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少年想着该如何把自己准备的那只簪子送出去,望着身旁人的侧脸,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抚摸着那支簪子。
“南汐,我有个东西给你。”
楚景宸在心里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可惜少女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
“南汐?”
他又喊了几声,南汐这才回过神看着他。
少女眼里此时倒映着他的身影,“怎么了?”
他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些奇怪,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吗。
“……没什么。”
南汐皱着眉头转过去,楚景宸也是这个时候迅速地抬手想要把簪子给她佩戴上,可那人却突然往前跑了两步,楚景宸的手空了。
“楚景宸,我们快回去吧。”
少年默默加快了步伐,应了她一声。
制香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南汐有时出来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会注意到少年紧闭的书房,已经过去一日了,也不知道少年怎么样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她坐在院子里,望着大门敞开的地方。
“等很久了吗?”楚景宸推门出来,就看见少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发呆。
是他思虑不周了,毕竟这里也就剩他们两个人了,也难免会感到无聊。
少女闻声扭头看过去,“没有,我也就刚出来不久,今天的太阳很好,你要过来一起晒晒吗?”
南汐舒服地眯着眼抬头看他,像是只慵懒的小猫。
他没有迟疑走到少女身边坐下,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气氛稍微有些怪异,南汐有些受不了,先一步开口问他:“要不要玩五子棋。”
楚景宸想起那个玩法,随即点头。
少女起身就去拿了棋子出来,玩了几把之后她发现少年似乎在让着自己,特别是这书手里的棋子落下的那时,她更加确定了,楚景宸在让她。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五子棋而已,她还没有到需要别人让她的地步吧。
“你这是在干什么?”南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冷着脸问他,“为什么要特意让我?”
楚景宸不作声,只是一直摩挲着手里的棋子。
“你……”
“抱歉,上次迎神日——”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过去,南汐正垂着脸,额前的碎发落下遮住她的神色,只能隐约窥见几分冷色。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吗?”半晌,南汐抬眼看着他,推开他下的那枚黑棋,“今日就到这吧。”
楚景宸神色有瞬间的慌张,他开口:“不是,我想再邀你……邀请你去逛庙会。”
又来邀请,这是又要做什么,邀请她之后再失约吗。
楚景宸终于想起了自己袖子里的簪子,他掏出那支簪子推过去,“这支簪子送给你。”
南汐瞧见了这只簪子后愣住了,这簪子是什么时候买的,是跟苏倾去看迎神日的那晚吗?
只见少女看向他的眸子里带了点疑惑,楚景宸解释道:“歉礼。”
南汐望着那支簪子许久,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就连风吹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少年垂着眼眸,他这一刻有些心虚不敢看南汐的脸色,可眼眸中贸然出现的一只手搭在簪子上,就在少年以为她要接受的时候,她就像之前把那枚黑棋推开那样,将簪子推回来。
楚景宸喉头干涩了几分。
“不了,你的歉意我接受了,至于这只簪子我就不收下了。”
虽然已经有所察觉,但听见这话的时候少年觉得心脏那处有些酸涩,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簪子收回。
这算是对于他之前所作所为的惩罚吧。
“那庙会,我可以再邀你一起看吗?”
南汐没有回答他,至少目前她不敢答应,谁也不能保证到最后一刻会不会发生意外,她可不想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最后却是红肿着眼回来。
更何况,她此时脑子有些混乱,她不明白楚景宸怎么做是为什么,这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以及那一点点藏匿在心底的欣喜。
“再说吧。”
少年神色落寞,紧紧握着那支簪子。
“我先回屋去了。”南汐抬脚走了几步,可身后那人一直没有动作,她不知不觉间放慢了速度,“……楚景宸。”
少年回她:“什么?”
“我会考虑的。”
楚景宸坐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屋门关上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算是答应了他吗?只是说考虑考虑,那应该有可能的对吧。
楚景宸只觉得胸口那里跳得对有些不正常,是他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滋味,并不讨厌。
三日的时间也快到了,制香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南汐每次打开窗户的时候,总能闻见空气中一些奇异的香味,让她莫名感到心神宁静。
这几日他们之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其他事,直到傍晚时分,纸人自燃了,少年摊开掌心,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堆灰。
他注视着南汐许久。
“多加小心。”楚景宸知道南汐执意要去,只是他这边的制香还没有完成,无法陪同。
南汐点头,“放心吧,如果遇到了危险我会及时撤退的。”
即便这么说,楚景宸还是不放心,在她离去的时候放了些小东西。
陈府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南汐趴在屋檐上看着庭院,心里想着这陈府一日比一日荒凉。
她左右视察了一番后,落在地面上,可似乎有人已经提前知晓了她的动作,只见眼前的房门打开,陈今纾和陈鹤方一前一后站在屋子前,看着她。
没有什么比偷偷摸摸做事情被主人发现更尴尬了。
南汐眼皮一抽握着雷击木,可陈鹤方却没说什么,只是那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也被发现了,还有什么撤退可言,倒不如就此继续下去。
“南汐姑娘为何这么着急来见我等,看来阵法是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我不过是先过来看看两位准备得如何。”
楚景宸的纸人居然被发现了。
少女正要看站在他身后的陈今纾情况,却无意间发现陈鹤方的手腕上无端地多了些伤痕,那伤痕模样整齐,应该是某些利器所伤。
可是谁会这么做?除了他自己应该也没有别的人吧。
陈鹤方注意到了这人的视线,拿着衣袖遮挡着伤口,“南汐姑娘,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
南汐没理他,她感受到一股浓郁的妖气在府里汇聚,因为陈鹤方是人的缘故,所以他对这气息并不敏感,也是这样导致他即将死亡的悲剧。
可其他两个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陈今纾,她的眼眸在此刻有了光亮,紧紧盯着跟前的人。
“你快躲开!”
已经晚了,南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陈鹤方的胸膛被一只手掌穿过。
陈鹤方不可思议地低下头,他望着自己胸膛那块多出来的手掌,痛苦地跪在地面上。
“卿卿……?”
陈鹤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人,然后一脸痛苦缓缓倒地,捂着胸膛处蜷缩着。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不明白。
“陈鹤方……”陈今纾的嗓子很沙哑奇怪,或许是因为许多年没有说话的缘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卿卿……”
“小姑娘,别上来!”陈今纾发现了南汐的意图,吓唬着她。
“卿……”
陈今纾遏制住了陈鹤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我会遇见一个爱我的人,而不是被你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可是卿卿,我爱你啊……”
陈今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凄厉笑着,“爱我……你既然爱我,为何要将我困住?”
“陈鹤方!我才不要和你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下辈子我会离你远远的。”
青年躺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突然大笑着,嘴角的血液不断流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卿卿,你怨我给你下药让你不孕,怨我将你变成如今的模样,可我能怎么办,你要我看你死去留我一人在世吗?”
陈鹤方咳出血液,他慢慢爬起来,“卿卿,我陈鹤方是什么好人吗?不是!我只是一个烂读书,一个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的烂人……可是,可是唯独你我不能妥协。”
陈今纾身子骨弱,曾有大夫为她把脉过,她的身子骨若是孕育了子嗣,怕是撑不到孩子出世之时。
陈鹤方怎么可能愿意,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烂人,可陈今纾不能,她得长命百岁,哪怕这人怨他恨他都行。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陈今纾会因为这件事离家出走,而后被歹人推入湖中,他找到陈今纾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所以他用自己的灵魂同一个人做了交易,只为救下陈今纾,哪怕这人会变成啖食血肉的怪物,可他没想过,卿卿不愿啃食人肉,他只能灌人血喂养。
“卿卿,我妻。”
陈鹤方实在没力了,只能爬到陈今纾脚边,“卿卿,别恨我好不好,一切罪孽报应我独自承担,别不要我。”
他伸出手,就像当年遇见陈今纾那样,祈求着她会抓着自己。
只可惜,他到死都没有等到陈今纾抓住他。
陈今纾眼眶里突然掉落下一滴血泪,她跪坐在地面上,一只手捂着脸。
“卿卿。”
陈今纾好像听见了陈鹤方喊她,她突然停下来呕出一大口鲜血。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小雨,陈今纾望着这天,就想起她与陈鹤方初见时一起躲雨的样子,她还记得当时少年的模样。
“姑娘,我叫陈鹤方,你呢。”
“好巧,我叫陈今纾。”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想,奈何桥头还是不要再相遇了。
让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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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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