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识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呼吸困难。

想大口喘气，却好像没有力气，一口气吸不到头，险些窒息。

放慢速度，放低期待，反而知道自己这样是死不了的，只是很难受。

邢宸觉得身上哪里都痛，连睁眼这么一件小事都变得很艰难。

他反复尝试，终于看到了之前感觉到的光亮。

但没想到还看到了一个人。

南柯见他睁开眼睛，立刻凑上前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想不想喝水？吃东西呢？”

她的声音好温柔，邢宸沉溺其中，不愿面对现实，一声不吭。

“怎么？哪里难受？别不说话呀，别吓我。”

邢宸哑着嗓子回答她：“浑身都疼。”

他说：“我想回家。”

南柯愣住了。

然后轻轻抚摸他的头：“好，等你好一些了就能回去了。”

她说：“现在还得观察一阵子。”

南柯又问他想不想喝水，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我想吃，小笼包。”

南柯又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真是少见，病了居然会撒娇，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你。”

她叹了口气：“不过这地方条件有限，应该买不到好吃的小笼包，我一会儿给你打份病号饭你先将就一下吧。”

这下换邢宸发愣了，他突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可是现在又该说什么做什么呢？

这是什么时候？

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病糊涂了。

南柯给他倒了热水，一点一点喂他喝。

然后看着他发呆，开口道：“我先给莫戈发个信息，他很关心你，说如果你醒了，得第一时间告诉他。”

“莫戈？”

邢宸微微皱眉。

他想起来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松了口气。

原来他已经跟南柯在一起好几年了。

南柯发完信息以后，盯着他看。

“你怎么了？”

邢宸扶额，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刚刚以为……我回到了跟你第一次告白的那个时候，我居然忘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南柯呆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笑笑。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邢宸温情地看着她。

“我想也是。”

其实不是。

邢宸想，他的记忆产生错乱的根本原因是，即便已经跟南柯确认了关系，却从来没有间断过那患得患失的心。

所以在生病以后才会幻觉回到了最初，那个他还不是南柯的谁的时候，他人生中最害怕的时候。

“你已经睡了好久，我先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南柯离开后，邢宸看了看周身的环境，看出这似乎是镇上的医院。

所以……南柯是来找他了？放下了她的工作吗？

邢宸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感觉自己闯祸了。

很快，南柯回来了。

“这里的食物看起来……唔，幸好你不挑食。”

邢宸是不挑食，但愧疚心让他没什么食欲。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吃东西，一边听南柯讲话。

南柯说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前一天晚上，莫戈发现他好像病了，摸他的头确认他在发烧，之后想办法把他送来了医院。

“那你是怎么来的？路不是走不了？”

“绕了小路，大路被堵死了，小路有人骑摩托车送我进来的。”

邢宸更内疚了，“我没想到他会联系你，也没想到我会进医院。”

他说：“对不起。”

南柯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是觉得跑这一趟不情愿。

“你病了被困在这里，我知道了还不闻不问，也太过分了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邢宸微微垂下脑袋：“我有没有耽误你的事？”

“没有。”

南柯顿了下：“但是我天黑前要回去，明天有工作。”

邢宸下意识就想说他这边已经没事了，南柯如果有事想走的话立刻就可以走。

但是他舍不得。

邢宸的心被甜蜜和失落充斥着，前者是他确认了眼前的人并不是梦，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而后者……是他总觉得他和南柯之间若有似无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你这次病倒不是偶然，我听了莫戈说的，再加上医生的诊断，你应该是已经连续低烧了好几天，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邢宸回想了一下，“我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前几天很正常。”

南柯抱着胳膊偏着脑袋看他：“莫戈说你心情不太好，你是没感觉到，还是生病就是因为心情问题？”

邢宸无语：“他跟你很熟吗？什么话都跟你讲。”

南柯笑了，也有些无语的样子。

“都这个时候你还吃醋，果然人设不倒啊邢老师。”

邢宸没觉得不好意思，他确实是容易吃醋的人。

南柯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异性他都会心怀芥蒂，更不用说莫戈那小子的长相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而且他们之前还有过交集，现在已经成了熟人。

南柯问他：“是不是因为那次热搜？”

邢宸没回答。

她又问：“还是因为韩钦？”

邢宸还是没说话。

南柯自顾自开口：“想来应该都是原因。”

邢宸就像个雕塑，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南柯捏了捏他的脸。

“我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你确定不跟我说话？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邢宸眼圈立刻红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南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上下打量。

“脸不错，身材也可，学习，长相，道德标准，都是高配，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出的这个评价？”

邢宸看着她，问道：“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南柯正捏着他下巴的手停住了。

他的眼神过度认真，让南柯不认真的态度立刻收敛了。

她收了手：“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我不应该承诺你，我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是喜欢你的。”

邢宸的心里无喜无悲。

这是南柯的标准回答。

他已经想到了。

“如果你不再喜欢我，你所说的这些在你看来是我的优点的东西，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这回换南柯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向知道邢宸想得很多，尤其跟她有关的事情。

她知道邢宸的爱偏执决绝，在第一次听到他的告白以后，就知道了。

即使知道，还是接受了他，同时也接受了他的偏执和患得患失。

南柯曾经认为自己是有责任保护跟他有关的这一切的，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她才会滋生。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变得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她忘了，邢宸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生病，会跟自己生气，会变得没有生命力。

如今邢宸这番话让她又想起来了。

这时候扬起的不是责任感，而是……忍不住退却的想法。

南柯发觉自己变得胆怯了。

为什么？

感情真的会变质吗？

她一向都知道邢宸一旦失去了她的爱，就会全盘否定自己。

但为什么还是厌倦了他的煎蛋，看到他对自己的地盘那么熟悉而觉得厌烦？

南柯想，她是不是在潜意识里已经不在乎邢宸了。

不是的。

如果不在乎他，自己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的人生不应该绕着我打转，不应该以我为唯一的中心。”

南柯看着邢宸轻叹一声：“我现在也还是这样说。”

邢宸没说话，南柯无奈笑了一下：“看起来你现在也不会听得进去，对吗？”

南柯思索了一下，想说他们之间出现了某些问题。

但发觉这个时候自己面对的是个病人，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实在不合适。

最终忍住了。

南柯看着邢宸一点点消耗自己，还是很心疼的。

但是跟以前的心疼又不太一样。

她这个时候不敢做出任何承诺，她担心自己做不到。

其实可以骗骗他。

但南柯不愿意欺骗邢宸。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好人。

没一会儿，莫戈来了。

发现气氛不对，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但失败了。

他忘了自己从来不属于气氛组。

“导员也想来看你的，但是他有点儿忙，走不开，让我帮他带个话，表示关心。”

莫戈看了一眼南柯，又对邢宸说：“其实他是知道你女朋友过来了，很想来看看，不过那两位不放他走，觉得他是想偷懒。”

那两位指的是另外两位导员。

邢宸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看向南柯：“离开的路也不好走，让莫戈送送你。”

莫戈头皮发麻，邢宸这是在……赶人？他在干什么啊？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南柯拒绝了。

“出去还是走小路，得当地人骑摩托过去，莫戈……算了吧，如果他出了事，还得算在你头上。”

邢宸依依不舍地看着南柯，莫戈看得出来，他很舍不得。

但是他不明白，既然这么舍不得。

人在跟前，就多说好话，亲亲她，抱抱她，为什么要让她走呢？

同时莫戈发现，南柯也看出了邢宸的不舍。

她说：“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见邢宸发愣，南柯笑了一下。

“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