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黄成才当即宣布解除高家伟会计职务,将在今日之内把所有问题口粮都兑换好。
“此事也算是大队部管理不严和我识人不清,将由我个人出一部分,和高家伟家全部分红和20%余粮拿出补贴所有受害的社员。”
落在后面的高家人还想说些什么,也被黄成才强势压了下去。
此话一定,高家伟握紧拳头,用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来逼迫自己忍耐。
李承平把小孩交给赶过来的张家人,注意到队长张五德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随即也点头示意。
“黄大队长,说好说坏都是你们来定。”沈山岩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语气挑衅:“依我看,除了你们,至少也要另外安排一个社员全程监督才行吧?”
黄成才一时没应答,深深看了眼沈山岩及其身旁的人。
“对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又来糊弄我们!”
“就是!”
“我同意沈家的话!”
“我觉得沈大伯就很合适!”
“对!我也同意!”
……
现场吵吵闹闹,李承平在其中不明显的引导着发言,看着愤愤不平的社员,黄成才无奈答应由沈山岩作为社员代表进行监督。
此事直至天将黑才终于告一段落,所有被做手脚的口粮都成功兑换完后,围观的人才慢慢散开。
那袋引发事故的秕谷大队也没收回,额外给沈家多分了一袋粮。
回去的路上照旧是沈大在前面拉板车,李承平和沈大伯在车后扶着粮袋并且给沈大助力。
很快就到了沈家,多分的那袋粮李承平本想留给沈家,被沈大伯制止了。
“拿回去吧,大伯家不缺这点!”沈山岩清楚知道今天的事不管是否巧合,都是自家承了情。
“那,谢谢大伯。”李承平向着沈大伯深深鞠了一躬,拒绝了沈家的帮忙,想自己借了板车把粮拉走。
“行了,就让你沈大哥送送,免得你还要送车回来。”沈大伯一言敲定。
李承平只得再次对着沈大伯和沈大感谢,主动上前拉车,由沈大把尾。
沈大帮着李承平把所有粮食搬进堂屋,也没再多说什么,重重拍了拍李承平的肩膀,就拉着空车离开。
李承平站在门口目送着沈大离开,直到沈大的身影在土路尽头消失,才真正松了口气。
良口一、二队两个生产队地处山区耕地少,平均到每人勉强够2亩田。去年社员的口粮标准每月平均只有15斤,3岁以下的小孩每月不足3斤。今天公布的口粮数额,平均亩产是成立农业社以来最低。
自己不争,就得一步步被逼得活不下去。
把粮食搬进家门的时候,阿妈黄秀玉就坐在门口张望着,等沈大走后才问李承平:“怎么回来这么慢?”
“阿妈,排队分粮的人有点多。”说着把粮食搬进房间。
没有专门的储藏室,贵重点的东西都收在阿妈的房间柜子里。粮食不好全部放进去,只能用木板垫了底摞在墙角。
今天队里组织分粮的时候,自己找了借口让阿妈待在家休息,把分粮发生的事简单和阿妈说了下,但是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直到这时,黄秀玉才发现李承平手臂上蹭脱的一层皮。
“怎么这么不小心!”黄秀玉急急忙忙找了药水,给李承平简单清理了擦药。
其实手臂的伤都已经结痂了,只是看着可怖,都是皮外伤。
安慰好阿妈,李承平看着阿妈的脸,强硬说道:“阿妈,以后你多吃点,莫给我省,没了我再想办法。”
这两年日子过的艰难,大队里还没饿死的老人大多都是这样,为了省一口吃的,饿得浮肿。
黄秀玉帮着抬过袋子没回话,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隐蔽了。
这两年的天不给人活路,今年终于下了几场雨让严峻的情形缓和了下来,只希望这转好的情况能持续下去。
良口大队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听说城里更早就断粮了,闹饥荒饿死了一批批的人,离城里稍近的大队不少都被抢了地里的粮。良口大队地段偏僻,离城里三四十公里,除了实在过不下去来投靠的亲戚,至少还未有陌生人闹到这里。
李承平对这段困难时期的历史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也知道除了前三年大众公知的灾难时期,后面几年还陆陆续续有天灾。
小时候爱听老人讲古,总绕不过这个艰苦的岁月。
李承平家在良口大队最末尾,背靠一座土坡。这座灰扑扑的土房子距离最近的人家也隔着三五十米,虽然偏僻了点但是清净,很适合他们家。
也很适合自己私底下做点什么。
李承平在心里琢磨,还是要想办法多囤些粮食。同时也在庆幸公共食堂已经过去,可操作空间大很多。
黄秀玉做饭动作很麻利,普普通通的食物也会做的比一般人更香些。
今天李承平回来的晚,米缸已经没米了,虽然分了稻谷但是都还没脱壳,只得先用红薯顶一顶。
把红薯切块煨上一锅水,先猛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炖到软烂,不讲究的会把摘好的野菜一锅炖了,但是黄秀玉还是愿意另起一锅水来煮。
一碗软烂的红薯,加一碗野菜汤,就是全部的晚餐了。
吃过晚饭,趁着夜色还没落下,李承平赶紧把早上扛回来的竹子破开取竹篾。
良口大队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进大队的每一条路都要先上坡。
山上随处都是竹子,前两年大炼钢把山上的树都耗完了,只剩些竹根残留。但是竹子长得也快,这两年又郁郁葱葱的了。
李承平家后土坡顶上就有几簇不小的竹丛。
早些年阿爸还在,李承平得闲的时间比现在多些,巧合之下和大队里心善的张家大爷学了怎么取竹篾编织一些竹筐背篓簸箕。
李承平来这以后,慢慢的也捡了起来。
除了平日里自己使还能和其他不想麻烦的人家换些东西也是不错的。
现在各家都要自己吃饭,要先赶紧做些簸箕出来好方便晒些菜干,冬天快到了要开始积酸菜。
离大队晒谷场近的可以去使使那夯实的场地,铺上擦洗干净的竹席能一次性晒足够多的菜,省不少事,但是也要注意守着别被人顺手拿了。自己家离得远,阿妈也不愿意到那去,做些簸箕出来能在太阳好的时候搭到屋顶或者柴火堆上。
“嘶。”刚一个晃神不小心把手划破了。
李承平捏着出血口,跑到厨房用草木灰涂抹止血。
“怎么了?这么不小心!”黄秀玉听到动静也赶紧找来了一块干净的旧布条给伤口裹好。
劝阻了李承平要继续取竹篾的心思,推着他赶紧休息,今天不是这伤就是那伤的,毕竟明天还要上工。
躺进被窝不由的深呼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能松快了,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块。
这块鹅卵石块是李承平从老家离开,走过老家门前的那条小溪流时捡的。
当时家里好些的旧物都被瓜分了,离开的时候也只允许拿走简单的衣物,小孩什么念想都没能留下。
门口的小溪是小时候李承平最喜欢玩耍的地段,水不深,各家各户的大人都放心。捡块扁平的石头和小伙伴比赛打水漂能玩一下午,等到周边下工回来的家长一个个喊了回去才散。
刚到良口大队的时候没吃的,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就拿着这个石头想一想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家里条件不错,一大家子都勤勤恳恳,偶尔的拌嘴吵架想起来都是快乐的。
到后来适应了新环境,再到接替父叔承担一家的重任,石头就被遗忘在箱子里了。
李承平上次在整理箱子的时候发现,拿在手里盘着很不错,就放在了枕头底下。
现在也习惯了睡前拿在手里盘一盘
李承平一边盘着石头,一边复盘今天的事。
今天自己的手法很粗糙,在场的中心人物应该都看出了些端倪,但是都不得不被推着走。
本来是想找个更巧妙的方法,也没想到被张家小屁孩先一步暴露,虽然也有自己顺势而为的原因。幸好沈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不简单,很快抓住了机会。
不枉费自己特地观察了许久,找了和沈家一样的大麻袋。
经过李承平这段时间的了解,大队长黄成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说来良口大队有六个生产队,但除了良口一、二队,剩下的四个生产队都是在闭塞的深山里,黄成才想掌控,花费精力巨大不说效果也难说。
不如掌握最重要的良口一、二队两个生产队。
二队队长是黄家本家人黄胜,而一队队长是张家人暂时动不得,所以才会把会计高家伟安插进一队。
上次自己在红薯地听到的那两个人的谈话,后来经过对比,发现其中一个就是会计高家伟。
这时候的会计是很不错的职位,不仅要识字还要会打算盘。生产队里的社员文化水平低,大多都是文盲,能写会算的人很少,能担任会计工作的也算是文化人了,所以高家在高家伟被大队长黄成才扶持成为会计后,很是高傲。
因为有大队长做依靠,高家伟也是抬着下巴看人。
公共食堂的时候,队里一些隐形规则就已经初见端倪,大多数人就算知道也不敢明说。
但是被压抑的怒火,在合适的时机,早晚会把他们烧化。
李承平神色平静,虽然事情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但也算是殊途同归。
自己的目的,一直就只是顺利拿到属于自己家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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