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灵宠溺地看着儿子,一齐笑个不停,故意挠着儿子的痒痒肉,儿子的衣服只套上了脖颈,也伸着胳膊反击妈妈。饶灵这下清楚地注意到了儿子胳膊上的一圈旧痕:“这圆圈是怎么回事?”儿子赶紧自己将衣服穿好,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和爸爸的秘密,不能和妈妈讲。”
谷蜜承认自己的好奇心重,但是八卦消息听得多了,就跟吃糖吃得多了一个样儿,发腻作哕,她感觉快抑郁了,见了敏珁拉住对方的手不松开,不住地做深呼气。
“我可真是无语了,净碰上些奇葩。自私、无理、狠辣,还有脸在这儿要这个公道要那个平等,真是不要脸!”谷蜜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儿。
敏珁由着谷蜜攥着自己的手不放开,浅浅一笑:“你在这儿义愤填膺也无济于事啊,你的怨言根本左右不了人家的意志。其实你只有一个选择,乖乖地接受人家的诉求。”
谷蜜大叫道:“我可以拒绝啊!我干嘛要委屈自己?我有权利决定这份钱是不是该赚。”
“当然可以拒绝喽!但你是律师呀,只挑自己喜欢的案子嘛。”敏珁反手握住了谷蜜的手,“只挑自己喜欢的案子吗?我觉得但凡是涉及到婚姻的事,说到最后,你都会发现其中有丑陋的一面。受害人与加害者,不见得一定会分得清。家务事嘛,哪有绝对的对与错。哎,我说的话不是百分百准确,也不能以偏概全,我只是就你所接的案例开解你的郁结而已。”
谷蜜瞥着敏珁,笑道:“我跟你讲,唐叔就喜欢你这样的人,看起来温柔,话里面可是藏着锋利的刀子。打官司最怕你这样的律师。我是明枪,对方可以控制杀伤力;你是暗箭,令人难以防备。”
敏珁捧腹大笑:“得了吧,我才没有你那样的伶牙俐齿。”
“哎,很多时候,伶牙俐齿并不顶用。这世间的事啊,都是一个缘分在作祟。这缘分是好还是坏,难说哦!”
唐叔不过问饶灵的案子,但还是关心谷蜜的情绪。谷蜜将手里的文件在桌子上杵了杵,仰脸看着唐叔:“还行吧,关系复杂,诉求简单。人家只想先找到前男友再解决问题,至于何时何地,用怎样的方式去解决,得由前男友的态度决定。对方有诚意,那就私了;对方要是耍赖,那我也不吃亏,人家说了,由我负责到底。”
“行啊,小谷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养活自己了。你当了独立律师,我也不吃亏呀。”唐叔夸张地将两手一摊。
谷蜜用手里的文件遮住半张脸,只露了眼睛,眨巴眨巴,懦懦地问道:“唐叔,你觉得我能行吗?”
唐叔摆摆手打住她的话,悄悄摆了摆手指头,招呼谷蜜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才说:“行不行的,顺其自然吧!你那个案子,我说了不过问,肯定不会主动烦你。听你的意思,对方一时半会儿还用不到你。你呢,得全力以赴李何睿的事儿,他要加快步伐。”
谷蜜睁大了眼睛:“啊?看他最近挺蔫儿的呀!我觉得他在摇摆不定,虽然嘴硬,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于家庭的留恋,对于他妻子的——怎么说呢,还是有爱意吧。那天还和我回忆他与他妻子的日常相处,其实也不是不能挽回。”她注视着唐叔,“我还想建议他先去看看婚姻辅导呢,说不定可以从头开始。”
唐叔一脸严肃:“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你是要靠这个为生啊。你不要凭主观看人看事,你以为你在为对方好,人家不会领你的情,只会质疑你不专业。你不要瞎出主意,安安稳稳拿好人家的钱,认认真真谋好人家的利,顺顺利利办好人家的案。无论哪一方,皆大欢喜就好。”
谷蜜白了唐叔一眼,嘟囔着:“都要散了,还欢喜呢!您可真是一嘴的谬论!”
唐叔耸耸肩:“无所谓你对我的评价,只要你把工作做好,对得起我给你发出的工资,不给我惹麻烦,随你怎么说。”又扬了扬下巴,示意谷蜜看手机,“时间和地点都发给你了,你自己酌量吧!我已经受李何睿的委托,给他排期了。你那位女士要是不急的话,先放一放,等她找到了人、见着了面、进行了谈判,决定用你的时候,你再上场吧!”
谷蜜两眼盯着手机,不禁叹道:“这么快!”
李何睿下了班既不急着去店里接儿子,也不急着先行回家,而是开着车在路上转圈圈,甚至比妻子回家的时间还晚。妻子看丈夫脸色不好,疑心是工作上的不顺心——李何睿每年这个时间段就不太顺心,新的工作安排总会让他措手不及,虽是老员工了,但还是容易为了新的工作内容而紧张。
妻子特地为丈夫煲了养生汤,喝上一两碗,管不管用的另说,求个心安也好。今天她又叮嘱丈夫找个时间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不能只迷信公司提供的体检,换个医院看看也不是坏事。
李何睿没有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汤,妻子也不埋怨他的怠慢,只是慌忙将碗放到桌子上,笑说有点烫,待会儿再喝。又说店里来了蛮横的客人,纠缠了一天怎么也说不通。“费了多少口舌,也没把那位客人打发好。”
若是以前,李何睿一定会接妻子的话茬。妻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丈夫,等待着他的安慰或是评说。这段时间,丈夫的话少之又少,似乎是在回避着自己,眼神也是躲躲闪闪,好像自己是脱了画皮的妖怪。
听闻“纠缠”两个字,李何睿看着妻子怔住了,妻子笑脸相迎:“我今天也回来的早,我看都过了六点半,你也没去店里接儿子,我就撇了她俩看店,抱着儿子回来了。他刚睡着,非要等你回来再睡。我连哄带骗,发了火,他才听话。”
李何睿观察着妻子的脸色,一点没有发过火的痕迹。妻子不是个容易发脾气的人,除非有大事惹到她。这许多年了,还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她的身上,所以没见到她生气发火。但是最近,她总有些魂不守舍。李何睿的心突然一抽,快步走到儿子的房间,他突然有些后怕,怕儿子胳膊上的一圈旧痕尚在,怕身上的些许淤青未散。
妻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李何睿的身旁站定,他觉察到妻子有话要说,似是犹豫不定,但他不动声色,故意晾着她。“我这两天要出去一趟。”柔情里带了一点谨慎。李何睿不去看她,瓮声瓮气地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刚去外地进过货吗?每个月只去一次,怎么这个月要两次呢?店里的生意很好吗?”
儿子的房间调着昏暗的光。小孩子怕黑,不肯就着黑色入睡,李何睿特地调了光线,待到两个成年人入睡时再帮助儿子彻底关灯。现在,这对父母一前一后站在儿子房间门口,就着昏暗的光注视着睡梦中的小家伙,不见温馨,只见凄清。
李何睿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妻子转身缓缓地走回到餐桌旁。
“有新品,就得去看看嘛,人家都在推陈出新,我也不能落后于人。店里三个员工,忙的时候人手不够,一旦闲下来,连我自己都想被裁掉。生意再好,架不住开销大。”
李何睿转过身去,盯着桌子上的汤一动也不动,妻子拿起汤匙搅着汤,为的是散热。
“我不喝了。”
妻子闻声,停下了手里的汤匙,回头跟道:“怎么了?”
得不到回应。
李何睿毫无睡意,大睁着两眼直到天亮。早晨起床,一眼先看到了妻子的黑眼圈,想必妻子也是一宿未眠。两人虽是背对着彼此,也没有各自辗转反侧,却是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静,那是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安静,而是独属于旷野里寂寞的静谧。
李何睿的心砰砰直跳,他疑心妻子已经知晓了他的做法。他蓦然慌乱起来,躲避着妻子递过来的眼神,幸好儿子替他解了围,父子俩要去外面吃早餐。李何睿就着儿子的嬉闹声,逃似的开门关门。妻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大门,仿佛穿透了内里的木门和外面的防盗门,直直地精准地跟随着李何睿,使得他浑身不自在。
妻子送了一口气,回卧室慌忙整理简单的行李,两身衣裳,一个手提包,在门口换了运动板鞋,迅速离家。餐桌上的早饭散发着温度,却是无人问津。
早餐摊前的小矮桌,一大一小面对面的坐着。儿子吃得开心,爸爸却只是发愣,他的眼睛盯住前方的另一对父子,那是另一番景象,与他们这对完全不同。李何睿有意做出的疏远,难看无比。
儿子嚷着爸爸快吃,李何睿的眼睛只是发直。手机里传来信息的提示音,是妻子发来的,叮嘱他晚上接儿子放学。但李何睿自始至终没去看,直到这一天结束,他都没有点看妻子发来的信息。儿子将自己扔进爸爸的怀抱里安睡,用力握住爸爸的胳膊。爸爸只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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