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匆匆拥抱后，宋怀瑾就一直在科室里，除了日常的工作外，他经常和Dr.吴线上商讨手术的事宜，院领导也很重视这次手术，毕竟，成功了，确实是件锦上添花的事。
柳东的心衰指标虽然没有变得特别好，但也是在最坏里相对好一点的数值了，就维持在这个数值两天后，宋怀瑾他们就一致决定明天手术。
手术前的晚上，手术室就通知了他们手术安排在一号室，这个室可以全程接通线上视频，信号和配置都是最新的，越是这样兴师动众，宋怀瑾心里就觉得很有压力。
睡不着的夜晚，他拨通了韩步卿的号码。
“喂？”
“还没睡呢？”宋怀瑾没想过他会那么快接电话，这个点按照往常他应该睡了，本来想着忍着就过去了，但似乎很难，他想听一听韩步卿的声音。
“还没，工作上有些事没有完成，想着弄完就睡了。”
“吁……步卿，明天就上台了，有点紧张，也很有压力。”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做了最好的预期，以往我都是这样给自己释放压力的，但这次好像不成功了，我想抱抱你！”
窗外可以看到对面灯火通明的大楼，那是内科楼，楼下过来了一辆“打包”的车，看着那个被白色裹尸袋装着的人抬进车内，车外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他突然觉得透不过气。
“怀瑾，不要难受，我明天会在手术室门口等你出来，好的坏的，我都在你身边……”
韩步卿的话语很轻却又震耳欲聋，宋怀瑾笑了笑吸了吸鼻子，他坐在凳子上微微推开点窗，寒风吹进屋内，中和了暖气太足的值班房。
“步卿，过几天的跨年，你会和我一起过吗？”
他的话题跳转的很快，电话那头的人想了一会才说“不和你过，我和八块腹肌一起过，醉生梦死在床上，别人跨年倒数迎接新年，我跨他身上颠鸾倒凤迎接高chao。”
“呵呵呵呵……你……”
宋怀瑾低下头揉了揉额头，他老婆可真会安慰人。
“好，Mr.H，希望你别哭着晕过去，这次要把食物准备好，尤其准备多点巧克力那些升血糖的东西……”
“嘟嘟嘟……”
被挂了电话……
“呵呵呵呵”
不经逗的老婆。
不管多么抗拒和烦恼，时间永远都不曾停下，清晨如期到来，今天天气不好，雾气很重，开车出门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出点事故延误上班。
韩步卿来的很早，尽管宋怀瑾告诉第一台手术会在九点半才开始，八点半他已经来了医院，手上拿着路上买的早餐。
第二次来心外，他已经轻门熟路了，看到匆匆忙忙的行人，他默默站在护士站的长椅边，低着头拿出手机想给对方发信息，这时，他的手机被人拿走了。
宋怀瑾单手插兜拿过他的手机，戴着口罩笑意蔓延出来。
“怎么这么早？手术还没开始呢。”
“给你送早餐。”
韩步卿把保温袋拿在他面前，宋怀瑾笑了笑摸着他的头发说“你去值班房等我吧，我等会过来吃。”
“嗯。”
宋怀瑾把门禁卡给他，告诉他第三间房就是男医生的值班房，让他刷卡进去就行了，韩步卿点着头拿过卡，斯迪克.金这时也从大门进来，他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激动地情绪。
“宋医生，今天真的可以手术吗？最新的结果没有问题吧！”
“嗯，今早的指标都稳定，等会就去手术室。”
“谢谢……谢谢你，宋医生，谢谢。”
“现在说这话太早了，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些风险是有百分之七十会出现的，你应该知道这场手术我不一定可以……”
“你可以的，没问题的，宋医生，您的爱人想必也是这样相信的，是吗？韩先生。”斯迪克.金的目光突然转向了韩步卿。
宋怀瑾向前一步微微挡住身后的韩步卿，右手紧紧牵着他的手，他不喜欢此刻的眼神，更不喜欢韩步卿被人打量着的感觉。
“不闲聊了，我要准备查房，金先生也请你去看看柳先生吧。”
宋怀瑾的逐客令斯迪克领悟了，他笑了笑点头说好，然后离开时说了句“等东子身体好点，我请你们过来我们家做客，谢谢你，宋医生。”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韩步卿皱了皱眉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臂，安抚的眼神告诉他不要有太大压力，宋怀瑾点着头让他去值班房。
韩步卿转身离开，他长叹一口气，秦主任在他身后看了看离开的人说“怀瑾啊，他是……”
“老师，等这次手术结束后，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宋怀瑾目光也追随着那个身材修长的背影。
老秦没说话，宋怀瑾也不等他回话，要去查房了，到时候手术室就会电话通知送病人下去，他还要抽空吃个早餐……
上这台手术从主刀到四助都是科内最顶尖的，包括麻师都是院内最强的，手术衣穿在身上，脖子下的红绳挂着的红色布袋紧紧贴在胸膛，无影灯打下来，麻师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开胸的过程很顺利，第一过程修补室间隔缺损过程很顺利，宋怀瑾的思路和手法都很熟练，纠正主动脉骑跨的问题才是最困难的。
视频里，Dr.吴全程没有发话参与，而是聚精会神看着宋怀瑾的手法，他频频点头，视乎很赞同他的做法。
切除右心室多余的肥厚心肌，增大引流腔时，但突然有一根细小的动脉破解，整个心腔瞬间被血液填满，叶书语快速拿过吸引器清理血液，寻找出血口，她眼睛利索夹闭小动脉，宋怀瑾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似乎刚刚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
“怀瑾，你真是……牛！”
“加大体肺循环。”
宋怀瑾抬手，拿过六号手术刀，准建立人工管道。
“怀瑾，不要忘记柳东的肺动脉瓣承受性很低，需要人工瓣膜。”
“嗯。”
Dr.吴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太过顺利让他怕这个年轻的的医生容易忘记关键的步骤，但接下来的操作，让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太过多余。
在跨瓣环补片扩大肺动脉瓣环和右室流出内径时，柳东发生了心脏的停跳，精密的仪器发出响亮的报警声，手术被迫中断。
宋怀瑾口头让护士配置强心剂的药量，接过注射剂朝心脏内注射，两秒后心脏重新跳动，仪器没有再冒出红灯，手术继续……
韩步卿没有在值班房等待，他来到了十楼的手术室，那里站了不少家属，有个等候区，里面更是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不少，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为里面做手术的家人祈祷着。
他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尽管他是为了里面的主刀医生祈祷，希望他能成功，但心里也有些难过，突然他想起那个模糊的梦里，在自己怀抱里那个血淋淋的少年，撕心裂肺哭泣的自己，悲伤在这个环境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不知不觉代入了他的男朋友。
“怀瑾……”
他抿着唇站在一角，手术室外灯光充足的等候室，时间的变换是没有感觉，这里像永远没有黑夜，人来人往，祈祷声永不落绝。
手机显示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期间韩步卿在饭堂买了饭吃，还去散步区走了一下，看到结伴同行的老人，他更想宋怀瑾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想的人给他打电话了。
“步卿，你在哪儿？”
电话里，宋怀瑾的声音很急切，他听不出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一路小跑往住院部走去。
“我来找你，我现在就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