力，就势翻了个身，反倒灵巧地站了起来。
本来想来个美杀英雄，这倒好，英雄机灵着呢。
顾湘拍拍身上的灰起身，张口就问，“你刚刚怎么了？”
秦淮脸上笑意顿失，维持着侧对顾湘的角度，甚至都没朝这边看一眼。语调清冷，话中带刺，甚至有些扎人。
“这件事，知温还是不必多问为妙。”
单刀直入，半点婉转都没有，脸上写明了六个字：老子不告诉你。
这都什么臭脾气？古人都这样的？
罢了，谅在本姑娘生活在比他更先进的年代，就不跟远古人一般见识。顾湘心里解着气。
秦淮在楚攸身上搜寻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死因也无他，只是颈动脉失血过多身亡。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选择自杀，着实令人费解。
好在这次，顾湘没有一觉醒来又回到客栈里头，略感欣慰。便也赏脸蹲下身去，大着胆子看向那老妪的尸体。
同样是被秦淮的剑意所伤，伤口细微，却血流致命。顾湘不得不感慨秦淮出剑的精准狠绝。
“也不是人。”
“什么？”顾湘乍一听还以为秦淮竟敢骂自己，反应片刻才明白他指的是地上的老妪。
“跟……跟那客栈里的，是一种东西？”
“你意下如何？”秦淮用一根手指探了探人的鼻息，随即试着转动了一下她僵硬的颈部。
顾湘竭力回想着自己在书中乱写的神魔鬼怪，现在竟一个个都奔现了。
身体僵硬，却有实质，视觉闭塞，缺少神智，那似乎是——
“行尸。”秦淮起身开口，“这村子里还不少。出去看看？”
顾湘又有想哭的冲动，她发现二人脑回路着实不同，秦淮在面临危险与未知时，从来都只会：去看看。
顾湘只能舍命陪君子。
“去哪？”
“去见鬼。”
顾湘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仰头望天，只见一轮弦月泛着昏黄的冷光。
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脚步一顿，“这几天难道是，鬼门节？”
鬼门三年开一次，时长五天，正是在门村的结界处。五天内鬼神畅通，冤魂得以超度，亡灵得以转世。
一想到自己正在和各种古怪阴秽之物同处街头，顾湘心中泛寒。
“你可察觉有不同寻常之处？”秦淮开口。
顾湘权当这是一种微妙的试探，也潜心思索起来。她在客栈中得以看到怨灵，在民宅中得以看到行尸，证明阴间之物也不会躲过她的眼。
只是鬼门大开之时，应是拥堵挤塞，巷中怎会如此凄凉？
秦淮回身，在她面前站定，一席白衣沾血，却被月光映出满身华色。
“鬼门三年一开，时长五天。如今是鬼门开启的第七天。”秦淮用意念传音，“但它现在，还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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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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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