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被褥柔软，怀里隐隐有他熟悉的味道。

李青海深陷在黑甜的睡眠里，梦见了久远的小时候。

庄奕还在他身边儿，是稚嫩的少年模样，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小的虎牙，仰望他的眼睛晶亮，像盛着星子。

李青海睁开眼睛，瞧着窗帘外面透出的天光，怔怔地发愣。

他有差不多三天没睡着了。

宋学谦警告过他，说他吃药的剂量已经很大了，贸然停药会不好受，他没听。

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受。

在医院的时候还好，输的液里面有助眠的成分，加上不能进食身体虚，迷迷糊糊地还能睡会儿。

一出院就是加班加点赶这几天积攒的工作，艺海和李氏两边连轴转，白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无数彩色的线条不停乱窜，好像黑色的幕布上争相炸开的染料，脑子里乱糟糟地什么思绪都有，但他连一丝一毫都捕捉不住。

他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放以前庄奕唱歌的录音，听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六点多就醒了，然后起来接着工作。

李青海揉了揉眼睛，床上一片凌乱，他整个人斜着睡了个对角线，腰上缠了半截被子，怀里抱着一团衣服，他低头看了看，是庄奕的外套，让他紧搂着睡了一夜，压的全是褶子。

他身上还穿着来时候的西装，鞋倒是脱了，歪七扭八地倒在床边儿。

李青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觉得庄奕没一脚把他踹出去，应该对他还留着几分情面的。

找了一圈在枕头缝里找到了手机，先看见的是小陈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

再往下看，李青海愣了愣。

他光脚跳下床，一把拉开酒店厚重的窗帘。

阳光放肆地涌进来，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上午10：30。

他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困扰他的失眠，噩梦，仿佛都不存在一样。

李青海在明媚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拿起手机来给小陈拨了个电话。

“喂老板，我被沈姐拎来万和了，”小陈说：“这边有几个文件需要您紧急处理一下。”

李青海说，“我在影视基地这边星澜酒店，你带着文件过来。”

小陈“啊”了一声，“可是沈姐说……”

李青海皱眉，“你的老板姓沈吗？”

小陈立马改口：“我马上过去。”

对面挂了电话，小陈愁眉苦脸地整理文件，他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沈姐说董事长说让您看完文件去找他一趟。

他的老板姓李没错，但是沈姐的大老板他也姓李啊！

李青海挂了电话，昨天晚上吃完的饭还摊在桌上没收，旁边摆了包子粥鸡蛋咸菜，都已经凉透了。

他又给服务台打电话叫重新送碗粥过来，去浴室里冲了一澡，出来以后嫌弃地看了看睡了一夜满是褶皱的衣服，翻了翻庄奕的衣服，找了最宽松的一套睡衣套在身上。

李青海拿手机把需要立刻处理的事情安排下去，就着咸菜把新送来的热粥喝了，觉得还有点儿饿，把庄奕留给他的鸡蛋也吃了。

吃完下楼回车上换了身衣服，开着车往剧组去。

剧组不比酒店，等闲是不让人随意进出的，但李青海辖下的子公司前一阵刚好有一笔流动资金，就给《倾国倾城》这个剧投了三百万，他算是投资商之一，工作人员就放他的车进去了。

李青海问了工作人员，直奔庄奕的拍摄地。

他到的时候，庄奕正好在重拍递锦帕那一幕。

这一幕那天反复NG了几十次，后来张芝芝要赶通告，就把拍摄推到了今天。

庄奕走上前去，把信递给张芝芝。

张芝芝对他一遍能过简直不抱希望，懒洋洋地接过信来，从戏服袖子里取出手帕来，敷衍地说着台词：“怎么出这么多汗，快擦擦吧！”

当做道具的手帕递过来，素白的绸缎，上面用彩线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昨天李青海问他的话来。

“你还记得我送过你一个MP3吗？”

——记得的。

那回期末考试，李青海说如果他能考第一名就奖励他一个MP3。

他的成绩本来就很好，那段时间更加努力学习，最后真的考了班里第一名，李青海送了他一个iPod。

一千多块钱的苹果mp3，当时的初中生没几个人用得起，里面提前给他存了五十多首歌，还有李青海自己唱了四首庄奕平时爱听的歌录了进去。

这四首歌分别是《一生有你》、《发如雪》、《黄昏》和《一千年以后》，庄奕反反复复地听了数不清多少遍，尤其是李青海离开以后，他晚上哭得睡不着，就躲在被子里一遍一遍地听，仿佛那个人还在一样。

在镜头里面，导演郭明的面前，庄奕的眼神忽然变了。

他瞧着那锦帕，脸上的神色先是怔忡，再是惊讶，最后变得有点儿难以置信。

张芝芝没等到他接帕子，举得手有点酸，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句是台词里面没有的，郭明皱了皱眉，举起手中的喇叭。

庄奕已经说话了：“谢、谢谢！”

原台词是“小人多谢小姐”。

庄奕伸手接了帕子，低头愣愣地盯着看。

郭明正要喊“卡”，又生生止住了。

庄奕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他眼神明亮，再也见不到书童的自卑和寡淡。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自然地握紧了帕子，这一刻他不再是身份低微的下人，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是温婉美貌的世家小姐送给他的手帕，别人没有，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少年人第一次情感的悸动，在他的眼睛里。

张芝芝愣了愣，恍惚间觉得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是当红小花，跟各种类型的男星搭过不知道多少戏，但基于技巧雕琢出来的演戏，和这种明显的真情流露，差别太大了。

她是科班出身的，她最明白了。

庄奕的眼睛里，像盛着星光，那是最纯粹的心动和喜欢，对方的一个动作，送的一件礼物，都让他开心。

张芝芝忽然有点儿羡慕让他这么喜欢的女孩子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卡！”郭明终于喊了，“张芝芝，你走什么神？”

又转向庄奕：“庄奕，你今天的状态非常好，这才是我想要的，你看，带点感情去演，不难吧。”

庄奕：“谢谢郭导。”

郭明：“就保持这个状态，咱们再来一遍。张芝芝，集中精神！”

场外，制片人匆匆赶到，“二少，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李青海摆手示意不用客气，“我随便看看。”

他目光停在场中拍摄的几人身上，低声给制片人说了几句话。

制片人面露惊讶，随后连连点头。

“辛苦了。”李青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该的、应该的。”制片人笑容灿烂，亲自把人送上了车，等李青海的车开走，转头就伸手招来一个场务，“通知一声儿，中午给大家加餐！”

“好嘞！”这个场务是他家亲戚，当下笑眯眯地凑过去，“陈哥，什么好事啊？”

“刚站我旁边那位看见没？”制片人指了指身后方向，“大手笔，一句话就给咱们追加了五百万的投资！”

“我去，金主爸爸牛逼啊！”场务捧场，又忍不住好奇，“可是咱们这剧都快拍完了，他这时候加投资干什么啊？”

“你管干什么呢，不该问的别问！”制片人拍了他一巴掌，“干活去，还想不想加餐了？”

“加加加，”场务乖巧，转身就走，边走边喊，“中午加餐啦！加一素一肉一个水果啊！”

制片人把人打发走了，走到拍摄场地旁边，庄奕这一场刚好拍完，郭明见他过来了，就叫众人先拍，自己走了过来。

制片人问：“庄奕拍的怎么样？”

郭明脸上带着笑：“今天挺顺利，庄奕状态不错。”

制片人点头，“拍完这一幕让他休息几天，先拍别的。”

郭明：“啊？”

“郭导，你工作认真大家都知道。”制片人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得注意保护演员的安全啊；咱们剧组可不能叫演员带伤上阵，你说是不是？”

郭明懂了，“陈哥，这庄奕是……？”

制片人比了个手势，“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人家出了钱，咱们得给人把事圆了。”

否则的话，惹恼了金主爸爸，才叫后患无穷。

郭明应了。

庄奕今天状态好，张芝芝也发挥得不错，拍了几遍就过了。

这时候郭明走过来，先表扬了两人配合得不错，又转头对庄奕说：“庄奕，我听王副导说你昨天拍戏受了伤，演员敬业是好的，但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庄奕说：“郭导，我没事……”

“这样吧，你的戏推后几天再拍，”郭明不容置疑地说：“你先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再继续拍。”

庄奕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感到非常奇怪，但他都这么说了，只好点头道：“谢谢导演。”

郭明本来想趁着张芝芝今天不请假，庄奕又状态好，把他俩的对手戏都拍完，现在直接叫庄奕回去休息，给张芝芝安排了别的拍摄。

庄奕莫名其妙，微微活动着左肩膀，自己坐车回了酒店，见李青海已经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客房已经打扫过了，桌上李青海给他留了药，旁边用酒店的便签纸龙飞凤舞地标了用法用量。

庄奕去酒店餐厅吃了饭，回房间倒在床上玩手机，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邹凯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庄奕点开最近的一条，邹凯激动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庄儿，快看微博！你火了！”

庄奕不明所以，点开微博一看，发现他竟然又上热搜了。

昨天拼字输给了基友不得不这一周都在下面……

还得拼个小车给她看

车不远了大概在几章以后，我会赢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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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