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已接近尾声,来新疆旅游的外地游客也减了大半,天气渐渐步入秋天,一望无际的胡杨树林像一座座金字塔把这座小村庄拥入怀里。
三个月前,沈观南为了遗忘上一段的感情孽缘,选择独自开着新买的越野车并带着六个月大的阿拉斯加犬——炮弹,来到了这里。
新疆的南边—□□喀什地区的一个偏远村庄。
沈观南此刻正懒洋洋的躺在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躺椅上,椅子看着有八成新的样子,布料的图案非常的有少数名族的特色。
日落的余晖把半边的天都染成了橙色,像削平的橙子皮铺满天空,风一吹,空气中天然的芳香烃味道争先恐后钻入她的鼻尖。
那么好的风景,要是他在就好了。
触景生情,沈观南又想到了那个令自己胸口喘不过气的男人。
“哇呜——”
她的思绪被一声狼叫拉回现实中。
身旁的炮弹趴在脚下,不满的低吼,棕色的眼眸不满的偷瞄她,嘴边还躺着一只断脑袋的黄色尖叫鸡。
“闭嘴,再叫就揍你。”
沈观南唰的一下起身,举起拳头来到炮弹面前蹲下假装恐吓它。
这个小兔崽子,早上刚带它围着村庄遛了三个小时,期间它还咬伤了村民家的一只大公鸡。
现在那只鸡还关在楼下的鸡笼里,沈观南给它涂了点药,能撑过就养,撑不过就杀了煲鸡汤喝。
现在才安分没多久,又开始不耐烦嚷嚷想出去玩。
炮弹站起身不服气冲她“哇呜呜~”的发出狼叫,随即怒气冲冲的转身翘着尾巴跑到楼下。
沈观南望着狗离开的身影,捂着嘴角止不住的笑道“呦~个子不大,脾气倒是比我的还大。”
此时,放在卧室充电的手机响了,她穿着拖鞋踢哒的跑进房间,内心期待是男人给她打的电话,尽管他的联系方式已经被自己拉黑删除。
她扑到床上,看着微信头像显示的是闺蜜的头像,情绪难免有一丝失落,轻叹一口气接通了电话,还没口开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
“啊啊啊~南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要当妈妈了,我居然要当妈妈了。”
杜妤坐在马桶盖上,手里握着两条杠的粉色验孕棒,讲话的语气都是颤抖的,眼眸泛着喜悦的泪光。
“什么?你怀孕了。”沈观南先是愣了一下,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不确定的皱眉反问。
她只记得三个月前,杜妤被她对象冷暴力一个月,她拉着自己在酒吧泡了一个月,夜夜喝的肝肠寸断。
现在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跟她说怀孕了,合着之前那一个月白陪了,枉费她苦口婆心的劝两人分手。
“南南,你是不是生气了。”杜妤察觉对方没有半点喜悦,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哪敢生气呀,怀了就怀了呗,反正他们家又不缺钱,生下来让他们家养!你……我懒得说了。”
沈观南此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欲言又止,当即狠心挂断电话。
一刹那,她的左胸开始传来刺痛感,果然,还是不要干涉他人因果,会遭反噬的。
沈观南平复好心情,把电话揣进兜里,走下楼,低头看见炮弹在笼子里趴着睡觉。
她转身去衣柜间换了一套衣服重新穿上,蹑手蹑脚的打开院子的后门溜出去。
当初跟那个男人分手,他爽快的给了两百万的分手费。
沈观南用这笔钱买了一辆越野车,原本想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但又细想一下,自己又不能长时间的在这里呆着,所以只签了一年的合同,拿出五十万出来作为旅游基金,剩下的钱存在银行吃利息。
打开后院的大铁门,刚走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位老人赶着成群的刀郎羊,后面还跟着两条黑色牧羊犬。
“克孜巴郎,你这是要去哪里,太阳快下山了。”
老爷子抽着鼻烟,左手悠闲的放在后背,稀疏的白发被套在黑色的礼帽里,下巴长满白胡须,笑的一脸和蔼。
“达达下午好,我打算去菜市场买点蔬菜和羊排,卡拉和阿克好点了吗?”
沈观南裹紧身上的呢绒大衣,夜晚的寒风刺骨,吹的鼻炎又犯了,她说话都带着鼻音了。
她说着就走到羊群身后的两只牧羊犬身旁蹲下。
卡拉和阿克瞧见沈观南兴奋极了,两小只争先恐后的扑到她怀里,兴奋的嗅起她身上的狗味,尾巴摇摆不停。
“好多了,那天你给我拿了两颗药丸,当天我就给它们一只各喂一颗,大清早就在羊圈外面拉了两大坨屎,还有好几条长虫子。”
老爷子笑呵呵的抬手比划虫子的长度。
“拉出来就行,达达以后就不要再给它们吃生肉,里面寄生虫多得很,我家里还有疫苗,一个星期后给它俩打了,打了以后会少生病。”
沈观南仰脸笑道,收手,起身,两手习惯性的揉搓,搓下不少泥垢。
“好勒,Rehmet,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对了,你不要去买羊排,正好今天村里有人晚上要宰羊,我让她给你留几块,现在去菜市场肉都不新鲜。”
老爷子的语气不容她拒绝,说完就吆喝两条狗赶着羊群走远了。
沈观南的心暖暖的,没想到之前的无心之举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村庄里多了一丝温暖。
她下意识的摸口袋,空空如也,忘记带钥匙了。
想到自己的例假也快来了,家里的止痛药还不见了,转身回到前院,偷摸着拿起车钥匙正要走,刚刚还在笼子里睡觉的炮弹已经把笼子打开,用牙咬着她的衣角,泪眼汪汪的仰望她。
“我要出去玩。”这几个大字就差讲出口了。
沈观南对这个小家伙心软了,语气轻柔说“你如果把绳子叼过来,妈妈就带你去。”
炮弹摇着尾巴扑到桌面上把项圈叼到她面前,一气呵成,一人一狗把院外的吉普车开了出去。
她的车子正要开出村口,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一辆破败不堪的越野车,车漆被泥浆包裹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前车身靠左位置,摇摇欲坠的外壳随时掉落。
她不想自己新买的车子被弄脏,把车子靠在马路边,熄火,顺便打开车窗想一睹车主的容貌。
谁曾想,那辆脏车“嗖——”的一下,飞快的驶离她身旁。
前车的铁皮块被石墩撞的支离破碎,散落的铁皮块与她的前车轮胎擦肩而过,差一点点,轮胎就要被划破了。
沈观南虚惊一场的同时,眼疾手快的观察到车里的主驾驶是个男人,梳着大背头,带着墨镜,薄唇,高挺的鼻梁,身着黑色短袖,看着大概有三十岁左右。
其他细节她就看不到了,顺带吃了一嘴子灰。
她淡定的呸了一声,把嘴里的灰尘吐出去,干脆利落的启动车辆,扬长而去。
到镇中心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还是老规矩,先去店里买了杯羊奶茶,这家店在这个小镇是出名的难抢,她提前跟店主打好招呼才特意给她留了一杯。
沈观南提着奶茶牵着狗,走到一家超市门口并且寻到一处有铁栏杆的墙角把炮弹栓住,她这才放心的走进超市买了几包卫生巾和零食,紧接着又去隔壁的药房买了一盒布洛芬。
等再次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炮弹的身影,只留下一条狗绳依旧在那处栏杆位置。
沈观南的心忽然咯噔一声,四处巡视一圈,这才发现对面的炮弹正站在一条黑色的狼青犬面前使劲的蹦跶挑衅。
那条狼青犬脖子上套着一条大金铁链,原本油亮的毛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更亮,滋着一口白牙,神情凶神恶煞。
沈观南注意到副驾驶有人牵着那只狗,否则就以这只狗的体型,炮弹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等车辆少点,她快速穿过马路跑到对面,开口呵斥炮弹,随即弯腰把狗绳套在它脖子拉到身旁。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见这场争吵不了了之了,这才悠哉的下车,左手捻着一根香烟,右手不费吹灰之力的缩短狼青犬的牵引绳。
“黑虎,回来!”
男人说话的嗓音特别的深沉,脸上依旧戴着墨镜。
沈观南正要开口说话,看见他的面孔,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刚刚出村子看到的邋遢男人吗?
“不好意思,对不起,你的狗没伤到吧。”
沈观南知道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有栓好绳子,才导致炮弹跑过来挑衅对方的狗,她全程弯腰90度开口道歉。
面前的男人也没说话,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许久,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这次算你的狗运气好,下次碰面再不拴绳子就直接吃狗肉了。”
傅丠把左手的烟朝着地上扔去,随后用鞋底把烟头碾灭。
“真是抱歉。”
沈观南把炮弹拉到身后,目光胆怯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大晚上的还要戴墨镜,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就冷却了,沈观南咧嘴尴尬一笑,灵机一动从手提袋里掏出两大包薯片递过去。
“不好意思,这是请你吃的。”
说完她不容对面的男人拒绝,塞到他手里就马不停蹄的带着狗落荒而逃。
半晌,傅丠的同伴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些蔬菜和日常用品。
林柯把东西塞进后备箱,他沿着傅丠的目光看着远处,也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和人,随即问道:
“发什么呆?菜买完了,回去吧,什么时候买的薯片,给我尝一口。”
林柯不等傅丠反应过来,顺走其中的一包,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倒。
“刚刚有一只没牵绳的狗跑过来挑衅黑虎,差一点,那只狗就死了。”
傅丠说的一脸淡定,坐上副驾驶,一道指令下去,黑虎乖乖的回到后座安静的趴着。
“差一点就死了?我们黑虎平时看见其他狗,可是要咬紧脖子不松开的,这次居然能让那条狗从他的嘴边逃了。”
林柯熟练的坐到主驾驶,嘴角上扬,启动车子,打开导航,开玩笑的调侃。
“你也好意思说,因为这条狗,你自己赔了多少钱不知道吗?”
傅丠把墨镜摘了,一双忧郁的绿色眼眸暴露在空气中,眉毛上方还有一条浅浅的刀疤,话语中充满了谴责。
“哈哈哈,这个确实,但没办法,谁让黑虎的爸妈基因太强大了,越纯的狗脾气就越臭。”林柯呵呵一笑而过。
新疆的夜晚就是安静,车子驶离镇中心之后周围的大地都被黑暗包围了。
沈观南开着车走在笔直的公路上,车灯在这黑暗当中,就像是一盏小灯。
车里放着喜欢的音乐,后排车窗给炮弹开了一扇窗,这小子经过刚刚的事情,现在也变安分了,乖巧的坐着,耳朵两侧的两嘬长毛被风吹的往后面倒。
沈观南回头瞧炮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的模样,显得特别滑稽,这一刻,她的内心是满足的。
她本身就是一个爱自由的女人,离异家庭的她,小时候就被判给妈妈。
如今妈妈再嫁,嫁的还是个北京老头儿,托她的福,自己原本贫穷的生活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
还没有等她感叹片刻,周围若有若无的传来狼群的嚎叫声,这细微的声音也立即引起炮弹的注意。
她迅速的把车窗关了,音乐切换成DJ类型的,踩紧油门就往前冲,距离村庄还有5公里的路程。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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