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告诉御明澈只剩下一种可能：因为自己与韩寂的情感共通造成了对于灵能气息的误判。
话虽这么说，御明澈的灵魂海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王权灵压快速奔涌。
到了“王”这个级别，交锋速度不能差值毫秒，因此“灵压”是被动激活的。也就是当“王”感知到其他有敌意的“王”的灵压后，自身的灵压会本能地激发，以应对压制保护自我。
但现在不行啊！由于恶体综合症的存在，一旦让灵压释放，这具身体即刻便会陷入晕厥，而醒过来时应该就在牢狱里了吧。
所有御灵者都会在战斗、防御、甚至情绪激动时，不自觉地释放出灵能气息，这就是所谓的灵气。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恶体综合症却能够将御明澈的灵气完全封锁在他的体内。也正是因此，在其他御灵者的感知里，御明澈是一个毫无灵能的普通人类。
就这么一个毫无灵能的普通人类，居然昏迷着释放灵压，这完全解释不过去啊！
到时候，统事局一定会把自己抓起来好好审问一通。受点皮肉之苦倒算了，读心术、摄忆术全来一套那滋味可不好受……
正当御明澈烦躁地思索之际，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是什么人正在向他走近。
与此同时，那股诡异的灵压也逐渐增强，牵引着他的灵压不断想要冲破身体的禁锢。
显然恶体综合症已经无法继续封锁这奔腾的灵压了，御明澈感到右下腹的疼痛再次袭来，犹如一股狂澜从中心点向外扩散，一震一猛愈加强烈。尽管他竭力调整气息，试图压制灵压的释放，但那痛感却依然在不断攀升。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将御明澈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刚健有力的手稳稳地按在了他右上方的书架上。
“怎么突然对《古今封印术详解》感兴趣了？”一个低沉而威严的男声从御明澈的右耳边传来，那声音和他的灵压一样具有极强的侵略性，“难道说，你想解除恶体综合症的换质封印？”
听到那人一句话就洞穿了自己的心思，再加上那种令人不安的诡异灵压，御明澈因未知的恐惧而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猛烈的心跳声成了脑海中超快的计时器。
动物的本能驱使他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存在神格御灵者，一定是重生后与韩寂的情感共通导致了对灵能气息的误判，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回答。
然而，当下的御明澈实在没有能力去组织语言，强烈的眩晕再次出现，他不得不伸手扶住书架以免摔倒。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物体摇晃着出现了重影……
“你看到我还是会心跳加速啊。”那个声音如此接近，以至于御明澈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语调轻柔中带着几分挑逗的暧昧。
御明澈满头问号，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心里暗骂：只是心跳加速已经很好了，没把韩寂这具身体吓到心跳骤停就谢天谢地。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直接吓死我比较好？
“呵呵。”对方似乎很满意的笑了起来。
跟着，那股极其诡异的灵压蓦地消散无踪。
御明澈瞬间感受到体内的灵压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灵魂海重归宁静，晕眩感逐渐减弱，连绵不断的痛楚也宛如晨曦中的雾气慢慢消散。
他长舒一口气，同时也极度想知道身后那人长什么样子。因为他现在满脑子就剩下一个问题：这人什么毛病？！
男人又开始自说自话：“解除换质印记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如果‘尊主’已经死亡，那么‘契从’可以单方面解除印记，没有任何惩罚。第二种，如果‘尊主’尚在人世，而‘契从’胆敢尝试单方面解除，那么在解除仪式进行时，‘尊主’的灵魂将被拉入‘契从’的灵识空间。两人需在此间决斗，胜者将永远摆脱‘恶体综合症’的束缚，至于败者，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
男人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戏谑的笑意，“所以，你认为，我和你谁会是那个胜者？”
御明澈猛地反应过来，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穆家少主穆霆轩，韩寂的“尊主”！
他回忆起昨晚睡意朦胧中，依稀听到罗梓类说过穆霆轩的灵能等级是……三星侯爵！没错！甚至都不是“王”，哪儿来的王权灵压？刚才的感觉果然是与韩寂的通感造成的误判！
想到这里御明澈胆子肥大起来，微微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就是刚才做药剂实验的那名学生！那个连药剂实验应该放什么都没搞清楚的家伙！
什么嘛！坑爹的通感啊！完全是自己在吓自己！
御明澈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理智重新占据了大脑，他开始飞速分析当前的局势。
要想单方面解除换质封印，就得在灵识空间里与“尊主”穆霆轩进行一场生死较量。胜利者毫无疑问是自己，但代价是眼前这个人将会丧命。
牺牲无辜自然应该尽量避免，更重要的是，在灵识空间里自己的真实身份将无可避免地暴露，届时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想到这里，御明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一时半会无法摆脱换质封印的束缚，那该干的事还得干，去找韩寂的妹妹吧。
“啊，对了。”正当御明澈准备动身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微微抬头望向穆霆轩，“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这里？”
“？”穆霆轩被突然这么一问有点懵，蹙起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昨天我掉进后山湖里之后，手机就找不到了。”御明澈眨巴着眼睛，耐心地解释，“据说是你救的我，所以想问问是不是落在了你这儿……哦，忘记感谢你救我了。”当然，其实不救更好。
穆霆轩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太习惯对方直情径行的作风：“没见过你的手机。”
“这样啊……”御明澈刚准备告辞，不料却被对方淡漠的声音打断。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穆霆轩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别试图用各种办法引起我的注意，更别以跳湖自杀这种荒唐的举动来求我回心转意，我不吃这一套。”
御明澈微微一愣。韩寂的献祭显然和他的这位“尊主”没有半毛钱关系，看来是被对方误解成表演自杀来引起他的重视了。
尽管如此，穆霆轩能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态度，似乎证实了韩寂确实不受这位“尊主”的待见。
但御明澈并不打算多做解释。这位爷，您高兴就好。
见御明澈没有反应，穆霆轩以告知的口吻继续说道：“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不要靠近我三米之内，不要主动和我说话，不要妄图进入我的生活。在此基础上，我会履行一个‘尊主’的义务。我再强调一遍，我不能接受一个私生活如此混乱的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不是，刚才是你靠近我的好吧？！你不靠近我，我会难受到差点晕厥？！
御明澈刚想回怼，蓦地转念一想，这位爷摆明了是想和自己保持距离啊，这不正是瞌睡送枕头太符合心意了嘛！要在短短三天内完成契约任务，无人干扰才是最合适的啊！
况且，不管这诡异的通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御明澈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激动之余，他抓起穆霆轩的手真诚地握了一下：“一言为定！”
穆霆轩脸色一紧，迅速将手抽走。然而，在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厌恶，而是惊愕甚至带着一抹警惕。
御明澈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后退几步，打出个ok的手势：“保持三米距离，明白。”
穆霆轩警觉地望着御明澈，见他只是在不断表明配合的意愿并没有其他举动，似乎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他总感觉今天这位“契从”与往日不太一样。刚准备询问几句，衣袋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他对御明澈淡漠地送上最后一句话：“我希望能和你保持表面和谐的尊契关系。”
御明澈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心道：只要您不妨碍我完成任务，表面不和谐也是可以的。
穆霆轩最后扫了御明澈一眼，便将手机接通贴在耳边，转身向着图书馆的出口走去：“我在。”
“会长，账单已经发给你了，你给支付一下。”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响亮，以至于在旁边的御明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账单，难道不应该由我的秘书来支付吗？”穆霆轩敷衍道。
“再说一遍，我是学生会秘书长，不是你的秘书！该由学生会承担的费用我自然会处理，但是，因为落雷受伤的三位同学的医疗费，得你自己掏腰包！你……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在图书馆？我这就过来找你。”手机里传来了物体移动的声音，显然秦以默正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动身前来。
“我不在，我在外面忙。”随着“哔”地一声刷卡声，穆霆轩离开了图书馆主厅。
“你敢说刚才那不是图书馆闸机的声音？！”秦以黙暴躁的声音通过手机麦克风在图书馆走道里回荡。
御明澈目送穆霆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眼眸中的恭敬之色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虑。
无法御灵意味着探查的时间将大大延长，而眼前那不断跳动的数字时刻提醒着他：
60:52:37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
走出图书馆时，御明澈感觉天空都不那么蓝了。
即便他能在限定时间内找到罪魁祸首，能否有足够的力量讨回公道也成了未知数。
能不能想个办法绕过“换质封印”使用灵能？
御明澈边思考边通过了人脸识别门禁，从学校正门的人行通道闸机口走出。
御灵公学院的正门连接着一座集多种功能于一体的现代化转运枢纽大厅。
大厅共分三层，顶层直通空轨入口，中间层连接着离岛的桥梁，而底层则延伸至码头的繁忙水域。
乘坐自动扶梯缓缓升至顶层，来到空轨候车大厅，御明澈的视野瞬间开阔。
大厅穹顶设计宛如一朵盛开的玻璃花，晶莹剔透完美无瑕，透过玻璃穹顶蔚蓝的天空一览无余。
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下，御明澈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张便条纸，上面详细列明了从御灵公学院到中江城第二综合医院的交通换乘方案。
他正准备仔细阅读，突然感到一阵疾风从右侧迅猛逼近，便微微侧身，轻松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哗”的一声，对方的拳头落空，由于惯性作用，那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冲出了好几步，差点就在光滑的地面上跌倒。
“韩寂！你居然还敢出来！你昨天跑哪儿去了？！手机关机！昨天晚上医生又开病危通知单了知道吗？你妹妹差点就没挺过来！”当男人气急败坏地扭头开骂时，御明澈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相貌。
此人蓄着淡淡的青皮胡子，棕色短发略显凌乱，刘海随意地梳向一侧，一身领结衬衫搭配西裤的服务生打扮，看起来近三十岁的年纪。
虽然御明澈一时间还无法揣测出他在整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显然是个知情者。
于是御明澈耐着性子，乖巧地问：“大叔，你认识我妹妹？”
“大叔你个鬼，我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别再装模作样了好不好？”男人怒气冲冲地朝着御明澈喊道，“昨天我在医院守了一整夜，累得跟狗一样，哪有闲工夫跟你瞎扯淡！快说，找人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御明澈抬手指了指自己头上醒目的绷带，平静地解释：“我昨天不小心掉进了学校后山的湖里，结果失忆了。你要真觉得事情迫在眉睫，就事无巨细的都和我说一遍。”
“……”
“比如，你是谁？”
忍无可忍，男人一把抓起御明澈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发狠道：“你特么在这里跟我装失忆？！”
御明澈完全无视对方的歇斯底里，迎着那愤怒的目光耐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我妹妹打工的奶茶店的同事？”
“我是奶茶店的老板，楚磊！”楚磊的声音中仍然带着怒气，但握着御明澈衣领的手却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松了几分，“你不会真失忆了吧？”
“我妹妹欠你钱吗？”
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问题，楚磊有些莫名，一脸不解地回答：“欠我钱？没有啊。”
“哦，那就是你喜欢我妹妹。”
“喜…喜欢……”楚磊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下意识地放开了紧抓着御明澈衣领的手，刚才的凶猛气势瞬间荡然无存，说话也结巴起来，“不不…不要乱说！”
“不是亲属也没有利益关系，却在医院守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不是因为喜欢，要不你给我找个理由？”御明澈的肩膀微微一耸，唇角微勾。
“因…因为……哪有…就是……”楚磊搓着两只无处安放的手，眼神游移不定，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想到反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那么，你还想让我接着猜吗？”御明澈目光如炬地望着楚磊，微笑着薄唇轻启，“或者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站着的依旧是那位外表俊美、身材纤瘦的青年。但此刻，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已是判若两人，言行之中散发着难以言表的强势，似乎有一股锐利之气覆盖全身。
楚磊看着这个全然不同的韩寂，不由得底气全无，低声喃喃自语：“难道……韩寂，你真的失忆了？”
*
一辆银白色空轨列车从御灵公学院综合转运大厅圆弧形网状结构的出口驶出，沿着桥梁和空轨轨道的双层复合型跨湖大桥，跨越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南湖，向着中江城市区飞驰而去。
空荡荡的车厢内只有并肩而坐的御明澈和楚磊两个人，楚磊讲述时眼睛全程看着地面，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天就是这样。”
御明澈将十指交叉搁在膝上，侧目望向楚磊，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概括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群能操控火焰的家伙闯入你的奶茶店，把你和我制服并用绳子绑在一楼店铺内，然后把静瑶带到顶楼天台，最终导致她的坠楼重伤。”
楚磊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那天静瑶摔下来后，我立刻报了警。但警方在检查监控录像后表示，在静瑶跌落时那些人距离她相当远，不可能是推她的凶手。现场的调查结果更倾向于是天台电路老化引发火灾，导致静瑶在惊慌失措中不慎坠落。”
御明澈对此似乎已有预料：“嗯，警方的确只能给出这样的结论。”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继续问道，“那么特调处的态度呢？这种事件应该会有特调处介入调查吧？”
楚磊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警方里确实有一位自称是特调处探员的家伙，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看着他。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大脑做了什么手脚，结果我这段记忆就完全消失了，不能说是消失，而是被替换成了一段日常营业的记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御明澈身上，“直到几天后，你给我喝了一瓶药剂，我的记忆才得以恢复。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能够操控超自然力量的御灵者，而你所就读的学校正是培养御灵者的地方。”
说到这儿，楚磊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过愤怒的火花，“正是他们害得静瑶坠楼！”
目睹楚磊那悲愤交织的神情，御明澈不禁心生感慨，低声自语：“这样看来，特调处的处理方式确实有欠公允。”
他稍微侧过身，目光专注地望向楚磊，又问，“那么后来韩寂…我，有没有向皇家统事局提出申诉或举报？”
“统事局……没错，你的确去那里申诉过。”楚磊的声音略显沙哑，“但是获得的答复却是‘目前无法证实他们与坠楼事件有直接的关联，鉴于双方结怨已久，我们不排除陷害或诬告的可能，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
“说‘结怨已久’的依据是什么？”
楚磊轻轻扫了一眼御明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在学校里就经常找你的麻烦。”
他的目光再次垂向地面，“更糟糕的是，统事局还指出，由于你帮助我恢复了记忆，这违反了‘禁止向普通人类透露御灵者存在’的规定，因此要对你进行处罚。”
“但因为同一段记忆不能被替换两次，你知道御灵者世界已经成为既成事实，统事局只能警告你不能将此事泄露给其他普通人。”御明澈淡然地称述道。
“是的。在那之后，那几个害静瑶坠楼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听得风声，再三威胁你撤销申诉。直到前几天，你突然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会有人来处理这一切。”
御明澈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锐利：“所以，最终的目的是要惩处那几个伤害静瑶的家伙。”
“最终目的？呵呵。”楚磊轻轻摇头，目光依旧深邃地凝视着地面，“如果说真有什么最终目的，当然是想要挽救静瑶，但是……”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医生说她…救不回来了。”
“……”
“只是恨而已。”楚磊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