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术士的诸葛珺,沈凉有听她提起过,青城山全真派的术式“乾坤八门”,可以跟诸葛家的手段相媲美,是当今圈公认的五大奇术之一。
当今术式种类繁多,但大多都只传内不传外,几乎各大派,都有其压箱底的独门绝技,其中又因门派盛名而享誉美名的四大奇术,分别是:青城山的乾坤八门、武当山的以气化神、司马家的神机妙算、诸葛家的明镜问道、和正一门的奇派气功。
刀疤脸反应过来时,迎面对上的却是那蓝袍道士的拳头,极狠,直冲太阳穴,打得他眼冒金星脑袋一懵。
许观看准时机,双指蜷曲,用指关节又给了刀疤脸双眼一下,伤不了,但让他一时半会睁不开眼睛。
刀疤脸捂眼惨叫,见局势不妙,要逃,沈凉爬起,不知哪儿来捡起一块石头,冲上去就往刀疤脸后脑勺一怼。
他一个激灵,倒了。
沈凉捂着中腹,还惨白着一张脸,咳嗽了两声说:“快,找根绳子捆起来。”
“成,你快找师爷去。”许观点头,眼疾手快扯了那刀疤脸鞋带,麻利地把人手腕反绑给捆了起来。
沈凉落下一句“你当心”去了,不多时,叫了张之陵慧明上来,几位小辈也都跟了上来。
张之陵上前来,指腹闪着金光,双指往刀疤脸眉心一探,他神色凝重确认道:“圈里人,气脉稳固,已有七八年修为了。”
“打电话,交给局里的人处理。”诸葛珺正掏出了手机。
却被慧明摁下,他不动声色,却取下佛珠在指尖数捻,眼中杀意骤现冷声道:“青城山是哪儿,都敢来搞幺蛾子。能这么不守规矩的,多半是繁代那帮狗杂碎。”
繁代,圈里臭名昭著的组织,里面的人不是为非作歹就是惹事生非。尤其是“五大恶”,几个作恶多端的人,甚至还打出了江湖名声。
沈凉好声劝了一句:“我没多大事,师父别动气。”
“先看看他包里装的是什么?”许观用脚尖踢了踢他的皮包,察觉是个硬物件。
小黑眼镜动手,打开来翻出个机械球体,排球大小落在手上沉甸甸的。
“法器。”慧明跟张之陵对视一眼。
长鼻子问:“师爷能看出是做什么用的吗?”
小黑眼镜答:“咱们门里没有炼器师。”
“给安局打电话吧,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他们处理。”慧明对诸葛珺说。
人事局,据说是上边成立的,专门处理圈内人私斗恩怨的相关部门。华南负责人安振东,他的联系方式也是公开的,不过一般都是办公座机号。
电话接通,诸葛珺两三句话解释了情况,挂断。“今天是论道,那小秘书说安局带了人马上就到。”
“记者不会来吧?我记得上次明天日报的人来拍了照片。”慧明问了句。
“谁知道。”张之陵吩咐下去道:“怀仁,怀德,你俩先把这人带厢房去扣住。许观,玄玉,你们俩别走,待会安局来了记得跟他汇报一下当时情况。”
黑眼镜长鼻子应了,把人扛起来给带走了。
毕竟是人家地盘,慧明不好发作,收了佛珠,看向沈凉问他没没事吧。张之陵却狐疑地看了他跟许观一眼,问:“不过,你们俩谁解决的那个人?”
沈凉一僵,不知如何做答,唯恐自己用了那招的事暴露。他看向许观,后者动了动唇,幸好没一时嘴快说出来。
“我……”许观犹疑。
“许师侄深藏不露。”沈凉轻咳一声,躲闪着许观挤眉弄眼的疑问。
张之陵一记眼刀射去,厉声质问他道:“许观,你掌握了?”
“没……”许观挠头,“试了三次才成,险些把师叔害死,可吓死个人。”
张之陵想接着问,但是欲言又止。事关青城山天师秘法,不得不慎重。
慧明酸溜溜地说:“好小子,连气脉都没通,能打趴个**年修为的,不愧是上任最强张则民的弟子,我看这青城山天师之位后继有人了。”
“这话可说不得师父!”许观摆手,惶恐不已。
张之陵哈哈一笑,不作回答,一行人三三两两上了殿,闲聊让方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
三清大殿内游客嘈杂。沈凉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坐在侧门台阶下,正掀开了衣服打算瞧瞧肚子。
“吃片药?止疼的。”许观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手上摊着一片药。
视线落在了他白皙的肚皮上一瞬,沈凉又把衣服放下了。
“水呢?”沈凉摊手。
“哦,忘了,你生吞吧。”
“滚。”
于是许观把药一扔,丢到了房顶上去。
“……”帮我接杯水要累死么。
沈凉更不想搭理他了。
“哎师叔,我方才可看得一清二楚啊,你对那刀疤脸使的什么手段?”许观不走,吹了吹灰一屁股坐他身边。
“我没有啊,你打赢的嘛。”沈凉避而不答,他发觉对付许观这种无赖,就得更无赖。
“是媚术一类的吧?”
沈凉后脊一紧。对上许观微弯的眼角,眼皮直跳。
许观挑眉,说:“我猜对了吧!正德寺正儿八经的佛家功夫你不练,居然跑去偷学狐媚之流的歪门邪道?”
“我擦……”沈凉忍了又忍,真想一拳头轮上这逼道士那张欠揍的脸。
然而愤恨最后却变成了咽下这口气。
沈凉肚子疼,没劲跟他动手,扯了扯嘴角道:“求你,别说出去。师父最恨这些,知道了会不认我的。”
“成。”这逼倒是答应得爽快。
“不过……”
“我就知道你这逼要讲条件!”沈凉吼他道。
许观惊讶地看着他,单手竖掌笑眯眯道:“师叔,出家人不打诳语。让我再见识见识你那手段?”
沈凉一吼,丹田用力,肚子又疼了起来,他揉着肚子说:“别找虐,我怕你刚不住。”
“那我更想亲身体验一把了。”
“你……”沈凉歪着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等哪天有空了再说,那手段费精神。”
“很期待哦。”许观冲他眨眨眼。
沈凉酝酿片刻,“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铁定没命了。”
许观嘴角勾起:“那你我现在可算是过命之交了啊。”
“真神了,刚才就在这儿你说的,你怎么知道我有血光之灾?”沈凉想起初见那阵许观的装神弄鬼,还以为他是个江湖骗子,居然真灵验了。
“我算命的,怎么不知道?告诉你我还靠什么吃饭。”许观摸了摸手腕戴的三个铜钱,神神秘秘。
沈凉嗯了一声。
两人没话说了,陷入沉默,都愣坐着望了会儿人流。
不一会儿,张之陵领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出现了。只是像警服,却又根本不是。来人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背挺身正,肩宽肘壮,给人以板正威严的气质。
“来,许观玄玉,过来见过安局长。”张之陵招呼了一声。
许观沈凉见过,安振东话不多说,直奔主题问了刚才近况,四人即刻又往了关刀疤脸的厢房去。
正走到一半,有个道士急急忙忙赶来,见到张之陵才定了定神,对他低声道:“师爷,李师弟说他刚才被不知道谁打晕了,就在乾清洞门口,不过还好,他醒过来发现自个没事,师伯也没事。”
“乾清洞?!”张之陵神色一变,跟许观对视一眼。想起刀疤脸带的那球状法器,后者若有所思。
“没事,师伯好好的呢。”小道士再三强调,让张之陵放心。
张之陵对安振东一笑,领人进了厢房,黑眼镜和长鼻子把着门,见着他们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师爷,安局,你们可算来了。”黑眼镜张怀仁恼火道:“这刀疤脸醒了可能折腾,我跟怀德师兄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又捆起来。”
安振东一句辛苦,推门而入。四人便见着一嘴贴胶纸嘴里发出呜呜声,被麻绳捆在板凳上挣扎不得的刀疤脸,鸭舌帽不知啥时掉了,露出地中海来。
“赵贵?怎么是你?”安振东居然认识,上前去撕了他嘴里封条。“又想进去了?好端端的招惹人全真派干什么?”
赵贵如遇救星,眼巴巴地望着,才能开口说话就叫冤:“别别,安局长!我,我真不是有意找茬的!我这不是才出来找不着工作,缺钱嘛。就就在网上接了个委托……这才来的。”
“干什么来了?”张之陵气势汹汹地问:“我乾清洞前弟子是不是你给打晕的?”
“对不住老天师,我在这给您赔罪了。”赵贵见着他,头往后缩了缩,又撇见他身后的许观沈凉,更是咽了咽口水。
安振东横眉竖眼道:“老实交代!寻滋惹事,你又有前科,够再判你个十几年的,下半辈子别想出来了!”
“我我交代!老实交代!真是网上接的委托!我们圈里不是有个叫求道的论坛嘛。有人在里面发帖子,说是来青城山一趟办件事儿,成了就有5000块钱,我是真缺钱用了,家里水电费都没交上。”赵贵赶忙交代,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说重点。”许观环手,不耐烦道。
“那贴主挺神秘的,留了个电话给我,我跟他联系上了,他寄给我一快递,就是我那皮包里的铁球。说是让我带到青城山乾清洞,然后让我对着里边的人脑袋运气,直到这铁球发了光这事就算完,然后我再把这球给他寄回去,他就给我打5000块钱到账上。”
“那人地址?”安振东掏出手机,打算让人去查。
“没发呢,得我事儿成了给他打电话,这不是没成就被你们给逮了么。”赵贵苦笑,露出一口黄牙。
“有有他联系方式!”他又赶忙补充,“就在我手机里,手机在我裤兜里。”
许观抓住重点,问赵贵说:“你对谁运的气,门口那个小年轻?”
“是,是啊。”
许观松了眉头,附耳对张之陵道:“是李师兄,不是则民师伯。”张之陵微微点头,心里绷起的大石头也放了放。
张之陵摸着胡须,对安振东解释道:“见怪不怪,多半是为我们青城山天师秘籍来的,一年到头总有几个想上山偷师学艺的。”
“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这个人我还是要带回局里去。”安振东语气不容置疑。
“随安局长处置。”张之陵道:“对了,那今天的论道……?”
安振东一脸烦躁,“哎呀,上面例行检查,我们走个流程,拍几张照片就成,他们多半也就发发公众号。”说到这,他又压低了嗓门道:“主要是,武当山不是要搞什么玄武大会,成都的领导也不能光坐着喝茶呗,你们全真派再怎么说道家名门嘛,搞个什么小活动之类的热闹热闹。”
“谢安局指点了。”张之陵了然。
结果没两个小辈的事,沈凉没趣地出了门,他在手机上跟慧明打了招呼说走,正出了三清殿,肩膀被人拍了下。
许观看着他:“师叔什么时候再来?”
“你干嘛?”沈凉发现他很自来熟,明明自己跟他才认识不久。
许观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问:“说好要向我显摆你那狐媚手段呢?”
“用词能再难听点吗?”沈凉皱眉。
“媚术,媚术。”许观指尖点着自己下巴,“出家人要斩邪念断心魔,我想检验我道心坚定不坚定。”
沈凉好笑:“上网搜几部黄片不就得了?”
许观只是笑,倒也不脸红。
显然,沈凉也不是脸皮薄的那种人。他勾唇,凑近了他附耳,像极了哄骗说:“道长别客气,待会儿我分享你几部,定助你巩固道心。”
这人眉清目秀,一双狐狸眼吊销,眼尾还有颗小泪痣,微勾的唇红的像是染过樱桃水色。
看起来,极其,分外,秀色可餐。
假和尚,真狐狸……许观嗔笑一声,摇了摇头,用拳头砸了砸眉心。
“拜!走了。”沈凉摆手一扭头。
许观没说话,望着那道清瘦的背影,途经挂满祈愿的红姻树,消失在了长梯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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