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张府

如意背着药箱低着头谨小慎微地跟在廖神医的身后走进了张府,今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粗布衣袍,一张脸涂得黝黑,眉毛画得如同毛毛虫一般粗,脸颊上贴着一颗大黑痣,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小厮。

“廖神医,这边请。”张府的杨管事客气地给他们带路,如意低着头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这几日,张府差人四处寻医,京都的医馆都跑了个遍,可张府的管事却依然紧锁眉头,看样子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如意灵机一动,请了廖神医来演了一出戏,他们在大街上摆了一个摊位免费为人看病,廖神医被称作‘神医’并非虚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就说出了病人的病症并开出了药方,众人连连惊叹,竞相排起了长队,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引起了张府下人的注意。

杨管事连忙找来,不惜花重金也要将他请进府中,廖神医假意推脱几次,最后在杨管家‘情真意切’地恳求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随后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张府的府邸并不算大,但奴仆却不少,一路走来前前后后竟然遇见了十几个婢女和小厮,几人刚进到内院就遇见了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妇人,只见她不过五旬的年纪,两鬓却有些泛白,妆容看着虽然十分精致,但那浓厚的脂粉依然盖不住她脸上的细纹,一双粗糙的手更是将她的底细暴露得干干净净,富贵人家的主母即使上了年纪,一双手也必定保养得十分好,只有常年累月干粗活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粗糙的手。如意偷偷望了去,想必这人就是张勋那位才接来的母亲吧。

才这样想着,就听见杨管事恭敬地喊道:“老太太。这两位是请来为少夫人诊治的大夫。”

张母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两人,眉眼间似有一丝不屑,她不悦地说:“三天两头就要看大夫,也不知道勋儿娶她这个病秧子回来做什么!真是让人不省心!”说着,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说话竟如此刻薄无礼,若是哪个女子真嫁了过来,日子能好过得到哪里去?如意偷偷望了一眼张母的背影,不禁开始有些为夏晚意担心起来。

“两位,这边请。”杨管事的面上有些尴尬,却并未多言,又领着他们往里走去。

片刻,几人很快就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只见几个婢女和小厮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守在主屋的门口,一个机灵的小厮瞧见了杨管事,连忙跑了过来,他瞟了一眼廖神医和如意,凑到杨管事的耳边小声地说:“杨管事,夫人又在闹别扭不吃药了,大人正在屋内哄着呢!”

刚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几块碎裂的瓷器给摔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几个婢女和小厮齐齐跪了下去,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出去!你给我滚出去!”随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这……是晚意的声音!如意心中砰砰直跳,她握紧了药箱的背带,眼神死死地盯着屋内。

“这……”杨管事叹息一声,一脸歉意地对廖神医说:“看来现在不太方便进去,廖神医不妨与我移步到客房,晚些时候再来为夫人诊脉?”

“晚意,晚意!”屋内突然传出张勋急切地呼喊声,“来人!来人!快去找大夫!”

杨管事被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廖神医跑了过去,如意也急忙地跟了上去,为了不让张勋认出她,她垂首站在了廖神医的身后,不敢太过张扬,只能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和洒落的汤药,只见张勋正坐在床榻边搂着已经昏迷的夏晚意,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比起从前更是清痩了几分,张勋双眼布满血丝,眼中已是一片朦胧,他颤抖着手轻轻地擦拭着夏晚意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嘶哑地轻声唤道:“晚意,晚意……”

“大人,这位是廖神医。”

张勋抬眼看了过来,但只是短短一瞥,他连忙说道:“劳烦神医为我夫人看看!”

廖神医没有多言,上前几步搭上了夏晚意的脉搏,半响,他眉头微微蹙起,似若有所思,他悄悄地瞟了瞟如意,只见如意朝他暗暗点了点头,随后他心领神会地放下了夏晚意的手,恭敬有礼地对张勋说:“大人,夫人本就体质虚弱,又久病不起,眼下气急攻心,气血逆流导致昏迷了过去,老朽需要立即为夫人施针通脉,请大人先将夫人放下。”

张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夏晚意放回了床榻,不舍地退到了一旁,踌躇不安地望着床榻上的人。

廖神医很快坐到了床榻边,如意也立刻跟了上去,她快速地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针灸包递到了廖神医的手中,也趁机挡在了张勋的面前,她背对着张勋,眼中皆是急切之情。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夏晚意微微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者温和的面孔和一个眼眸饱含泪花的黝黑少年,她似乎在回想什么,片刻,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将一旁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声嘶力竭地喊道:“谁让你们救我的!滚,快滚!”

如意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却被张勋抢先了一步,他一把将她推开,她趔趔趄趄地退到了一旁,这才清醒过来,站在一旁远远地望着床上的人。

张勋上前连忙止住了夏晚意的动作,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声音近乎恳求地说道:“晚意,求求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随便你,求你别再折磨你自己……”

夏晚意双眼通红,眼泪如晶莹的宝石一般,一滴滴地往下滑落,她青筋暴露,用力挣扎了半天却仍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张勋的手臂上,血很快就将张勋的衣袖上浸出了一个红印,张勋强忍着痛疼,一言不发,任由她死死地咬在他的手臂上。

“大人!”杨管事惊呼道,想要上前阻拦。

“滚出去!”张勋大吼一声,面色潮红,显然已是极力在忍受痛楚。

杨管事犹豫片刻又退了回来,他走到廖神医身边,悄声说:“廖神医还是先随我出去吧,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先行离去,只是大人”,廖神医朝张勋拱手道:“夫人的病已经危在旦夕,老夫今日先开些药为夫人调理,过几日还需要再针灸,届时大人就遣人到重云阁去寻找我的小厮云鹤!”廖神医特意将最后几字说重了些。

夏晚意显然也是听见了,她怔愣了片刻,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望向了廖神医。曾几何时,如意曾与她说起过重云阁和云鹤这位师兄,虽然不曾见面,但云鹤和蒋穆飞的名字早就耳熟能详。如今这几字就如同一声惊雷,重重地击在了她的心上。

“今日有劳神医了,杨管事,送送神医!”或许是因为夏晚意没再用力,张勋的眉头稍微疏解了几分,面色也恢复了几分正常,他满眼疲劳,已无力再去应付其他,一双眼始终停留在夏晚意的身上。

廖神医客套地拱了拱手,又吩咐道:“云鹤,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东西收拾收拾!”

如意连忙垂首,弯着腰去收拾药箱,在取针灸包的时候她悄悄地望了一眼夏晚意,果然夏晚意也正呆呆地望着她,片刻,她的眼眶有些泛红,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

如意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难掩激动地露了馅,她连忙低下了头,草草地将一应物件收拾了起来,又退回到了廖神医身后。

随后他们就随杨管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悄悄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夏晚意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如意用极小的声音对她说了两字:“保重!”

夏晚意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型,终于哭出了声来。

张勋被吓了一跳,连忙搂着她温声地安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院墙,深深地撞击着如意的心脏上,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廖神医后,低着头,眼泪充盈了泛红的眼眶。晚意,等我,等着姐姐……

开完药方后,杨管事就带着他们走出了府邸,杨管事客套地对廖神医道别:“今日有劳神医了,改日夫人病好了,大人定会重金酬谢!至于方才在府中的事……”他若有所指地说着,“还请廖神医不要与外人说。”说着又将一锭大大的银子塞进了廖神医的手中。

廖神医笑了笑,将银子收了起来,笑着说:“老朽并非多言之人,大人尽可放心,夫人的药只开了三日,届时杨管事记得来重云阁找老朽。”

“这是自然。”杨管事拱了拱手,随后为廖神医将马车的车帷掀开了来,廖神医客气地道谢一声,坐了上去。

如意跟在马车身边,慢慢地向回去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她就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从外面走进了张府,那张面孔极为熟悉,眉尾处的一颗红痣甚是显眼,如意扭头看向了她的背影,半响才回想起来,那人正是大婚前夕张勋送来的婢女之一——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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