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肮脏的交易
1
“兄弟们,这南飞也才离开一个星期,我怎么就开始想他了呢?你们有这种感觉吗?”一鸣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打开家门就对饭桌上三位嗷嗷待哺的大仙发出了感慨。
“哇,这大清早的,就开始发情了?有必要吗?”钱晖摸着空瘪的肚子,“快拿来吧,都饿死了。”
“我今天反正是夜班,可以陪你去看看。”卫国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咬得满嘴是油。
“你呢。”
“我估计最近何队是不会喊我了,大概率没事。”可豪两手一摊。
“嘿,又把难题交给我了,有事也得变成没事了,吃完睡一觉就出发吧,看看南飞的新家。”
“可以可以,吃完出发,给他一个惊喜。”
公交车速度不快,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砖坝镇,路上有一段路凹凸不平,导致本就晕车的一鸣更是雪上加霜,一下车就呕吐不止,“什么时候能把这条路给修一修,受不了了。”钱晖交完车费拿出空空如也的钱包给一鸣看了看,“没钱怎么修,等你吐习惯了就不用修了,多省事!”
“快去塘边漱漱口吧,鞋子上都沾到了,擦擦去。”卫国从路旁的树枝上拉了几片树叶递给一鸣,“有人认识路吗?”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应该马上到了。”
“一鸣!”塘对面的南飞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擦鞋的一鸣,“哎呀,兄弟们都来了,那边有座桥看到没,走过来就到了!”
“南飞,好久不见……兄弟们快走,马上就到南飞老巢了,冲啊。”
“飞飞,怎么越来越瘦了,什么情况。”可豪摸着南飞的臂膀心疼无比。
“生活压力大啊,一个人住跟兄弟们住完全不一样,啥事都需要自己弄。”飞飞苦笑着,“来来来跟我走,带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府邸。”
砖坝镇虽在潘江的旁边,但还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位置没有阳溪镇和淳化镇那么优秀,所以砖坝镇这儿的日子过得苦些,苦也有苦的好处,这样房租很便宜,满足了很多外地打工人的需求,南飞就是其中一个,听说这里是性价比之王就过来了。
“这里的胡同可真多七弯八拐的,你不出来的话我们真找不到你。”
“所以我让你们在村口等我不是没有道理的,到了到了,最后一个转弯。”南飞指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大宅门,是不是很派头啊。”
“唉哟,还大宅门,这门再不刷点漆,明年这就烂了。”一鸣指着几处生锈明显的地方,总感觉一拳就能锤爆。
这是个老宅子,房东甘老太住在院子中间两层半的楼房,很多间隔断的出租屋紧贴着四面围墙,没有一丝间隙,这么出租房子可以说是利益最大化了,甘老太精打细算不得不让人佩服。卓南飞的出租屋仅有八平方,只能容下一张床,桌椅,一些简易的他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屋顶和墙壁之间也没有完全的连接,墙面有两道裂痕,漆面已经掉落大半,除了窗台角落的一小片青苔,找不到任何生机。踏入这个屋子就会让人感到浑身不适,要不是房租便宜,搁谁也不乐意住这。
“快进来吧,别傻站着了。”南飞催促着。
“哇塞,这么多小房间,能住一个足球队吧,这感觉就像……就像一排马厩,砌了点墙再缝缝补补就做成了这么一排小屋子,真狠的老板娘。”
“你不会只租了一个房间吧,东西都不够塞。”
“没错,就一间,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东西要摆。”南飞打开房门让他们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床和桌椅就剩一个小柜子放一些私人物品,完全容不下其他的家具了。
“可豪,你怎么不进来看看。”一鸣低头朝窗外的可豪喊了一句。
“这……还用进来吗,挤不进来了,我一眼就望到底了。”
“太热了,像个蒸笼,风扇呢?没有风扇的话恐怕放个屁隔壁都能闻到吧!”
“哈哈哈,真损啊你。”
“嘿嘿,拿去修了,明天应该能好。”
“还要到明天啊,唉,本来还想和你凑合一晚的,算了算了,别说兄弟我不关心你啊。”一鸣戳了戳起泡的墙面,一小片白漆便落了下来,谁知管不住的手又多戳了一下,导致一大块皮“啪”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一鸣本想着道歉但话到嘴边又没有开口,估计大家的心都沉落谷底。
“没事,我来扫。”南飞从门外拿来扫帚。
“真心话,拮据了一些。”钱晖抢过扫帚把墙灰扫了出去,“回去和我们住吧。”
“就是就是。”
“又回到老话题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回去了,好不好。”南飞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相信你,很快就能走出来的,和我一样,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卫国拍拍南飞的后背,似乎在传递自己脱离困苦所感悟出的能量。其余三人只能面面相觑,虽想感同身受,但还是只能徘徊在他俩精神交织的边缘。
“好兄弟,不多说了,带你们四周转转顺便在外面吃顿好的。”南飞柔和的声音始终想把其他人从低迷中拉回来。
“还能揭开锅吗?不要勉强自己。”
“怎么会,我又不是不打工,吃几碗大排面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哟,不得了,飞飞你还有这么多朋友啊,看不出来!”甘老太太已经吃完晚饭坐在楼房旁的古井边洗碗了,“平时屁都不见你放一个,怎么交的朋友。”
“这是房东甘老太太,不好对付。”南飞躲在四人身后轻轻说完才从旁边绕出来。
“老太太,我们可都是主动找南飞玩的,他长得俊秀,自然吸引人。”
“小兄弟看走眼了吧,就他这长相在我们村根本相不着对象。”甘太太掀起铝盆的一边,把水往地沟倒去,有一部分井水走了岔路流向南飞这边,空气中的热流瞬间变得清爽,像一层无形的水丝刷过他们的身体。
“老太太,你这环境挺不错啊,以后有机会我也搬过来住。”一鸣似乎注意到了井水旁的蔷薇,一簇一簇依偎在一起,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他为之着迷。
“小伙子,还是你有眼光,你叫什么名字。”
“吴一鸣,口天吴,一鸣惊人的一鸣。”
“好名字,不像飞飞,只会飞,既俗又好高骛远……”
“我们走吧,再说下去要天黑了。”南飞推着一鸣就要往外走,“甘太太,我们要去吃晚饭了,您先忙吧。”
“吃完早点回来再和我唠叨唠叨。”
“好的,再见!”
从南飞住处出来得走十几分钟的路才能到镇中心,这里的街道很窄所幸还算平整,不至于让有车骑的人感到不痛快。路不宽但不妨碍这里的店面生意红红火火,起码一小半都是餐饮一类,不愧是外来打工者的福地,劳作了一天只要把小酒这么一抿,血管受到刺激倾间膨胀让人疲劳顿无好不舒服。
“‘好味道’面馆,嘿,要不是这名字取得妙,你请我们吃面还真不想进来。”
平平无奇的面馆里坐满了人,整体老旧的风格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厚实的桌椅虽带有裂缝但就是感觉很牢固,上面摆满了酱油、醋、辣椒酱、大蒜头、葱等各种调料,为的就是给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自己调制出家乡的味道,既然把这当家了,那还会怕没有生意?这的老板太有格局了。
“你吃的什么面,怎么这么腥。”一鸣指着卫国碗里的一大块肉。
“羊肉啊,你没吃过吗?”
“嗯……太腥了,闻不来,不喜欢。”
“我特意让老板给了块没有卤过的羊肉,原汁原味的更带劲!”
“你真猛。”
“滴滴,滴滴”可豪看了一眼手机,走出门店才接通了电话。
“什么电话,神神秘秘,还不给我们听见。”一鸣从可豪的碗里夹走两块瘦肉,“走得好,让你不给我听。”
“就是,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这么小心翼翼,害怕我们抢不成……”
“唉,别说了,来了,来了,问问他……”
“可豪,你是不是疯了,打个电话你要跑到马路中间?这里没信号吗?”一鸣看着自己信号满格的手机,非常不满可豪的行为,又从他的碗里夹了块肉,“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接了个电话……我……”
“你倒是说呀,哪个村的姑娘?几几年的?身材怎么样……”钱晖往嘴里塞了一瓣蒜来提提神,准备给可豪出谋划策。
“哈哈哈……”
“不是的。”可豪慢步走到南飞身后对南飞一阵耳语。原本大口吃面的南飞听后停了下来,眼神僵直。
“嘿!南飞,什么事啊。”
“没事没事,就是喊南飞回所里一趟。”
“什么?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监视飞飞把他给卖了,有这样靠揭发检举兄弟升官发财的吗?”一鸣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周围的嘈杂声盖住了这儿的动静,但还是有几位耳尖的顾客朝这边看了过来。
“没事没事啊,别看了。”钱晖朝想看热闹的几位顾客摆摆手。
“哎呀,冷静一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可豪坐到一鸣身边挡住即将要滚落的筷子,“是我们何队发现了一件事情,需要南飞去确认一下,我发誓,绝对不是加难于飞飞。”
“哦,是这样,一鸣又是你太激动了。”卫国看着不说话的南飞踢了一下他的脚,“喂,飞哥哥,小事小事,我们陪你一起去,将好顺路。”
“嗯,好,刚刚可豪和我说的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们放心吧,吃完出发。”南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虽心里坦荡,但是谁也招架不住这种天天被人盯着,有事没事喊你去喝喝茶的折磨,比坐牢好不到哪儿去。
“真好,我还正愁晚上怎么过呢,不想在南飞的出租屋打地铺,那里到了晚上肯定很多小爬虫在身边打转……”一鸣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别装了,你还不是想回去玩你的变声器,天天‘哥哥,哥哥’的喊,真是个死变态。”
“让你多嘴……”一鸣挥拳朝钱晖发出猛烈的攻击。
2
“何队,我们过来了。”
何队和喜子正在高声议论着什么,没有听见可豪的声音。何队伸手想把烟蒂插入已经攒满的烟灰缸,摸索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任何缝隙才回过头看见了南飞和可豪站在了门口。
“哟,速度还挺快嘛,从砖坝镇赶过来挺不容易的,那条路我也开车去过,太折腾人了。”何队端起菜盘大小的烟灰缸往垃圾桶里倒了倒。
“是的,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才能去修一修。”
“近期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现在政府的工作重心都在即将要开幕的运动会上,其他事肯定都搁置了。”
“县里的运动会?”可豪显然被最近的苦恼烦了心神,明明几个月前就开始心心念念的运动会,反而到即将开始的时候却忘记了。
“是啊,这是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生硬的客套话让南飞很难受,浓烈的烟味也让他自己干呕了几下,只想快速了结这段行程。“过会要是说错话了,我是不是就要被囚禁在这了……不会的,听可豪的语气,不会是对我的拷问,这就要看能不能信得过可豪了……”南飞不断自言自语很是紧张。
“卓南飞。”何队喊了一声南飞没有反应。
“南飞,南飞,你在干嘛,何队叫你呢。”可豪只能用手指戳了戳发愣的南飞。
“哦,好,什么事。”
“卓南飞,不要紧张,喊你来不是坏事,让你来帮忙的而已。”
“帮忙?”南飞手指着自己傻愣了几秒忽的笑了几下。
可豪看了看何队认真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开玩笑。
南飞耸了耸肩膀让自己舒缓下来:“这个忙怎么个帮法,难度大的话怕是会帮倒忙。”
“稍等,马上就知道了。”
“何队,修复好了,你让他们进来吧。”顾佳明扯着嗓子,“这下清晰多了。”
何队领着南飞和可豪进了另一个办公室,“就是这张图片,南飞,你还有印象吗?先前的不清楚,现在修复了一下,稍微好辨识些了。”
“这是……”南飞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之前自己在光华酒吧偷拍许聪并发给林清月的照片么,怎么这里也有?“你们偷看我**?”南飞忽地有些愤怒。
“不要激动,你之前作为嫌疑人,不,况且现在还没有完全排除,从你身上搜集证据这是我们本应做的,况且你放心好了,这些东西我们不会外传,只会保存在内部。”佳明解释着,“是吧,可豪。”
“是这样子的!”
现在处在这个位置只能任他们说了,自己毫无办法,南飞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些,“可不能传出去。”
“一定,我们不会知法犯法的。”
“你们让我看哪张照片?”
“就这张,你能看清茶几上面放着的刀吗?对这把刀有什么映像没?”
南飞看着这张照片陷入了回忆,这张照片是自己通过门缝里拍的,主要是想把许聪劣性的一面展示给林清月看的,好让清月脱离许聪的魔爪从而回到自己身边。从没想过何队他们会对照片中的其他物件这么感兴趣。
“你再仔细想想。”佳明的催促声中带着哀求,毕竟这是自己花了大功夫才修复成这种清晰度的,再看不出来也就无能为力了。
南飞定了定神,思绪一下子拉回到那个夜晚。那时许聪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进包间,就像一群瘟神突然杀进来根本来不及躲开,在给他们倒酒的时候,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将一把小刀往茶几上一丢就开始数落起自己,然而这把刀的吸引力显然远大于这帮土匪,一边敷衍着大汉一边仔细看着这把精致的刀鞘,刀鞘上的龙张牙舞爪和大汉一样粗犷,似是把弄的久了已经人刀合一了,四支龙爪已被磨得暗淡还有刀柄处已有几根翘出的丝带就是很好的见证……
“嘿,南飞,南……飞。”可豪把手在南飞眼前挥了挥。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太棒了,快说说想起什么了!”
“这把刀的刀鞘绝对是黑色的,我发誓。”佳明听了南飞一本正经的这句话心都碎了。
“不会吧,只想到这点吗?这可是我想了半天才发现的新线索,就这么断了?”喜子听到可豪带着南飞回来了一路小跑回办公室。
“别急呀,还有呢。”此时四双耳朵竖得老大就怕南飞的话从耳边漏出去。“这把刀鞘磨损的比较厉害,我记得不错的话,龙爪已经看不清了。”
何队,喜子,佳明三人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最,最,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刀柄上缠着的丝带与刀鞘本身并不合称,应该是自制的,而且把玩的时间比较久了,有些地方已经翘起来了……”
喜子听到这里情绪高涨,激动地把手里的塑封袋往桌上“啪”地一按,里面装的正是南飞所描述一样的那把刀。
“对……它……就是它。”南飞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刀的手不自觉地抖了几下。“怎么会在这里。”
南飞越是吃惊,喜子和佳明越是开心,“没错,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凶器,不会是你的吧!”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是他的,是他。”南飞一眼就看出那个大汉,把食指点在他的脸上。
“这是邓昌虎。”何队靠在墙上慢慢坐在了凳子上,吸着烟想着下一步的行动。
“好小子,你戴罪立功了,只要你不是凶手,我们会好好犒劳你的。”佳明边说边在搜索昌虎的个人信息了。
明明就没有罪,谈何戴罪立功,真是他妈的狗屎,南飞气得有点头晕,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谩骂。
“成了,何队,我没骗你们吧,我说见过肯定不会错的,那接下来我们……”
“接下来你们忙吧,这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先走?”南飞看了一眼可豪。可豪心领神会:“何队,我们是不是完成任务了,还有什么指示吗?”
“噢,没事了,你们回去吧,辛苦你们了。可豪,要你归队的时候再联系你。”何队想着刚发现的线索可能马上就能带来破案的希望心里很是宽慰。
“明白。”
3
陈可豪看天色已晚便送南飞一起回到了他的出租屋,和可豪道别之后南飞便走回自己的寒舍,每次看到甘老太家院子的大门心中无比失意,不知道什么才能离开这里,如果运气不好就像自己的爹,或许一辈子走不出这道门了。南飞无奈地打开铁门,伴随着甘老太刺耳的数落声回到了屋里,就算关上门也必须捂住耳朵才能抵挡这魔音,这将持续两三分钟才会休止。
“滴滴滴”南飞的手机响了,是一则短信,是林清月发来的:我已经跟着许聪回了他的老家开快餐店了,你把我忘了吧!勿念!短短一句话就26个字,南飞愣在那看了五分钟,这句话无疑又给南飞的心来了致命一击。回想着自己曾经青梅竹马的女孩轻易被金钱诱惑而去,想着自己被诬陷和同伴的怀疑而东躲西藏,南飞一记重拳打在墙壁上,墙灰和血一起落了下来,拳头却握得更紧了,这是麻木战胜了疼痛。过了一会儿南飞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愈发的低,泪水却是汹涌,虽把声音憋在了心里,但眼泪不会说谎,他是真的压抑了太久。这时远处传来轻微的汽车启动的声音,南飞知道这是可豪单位的公车,刚刚就是坐他的车来的,南飞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因为可豪现在才走不知道是想陪陪兄弟还是想多监视一会自己,搞得自己头疼不已,又过了一会想想自己还是要坚强活下去,活给这帮人看看,于是站起身来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看看自己还有几分胆量和勇气。镜中的南飞看上去虽有血有肉,但眼神里缺少了光,具体是什么光,那是信仰的光,即便是邪恶的光他也不具有。
南飞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起中午吴一鸣偷肉吃的场景,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嘀嘀,嘀嘀”,我是在做梦吗?怎么做梦也这么真实,中午听到的手机声也是在一鸣偷肉的时候响的,那接下来就是可豪走出面馆的时刻了。可是回忆突然中断了,“嘀嘀,嘀嘀”不断传来的声音让南飞感觉不对,糟了这是真的电话。南飞拍完脑门赶紧接通了电话:“喂,你是哪位。”
“我是你老板啊,你现在在哪。”电话的一头是胡超,他正在自家店光华酒吧独酌。
“噢,是胡老板,刚没注意看手机,我现在在家,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着最近酒吧生意不好,想和你商量商量怎么把这个经营状况给改善一下。”
“现在?和我商量不合适吧,怎么会想到我呢?”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榆木脑袋,思想比不上现在的大学生啦,你可是我们公司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说不定就有建设性意见。”胡超对着南飞就是一顿侃侃而谈。
南飞打开屋门看着漆黑的夜空,想想老板这么晚还要喊自己去畅想未来,估计是比较看重我吧,“知道了,我马上来,估计半个小时。”说完就走到院门,缓慢地拉开门栓,屏住呼吸一丝一毫慢速拉动铁门,“吱”的一声好像刚要迸发出来,南飞就停止了动作,双手用力托住铁门底端再缓慢拉动铁门,这样就没了“吱吱”声。南飞打开铁门后随即用兜里的钥匙又打开了自己房屋隔壁的一扇门,这个房门轻易不打开,因为里面有一辆红色的幸福250摩托车,这是南飞的妈妈给他的,南飞也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有一辆二手摩托车,老旧掉漆甚至发生过碰撞,有几处凹陷显得格外难看,但是这车仍不失为一件很好的礼物,开出去还是相当拉风。这车倒是不轻易出场,毕竟南飞现在的处境能省一点就是一点,而且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车。南飞把车推出院外,按老方法关上铁门,又推着车出了村外还多一里地左右才放心地踩下发动机踏板,随着阵阵“轰隆隆”,并吸着几口排气筒的尾气之后,南飞已经一头扎进夜幕之中。
和平时上夜班没什么两样,酒吧门口闪烁着往常的灯光,车流量竟然少了一半,原本以为有重大决策的日子排场会大些,怪不得老板急着想商量对策。南飞把车停在远处之后才走进酒吧,店里的客人少的可怜,原本烟雾缭绕的大厅现在清新很多。“飞飞来了啊,老板在8号包间等你,进去吧。”吧台小姐用性感的樱桃红唇嘟了一下包间的方向。
“老板,我来了。”南飞刚进门就见胡超已经喝空了一瓶红酒。
“来了啊,坐,来……坐这。”胡超摸着身边皮沙发让南飞坐下。
“喝这么多,没事吧!就咱俩吗?”
“这是红酒而已,小意思啦。”胡超拿起开瓶器又拉开第二瓶。“对,就咱俩,来,我们一起喝一点。”
“不不不,我不喝,我还……我还有胃溃疡,医生不让喝。”南飞差点把自己有车的情况暴露了,这段时间要保持隐秘性才是上策。
“那你随意吧。”胡超说完这句话之后,愣是两分钟没有说话,就是喝着酒,把旁边的南飞似是遗忘了。
“老板,我们……”南飞憋不住了,却是想着商量完赶紧回家洗洗睡觉。
“先听我说。”南飞刚开口就被胡超打住,“南飞啊,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不是喊我来出主意的吗?”
胡超又喝了满满一杯的红酒:“主意过会再提,先说这件事……我话到嘴边,又感觉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让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
“还有这种好事?能轮到我?你自己怎么不去做。 ”南飞内心很警惕,但是又特别想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你先说说看。”
“那我就说了。”胡超吸了口气慢慢呼了出去,“我想你替我杀个人!”
“什么?”南飞声音很低像是喉咙被针刺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捏着真皮沙发一点一点往外拽。
“这个人你也可能认识,叫林清月。”胡超把照片往桌上一丢。
南飞听到这个名字犹如五雷轰顶,心脏快从胸口跳了出来,出满汗渍的手拿起照片看了又看,照片中清月笑脸相迎的是许聪,怎么哪哪都能出现该死的许聪?虽然自己对清月因爱生恨,但是还没有恨到需要杀死她的程度,况且这可是杀人,杀人就要偿命,自己肯定会被判死:“这种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更何况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我知道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经常会考虑到以后的生活会怎么办,有时候想想,如此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多吃了几口饭,多拉了几泡屎而已。”
“话是如此,让我教训教训她还行,杀她是不是还缺了些理由?”
“够吗?”胡超拿出一个小提箱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二十五万现金,“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三十五万,这些够吗?”
南飞做梦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别说六十万了,就现在这些定金都够自己花一辈子了,自己拼了命赚钱,说不定会累死在路上,现在就有搏一把的机会,反正那个臭女人也得不到了,要不要试试,到底要不要试试呢?南飞自问了几遍还是拿不定主意。
“年轻人怎么一点闯劲都没有,活该没出息,你看看我身边敢打敢闹的人哪个不比你好?”
“这可是杀人,怎么说的这么轻巧。”南飞又看了一眼林清月面带笑容的照片,“还是算了吧,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说着就要开门离去。
“南飞啊,他算什么东西,比不上你,不管从工作、相貌、责任心还是各方面都不及你,我跟他只是隔壁村的关系而已,我早就跟他断绝来往了。”“是吗?我的小乖乖……”胡超“啪”按停了录音带:“怎么样?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了吧,只有你才有办法联系上和她见面。”
南飞楞在门口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刚刚照片上清月浮现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似是巫婆丑恶的嘴脸,突然一股心火直奔脑门,“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南飞关上门回到座位,“那你又为什么恨她!”
“我现在乱编一个理由你也不会信,总之是偷听到了商业上的机密,如果泄露出去我就会死翘翘,许聪我已经联系不上了,等我见到他定会将他千刀万剐。”胡超拿起水果刀对着空气来了一套不知名的刀法,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现在估计只有你才有办法联系上清月了吧。”
南飞拿起小提箱里的钞票数了又数,凑近鼻子闻了又闻,感觉自己离暴富只有一步之遥,但这又是一条不归路,做完就要离开这个地方隐姓埋名,用另一个身份过完富裕的一生,这笔买卖到底合不合算,南飞陷入了痛苦的挣扎。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南飞站了起来把手中的两摞钞票扔进了小提箱:“对不起,我想做个好人。”
“哈哈,好人?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幼稚,人善被人欺,没有好下场的懂吗?”胡超见南飞依旧不动声色,直接拿起红酒瓶喝了起来:“怎么不说话,觉得不够?那你开个价!”
“这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太冒险了,怕有钱没命花。”
“这个不用怕,包你全身而退,等你办完给我确认后,立马帮你定边疆的机票,还不放心那就定国外的,等风声过了再让你回来。”
“这个……”南飞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过了一会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出咝咝的声音,“办不到,恕我无能为力。”南飞一番苦思冥想,最后还是选择了退却,再次站起身推开了房门。
胡超的阴谋没有得逞,但他并没有怫然不悦,反而自信从容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南飞走到大厅,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卖弄风情的前台小姐也不知去向,正满脑疑惑之时胡超所在的包厢里传来阵阵呼唤:“飞飞,飞飞……不要听他们的……”
“嗡……”南飞耳朵一阵剧烈的耳鸣险些摔倒,扶着身边的椅子后紧闭双眼使劲甩了甩头,待耳朵恢复正常包间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飞飞”,那是妈妈的声音,没错,就是妈妈的声音。南飞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包厢,刚到门口就看到胡超阴险的脸,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拿着手机。胡超看到折回的南飞便对着手机说:“你的宝贝儿子来啦。”说完便将麦克风碰到手机的出声筒,“儿子啊,不要听他的鬼话,不能杀人啊,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只要你不动手,过几天他们就会放……”话还没说完,麦克风里传来其他男子的声音:“臭娘们,真他妈废话多!”随即“啪”的一声十分响亮,那是男人一巴掌甩在南飞母亲脸上的声音,“啊……”女人的惨叫声随之传来。
“你不要乱来,我妈在哪?”南飞语气很平稳,可心中却是有万匹马在奔腾。
“呵呵……”胡超话语还没有展开,南飞的拳头已闪电般飞袭到胡超的脸上,威猛快速的两次连击让胡超手中的电话和麦克风都掉落在地,麦克风摔坏了传来“嗞嗞”刺耳的电流声,胡超还没来得及招架,小腹又挨了一脚重实的侧踢腿,实在疼痛难忍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对,哈哈……就是这样,就这样把清月打死,来继续,把清月打死……”
“我打死你这个疯子。”南飞快冲两步飞到茶几上高高跃起想用膝盖顶裂他的肋骨。胡超也不傻想着这招可真不能硬接,只得狼狈地翻转避开这索命一击,南飞偏了半寸扑了个空,但体内凝聚的劲气并未散去,左脚片刻没有停顿一下蹬住沙发一侧的扶手用来借力,右腿的膝盖立马像子弹一样弹射出去不断冲击着胡超的躯体,几下撞击之后胡超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哇哇直叫。南飞发力过后肌肉有些酸痛,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干过架了,拍了拍胳膊顺势坐在沙发边缘。
“你怎么不打了,干脆把我打死算了,正好和你娘一起团聚去,哈哈……”胡超用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胡超的嘴贱的不得了,但是奈何自己的母亲在他手上,万一母亲真的因我而死,我宁可随她而去。
三天前南飞和他的妈妈陈美英在村口的路灯下见了一面,就是那天晚上美英把那辆不起眼的摩托车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南飞,7月21日就是南飞的生日,只有美英才会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了:
“飞飞,飞飞啊,从过年到现在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你了,让我看看有没有瘦。”美英一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就开始心疼起来。
“怎么会呢,天天好吃好喝的。”南飞举起自己的手臂秀了秀肌肉。
“嗯,不够,还是吃少了。”美英从包里掏了一沓钱出来大概一千块左右,“我这做娘的也没烧过几天菜给你吃,这些生活费你拿去。”
“不要不要,我又不是不挣钱。”南飞极力抗拒,自己都已成年不能再给父母添负担。
“废什么话啊,让你拿就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是的,跟你爹一个德性。”美英把钱塞进了儿子的裤兜里,“对了,先前你住在镇里好好的,怎么到乡下来住了。”美英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还是个嫌疑犯这一事实。
“这里房租低啊,总不能天天寄人篱下吧,迟早要独立的!”
“看不出来还挺有骨气,不愧是我的仔,喜欢出来打拼。”
“那是自然,爸爸那样的生活我也接受不了。”南飞蹲了下来用手擦拭着母亲沾了些许泥的鞋,“我记得这双鞋是前年爸爸在你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给你的,但后来鞋跟坏了你不是说扔了算了吗,现在怎么还在脚上?”
美英缩了缩脚叹了口气;“唉,此一时彼一时,还不是生意不好做哦。”
“你一直说做生意,你做的些啥生意啊。”这么多年,妈妈的“生意”却从未听她提起。“咦,你别动,让我看看……别往回缩呀。”南飞看到母亲脚踝那边一片淤青非常疑惑,“这怎么回事,哪摔的?”
“不小心别了一下脚而已,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还有一块。”南飞绕着母亲转着圈,“不对,胳膊上还有,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都说了是自己摔的。”
“我不信。”南飞把母亲的头发往肩后捋了捋,脸颊和下巴处都有淡淡的淤青,“这……被哪个畜生打的?”
美英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不计较了。”其实美英一直想挣大钱,就做起了所有风尘女子都能想到的生意:三陪。但是美英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准则,只愿做“二陪”,比别人少了“一陪”,这就好比炮弹击中了目标却不能引爆,能不恼火吗?所以美英偶尔免不了客户的一顿打,好歹大部分人还是“古道热肠”,不然美英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不是,怎么就过去了,你告诉我,我去把他的脸打肿……”
“不用,我做的生意就有这种风险,具体是什么,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不是吧……”南飞刚想刨根问底,可美英不想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了,便拍了拍身后的摩托车,“飞飞,今天是你的生日,这辆摩托车就送给你了。”
“太贵重了,还是你用吧,再说我还没有驾照呢。”
“母子之间说贵重是不是有点疏远了。”美英托起南飞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会需要它的,工作生活都能派上用场,自行车会骑吗?”
“会。”
“这就跟骑自行车一样。”
“我知道,我会一点,就是不熟。”
“嗯,年轻人学得快,摸两下就会了。”美英松开了紧握儿子的手,“我要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去我那坐坐吗?”
“不去了,太晚了,我还得先带着你开回镇上,你再自己开回来。”
“啊?”
一路上南飞和自己的母亲说了很多,虽然风很大导致有一半没有听清楚,但并不妨碍两人的情感交流,都深知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当然还有父亲卓湖云,心里都会挂念……
“说,我妈到底在哪?”南飞重新举起拳头对准胡超的嘴巴就是一拳,几拳下来胡超被打得满地找牙,嘴巴里不断吐着血水。南飞深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住手用强硬又无奈的声音问道:“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了她。”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刚刚这件事答应下来,什么都好说,要是不答应,这笔账加倍记在你妈头上!”躺在地上的胡超坐起身想拿起红酒来一口,却不想手抖得厉害根本按不到嘴上。
“好,我答应你。”南飞垂下头一脚把还在发出嗞嗞声响的麦克风踩了个稀巴烂。
“好,很好,年轻人脑袋转的快,现在想通还是算灵光的。”胡超的手一下子又不抖了,稳当地拿起红酒灌了一口,“是时候改变自己的一生了,不能世世代代穷下去,总得有先人抛头颅洒热血,你就是那个人……”
南飞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没听胡超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南飞拿起桌上的照片迟缓地挪出了包厢,快要走出酒吧门口时,嘴里不停发出“咝咝”声音的胡超捂着个肚子来到了大厅,“尽早动手,每晚一天,她就会多饿一天。”说完就皮笑肉不笑得瞪着南飞的后脑勺,可是南飞就连片霎的停滞都没有,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看到南飞离开了酒吧,胡超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先前的疼痛此时才传遍全身,感觉每一道经络都受到了损伤,前胸后背疼涨不已。刚想打电话喊个小姐来服侍自己,一摸口袋才知手机已经被踢烂了,幸好南飞没有对自己的腿下狠手,还能走动走动,胡超忍着剧痛连走带挪到了前台,用座机打了个电话。“他妈的,怎么没信号?”胡超拿起座机傻了眼,估计是南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座机信号线给扯断了,胡超愤恨难忍抡起座机砸向玻璃大门。
南飞骑着摩托车疾驰在乡间的路上,心跳有多快,速度就有多快,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想着杀死林清月的方法,无数种死法不断被自己否定,接着又是时间和地点在脑海里不断翻转,既然下了狠心就要贯彻到底,最后又是想着如何脱身,脱身之后去哪里度过余生……想着想着胃里突然一阵恶心,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又十分颠簸,车速还没有减下来,秽物就从口中喷射而出,阵阵酸臭味不得不让自己停下来,还没停稳又被一块小石头别了一下,南飞抓紧转把费了老大劲才稳住车头,保住了这辆差点栽进路边小河的特殊礼物。
南飞坐在小河边不断用水清洗着自己的脸,呕吐物沾在衣服上不刺鼻难闻,索性脱下来在河里摆了又摆,洗完后躺在河边叹了口气。南飞侧过头看着月色笼罩下银色绸带般的河面,是那么的神秘而诱人,仿佛能牵系着你的心一起轻缓流淌,流向广阔无垠的天际,河边树上熟睡的麻雀被南飞这位不速之客惊醒,扑腾了几下翅膀从窝里飞了出去。
南飞知道自己要回去了,不能老躺在这里,每懈怠一分钟,母亲就会多受一分钟的罪,要赶紧想出下一步的计划,南飞迅速爬起骑上摩托车向出租屋赶去。
4
“何队,我们带了多少弟兄来啊,会不会不够。”喜子和佳明都是第一次参与抓捕行动害怕会失败,所以内心澎湃又紧张,失败的话或多或少对自己的自信有所打击。
“放心,还有其他人,他们早就蹲在光华酒吧附近,就等邓昌虎出现了。”
“原来老大早就成竹在胸了。”看着何队从容不迫的样子,喜子和佳明的心放宽了些,下车时也不忘用拳头互相之间轻碰一下来打气壮胆。
酒吧旁边有个杂货店,门口的长板凳上坐着一个看似痞子样的大叔,脚架在凳沿正喝着冰汽水,何队看了他一眼,那人摇了摇头,何队就知道近段时间邓昌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原来那人是个警察穿着便衣。
“看来邓昌虎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几乎可以肯定是了。”何队摸着空空的衣袋决定先去杂货店买了烟再继续说下去。
“是啊,我们已经把他的出租屋,老家的宅子搜了个遍,也没发现踪迹,就剩这没来了,难道已经插翅飞走了?”喜子也买了瓶苹果味的汽水咕嘟咕嘟灌进燥热的胃里。
“不会吧,我们可没透露半点风声,南飞一走,我们就开始调查了,没这么快溜吧。”佳明想着邓昌虎家里的情景补充道:“看屋子里还有烧过饭的痕迹,应该没跑。”
“不错,我给杂货店的老板看了邓昌虎的照片,老板说自从他八年前在这开店开始邓昌虎就在这酒吧工作了,昨天晚上还在他这买了包烟。”便衣警察打着嗝开口了,“不好意思,刚刚胃里一口气堵在胸口说晚了。”这消息又让大伙提起了精神。
“没事,那烟是什么牌子?”
“玉溪,老板说他一直抽这个。”
“对对对,他家里的确有玉溪的烟头。”喜子翻开记录本确认了一下答案,“那我们还进酒吧吗?”
“当然。”
何队带着喜子和佳明走进了酒吧,现在是下午五点还没什么人,但是小姐们很敬业,早早就坐在了吧台迎接着属于自己的贵人。他们仪态万千各个都是职场经验丰富的老手了,风姿绰约的女人们见到这三位立马扑了上来开始套近乎,端茶倒水的,捏胳膊捶腿的,谈天说地东拉西扯的,还有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假装高冷的都有,她们想着总有一款会把臭男人们迷住。果不其然,涉世太浅的喜子和佳明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喜子喜欢这个谈天说地的,佳明则是把眼睛瞟向了故作高冷的那位。何队见状立刻掏出了警官证,姑娘们以前可没遇见过这种情景一下子都愣在了当场,好在何队及时亮明身份才没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哟,原来是官人来了。”坐在吧台里面的一位少妇走了出来,“姑奶奶们都别傻愣着了,往旁边靠靠,靠墙靠墙站。”少妇把她们带到墙角叮嘱了一些话后嬉皮笑脸的回来了,“这帮东西有眼无珠,不要怪她们轻浮,重要的是我们这是正规场所,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的事样样都会,就看各位的喜好了。”
“不用不用。”何队掏出照片递了过去,“这人认识吗?”
“别急呀警官,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她们的班长,叫我‘玉珠’就好了……”
佳明这时特意把裤兜里的手铐露了一半出来,“现在能联系到他吗?”
“我……这……他好像没有联系方式。姑娘们,你们谁有他家电话呀!”玉珠可没见过真手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慌了阵脚。
“没有……”姑娘们回答得整齐划一,其中有一个小姐说:“他没有寻呼机的,也没有手机。”
“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见他用过这些通讯设备。”玉珠看了看通向包厢的走廊,“要不你去问问我们老板?他也是刚刚进来的。”
“好的,正好我们要找他聊聊。”
玉珠带着何队三人来到六号包厢门口敲了敲门,“老板,有人找你。”
“不见。”胡超正坐在沙发上抹着红花油暂时还不想见人。还没等玉珠开口,何队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胡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包厢里灯光晦暗,胡超刹那间还没有听出来是何队,待起身走进发现是何警官后便强挤笑容,“原来是何大警官,欢迎前来指导工作,玉珠啊,快上茶!”
“胡老板和我们是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坐下说话吧。”
“玉珠,再切点水果。”胡超继续吩咐着玉珠,“唉,待客之道嘛,这点服务必须的。”
喜子嫌包厢里的灯太暗了,摸索着将灯光调到最亮,灯光亮起鼻青脸肿的胡超就现了形把何队三人惊掉了下巴。“胡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被打了还是……”佳明看到胡超淤青的脸和茶几上的红花油大吃一惊。
“嗨,没什么,昨天晚上多喝了点酒没注意摔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摔得也太惨了。”
“没办法,只怪那个坑正好挖在了我回家的路上,我早上已经派人把他给填平了。”
“胡老板功德无量,真做了一件大好事。”佳明说着关上了门,和喜子一起站在何队边上。
“哈哈,哪里哪里。”
“这次我们来就是想问一下你能联系到他吗?”何队掏出照片后趁机往胡超旁边挪了挪。
“这是什么?”胡超前倾着身体拿起照片看了一眼。就在胡超身体往前倾的这一会,何队眼角余光瞥见胡超背部的衬衫隐约有泛红的一小片,这下何队就觉得胡超撒谎了,因为假设胡超踩了坑往前摔而伤到了脸部,那之后是一种怎样的摔法会接着伤到背部,真是咄咄怪事。
“这是谁你看不出来吗?”佳明加快了询问速度。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胡超看着用红笔圈出的邓昌虎愣了几秒,“这是我的手下邓昌虎啊,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惊讶你们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这是谁拍的?”
“谁拍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快帮联系一下他,我们有要紧的事要找他。”喜子用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想找到邓昌虎的心情越来越急切。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自己也不能马上联系到他。”胡超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扔,坦然地躺回沙发上。
“你什么意思?老板还联系不上员工了,开玩笑的吧!”喜子轻笑了一下,“你是不想配合我们调查,故意为难?”
“哪敢啊,我说的是真话,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一查我的通话记录”,胡超掏出了手机并指着,“我跟你们说,他呀根本就不用这些东西,他思想特别保守,说这些东西带电还有辐射,用了的话对身体不好活不长,我都不知道他这些鬼话是从哪听来的,鬼上身似的。”
“还有这种事,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日子单数休息,双数来上班,今天7月25号他休息,休息的时候可是找不到他的,除非他来找你。”胡超看着日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了,他家里去看过了吗?”
“去了,没找着。”喜子咬着记录笔无处下手只能硬扯了一句:“难道你们没什么急事,万一真的需要立刻见面呢?”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店小本生意,就算开个百年,也不会遇到什么急事。额……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是着火了,那也是打119呀。”
这时玉珠走了进来把果盘摆在了茶几上说道:“什么火不火的,来来来,吃点水果降降火。”玉珠见三位警官有些拘束便走了过来,把站着的喜子和佳明拉着坐了下来,“各位警官多吃点解解暑,不够啊还有。”玉珠穿过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空隙时不小心碰到一点胡超的腿,但是胡超像是受到了撞击一样,嘴里克制着发出“咝咝”的声响。何队敢肯定要是他们不在场胡超肯定会骂出声来,所以更加确定胡超的伤并不是摔跤留下的,更像是经过了一场搏斗,至于胡超为什么会说谎,现在还不得而知,只能静静看他要耍什么花样了。
喜子和佳明坐下后,玉珠就识趣地离开了。“那我们明天再来吧,明天26号是双数日子,会来吧,胡老板?”何队拿了两粒冰镇葡萄塞进了嘴里。
“放心,肯定会来的,来了之后我让他在这等你们。”
“行,那我们先走吧,就不打扰你了。”何队把葡萄籽吐在烟灰缸里后擦擦手准备要走了。
“慢走,有事打我电话就行了。”胡超说着递上去一张名片。
“不用了,我们有。”佳明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号码和自己掌握的号码是一样的。
待何队三人离开后,胡超诡异地敲了敲包厢一侧的墙壁,见没有动静又使劲敲了敲,“已经走了,出来吧!”
“吱吱……”墙壁打开了,原来这是一扇暗门,里面有三平方的储物空间,只要不把房子拆了,这么隐秘的暗格根本不会被发现。这时邓昌虎从里面探出头来和胡老板四目相对,“你的事情暴露了?”胡超轻轻摸着淤青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邓昌虎走出来关上暗门先吃了小半串葡萄才开口:“他妈的,都怨我。”
“怎么回事?”
“完事之后,我把刀夹在水池扶梯踏板里面,本想着等警察走了之后再进去取出来,哪知道吴家的戒备更加密不透风了,不仅有吴家的佣人,还有几个警察一直围着转,一直没机会进去取。后来出殡那天晚上找着机会了吧,却发现刀已经不在了。”愁眉苦脸的邓昌虎说到这葡萄籽都是一颗颗咬碎之后再吐出来。
“消失不见了?你有没有记错藏刀的地方啊。”
“我的胡老板啊,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这事啊我到死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的意思是警察比你先拿到那把刀?”
“大概是,所以我觉得不管是哪种情况此地都不宜久留,我得先走一步了。”邓昌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盯着胡超看了几眼:“你答应我的……”
“放心我的好兄弟,已经备好了,你拿到之后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吧,辛苦你了。”胡超和邓昌虎临别之际拥抱了一下,同甘共苦这么些年多少有些不舍。
“怎么不走了?”何队停下脚步挡住了喜子,喜子只顾低头想心事差点撞了上去。
“好像哪里不对。”何队来回踱步又原地转了几圈突然拍了下脑门,“我总感觉胡超好像知道我们找邓昌虎是什么事情,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们这么急去找邓昌虎,胡超居然不问为什么找他,一点疑惑都没有,似乎知道我们迟早会去找邓昌虎。”何队边往回走边解释着。
“是哎,这不合乎常理肯定有问题,杀个回马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喜子和佳明一起跑在了前面。
包厢里胡超正对邓昌虎嘱咐着什么,忽然看见邓昌虎的衣服口袋里露出一点红绳,像女性扎头发用的头绳,这和邓昌虎高大威猛的形象很不搭,“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说着胡超就把手伸过去将红线拉了出来,红色毛线的末端还有一个用淡黄色毛线织的小雏菊。
“你干什么?”邓昌虎慌了一下,又急忙把手链给抢回了自己的口袋。
“这么紧张干什么,看看而已啦,怎么,碰到让你心动的人了?”胡超看到这个手链后不断抑制着内心的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串手链的主人,它是属于林清月的。前段时间林清月来找许聪就戴着这串手链,可是为什么现在在邓昌虎的手里,难道说林清月和邓昌虎之间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拉倒吧,没有那种事。”
“那是什么事?”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数秒内邓昌虎也没想出合适的理由,不管说什么都不好,更何况说多了怕自己偷赃款的事情也会暴露。邓昌虎不知如何是好,即使包厢里空调的温度打的很低,但还是感觉额头快冒出汗来,就在空气快要凝固的时刻大厅传来玉珠尖细的声音:“哟,警官又来啦……”。“别管那么多了,我先走了,来不及了。”邓昌虎拍了一下胡超的肩膀,出了包厢就要往二楼爬。
“你去哪,不躲里面了?”
“不躲了,我从二楼跳出去就行了,那里易出难进,他们不会知道的。”邓昌虎说话间没有回头,这一走他也永远不需要回头了,新的人生才是他心之所愿。胡超就连保重二字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墙外“嘭”的一声,这是邓昌虎跳下去撞到垃圾桶发出的声音,以前他也这么做过,就此邓昌虎和老板胡超风流云散。
“胡老板,还在吗?”胡超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就听见喜子和佳明的喊叫声,喜子第一个走到包厢前看见胡超站在门口:“还在啊,刚才在和谁说话呢?”
“没有,你听错了吧,可能是我唱歌的声音,最近没怎么练,有些生疏了。”胡超捏了捏喉咙奇怪地看着喜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胡超把包厢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们落下什么。
“我们回来就是想杀你个回马枪,看看有没有说慌。”何队最后一个走进来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怎么会呢,对我这么不放心啊。”
“那为什么你知道我们在找邓昌虎的时候不问问是什么原因,这不正常,好像你知道原因一样。”
“是吗,我没问吗?”
“你没问。”
“那肯定是我没有问的机会,你们来了之后就是一阵盘问,我还没反应过来,你看,到现在我的脑袋瓜还时不时地嗡嗡响,摔得太重了。”胡超两手捂着头,样子看上去很痛苦。
“那你还能唱歌?”喜子想起胡超说刚刚在练歌的情景。
“舒缓轻快的歌有助于恢复脑力。”耳鸣消失后胡超放下手,看着何队,“何警官,我还是和你说话吧,省得又被这位警官带偏了。”胡超顿了顿:“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这么着急见他。”
“说见不准确,是逮捕!所以你一有消息就要立刻通知我们。”何队给喜子和佳明使了个眼色,他俩立马就开始将酒吧里里外外仔细地搜查起来,老早就在酒吧外蹲点的两个便衣也参与进来。
“逮捕?这么严重。”
“对,现在怀疑邓昌虎就是杀害吴寿福的凶手。”
“什么?”胡超震惊无比,“他还会杀人?邓昌虎在我身边一直勤恳务实,不会的,不会的。”胡超腿一软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何队在包厢里转了一圈,看见了垃圾桶旁掉落的异样的葡萄籽,“胡老板,你吃葡萄还有咬葡萄籽的癖好?”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看这地上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被我们踩碎的呀。”
何队看了一眼垃圾桶内也有碎的葡萄籽摇了摇头。
“我刚才上了个厕所,难道还有其他人进来过?”胡超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乱说一通企图蒙混过关。
“这么一会功夫,也不会吃这么多。既然胡老板不肯说,那只能我们自己动手了。”何队让搜查回来的喜子把这些葡萄籽带回去做检测,“胡老板,我们把这些带回去做测试就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了。”
胡老板看着这些警官的操作一脸懵,心想带些垃圾回去还能定我的罪不成,看来他们办案的依据也不靠谱,身心一阵轻松。胡超正在偷着乐,突然自己的嘴巴被强行挤了开来,感觉有个小棉签伸进了自己的喉咙搅了几下,最后把棉签放进了塑封袋。“你们这是干什么?”胡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现代化刑侦技术,带回去做DNA比对。”
“电牛比对?拿我和被电的牛做对比?”
“呵呵呵,不是,你以后就明白了!”喜子拿着样本跟着何队离开了酒吧。胡超呆呆地看着他们,想象着他们把自己和牛来作比较的场景,觉得自己除了脑子灵活一些外,其他哪都比不过牛,真是晦气!
“何队,我们刚刚搜了一圈没发现邓昌虎的影子。”
“凭我的直觉,包厢里应该有第三者出现过。”何队撕开香烟的包装带,烟盒却不慎脱落,“或许他跑得太快了,他们对我们早有警觉了,就像这烟盒明明在手上了,居然又从手里溜走了。”
“真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喜子帮何队捡起烟盒,抽了根烟出来给何队点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些收集的样本做出来。”
“那邓昌虎呢,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过来?”
“我看不用了,他不会来了,胡超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站在邓昌虎那边的,想找到邓昌虎还得靠自己。”
“是吗,看来又要来个大范围的搜查了。”喜子伸着懒腰叹了口气,“好累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正戏还没开始呢,你这就累了?看个老中医开点药补补吧。”佳明摸着喜子毫无肉感的手臂瘪了瘪嘴,“对了,你不是说你爸开了一家按摩店吗,正好一起回去光顾一下,放松放松。”
“那可是正宗的刘氏正骨店。”
“那不一样嘛!”
“行啊,回去正好顺路,看看去,不能老是让你白按。”何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热而感冒,头昏脑涨充斥着脑袋,再不找个地方调整一下心态感觉就快炸了。
“行行行,你们决定,那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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