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比之东申，多了一份历史沉重分量，颇为古朴庄重。

沈念舟跟着李熙载直接到了国贸，并未去集合酒店报到。

“怎么来这里？”

“我没带行李。”

“所以为什么不带？”

“没习惯。”

他习惯去哪里直接买新的，何况，帝都的宅院也有他衣物，他确实没必要带行李箱。

“陪我。”

言简意赅。

沈念舟想回怼，但一想到她能来帝都游玩，有李熙载一份功劳，只得勉强应下。

自然是不情不愿，看着他挑挑拣拣愈发懒散起来。

“这件怎么样？”

“普通。”

“这件呢？”

“还好。”

“沈念舟，你能不能上点心？”

沈念舟玩着手机，头都不抬，她需要抬头吗？他长成那样，披麻戴孝都是人群里最靓的“兔崽子”。

“喂，看一下啊！”

语气明显不约，沈念舟抬眸瞥了眼，皱了眉，好好的少年怎么不是白就是黑，又不是真让他“守丧”。

“我觉得呢……可以再多点颜色？”她真诚建议。

李熙载：“那你选一件。”

万般无奈，沈念舟起身挑了件橙黄色，亮眼的很。

突然一怔，小心问李熙载：“那个，你穿多大的号？”

李熙载不可察的神情暖了些，“一般180或者XL，鞋码44。”

谁问他鞋码了？

“沈念舟，你记好。”

记牢我的一切信息，以后，也只要记住我就好。

沈念舟：“是是是，‘小的’马上拿本子抄下来，每日复诵三遍。”

李熙载：“记手机备忘录就行，就现在，我看你写。”

沈念舟：……

李熙载：“我现在179cm，不过还会长高，你四舍五入写180就行，体重67kg。”

变态吧？自恋狂吧？

谁会让别人记住自己身高体重鞋码？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你自己要记的。”

反将她一军。

“口味我倒是不挑。”

“喜欢白色。”

“喜欢狗，不喜欢爬虫类。”

……

尽是些没用的小事，沈念舟尬笑着记录，她是自己没事找事做，自己给自己挖坑。

说的多了，沈念舟都麻木了，李熙载却乐此不疲，滔滔不绝说着，沈念舟及时打断他，“够了够了，剩下的就让我自己发现，留点悬念吧。”

真不用一次性把他今生所有事全交代了！

沈念舟收了手机，丝毫没发现李熙载嘴角一闪而过的得逞。

“哦，那你自己慢慢留意吧。”

多慢都行。

突然沈念舟反应过来，李熙载确实在给她“挖坑”！

谁想“慢慢”了解他呢！

她才不想！

李熙载将衣物递给营业员，转头看见一脸怨念的沈念舟，轻笑起来。

连眼角都是温柔，伸手，在沈念舟脑门敲了两下。

“干嘛！”

少女抗议着掸开他手。

李熙载：“‘敲门’。”

沈念舟：……毛病？

李熙载转身去付款，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沦陷”，悄然在意起他了吗？

也好，她会慢慢习惯的。

他会一直“敲问”她“心门”。

看着单纯又容易受骗，可，要真正入她心又那么难。

沈念舟像一扇尘封已久的门，将自己藏在门口，避开所有世界上的喜怒哀乐，收敛情绪，谁都进不去她“心门”。

谁都无法将她带出自己的世界。

可，他想试试。

真正学会“喜欢”，试着去爱上别人。

感受真实的欢乐和痛苦。

但如果她更喜欢蜷缩在她自己的世界也没关系，他愿意走进她的世界。

只要她愿意敞开心门。

一次，一次，再一次，扣响她的心门。

想了解真正的你，快乐和难过都想陪你分享。

我们没有认识很久，可我对你却是蓄谋已久。

多久呢？

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里，我就想认识你。

……

“虽说陪你逛街，你请吃个饭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有必要排队吗？

沈念舟望向前面一长串的队伍，陷入沉思。

要是真排队，晚饭都排不上，宵夜倒是可能。

“排队？”李熙载拎着购物袋，提起来晃了晃，塞进沈念舟怀里。

“干嘛？”

“不是给你涨工资了吗？难道要我拎着？”

言……之有理。

涨的“看顾费”确实很诱人，是个人都不会拒绝。

何况她急需攒点学费、生活费。

“拎就拎。”嘴上如此，依旧小声不满嘟囔李熙载“绅士风度”都是装的。

李熙载瞥了眼沈念舟，她还真是学习能力一流，人情世故二流。

走到餐厅大门口，服务员刚要阻拦，大堂经理匆忙迎了过来，对着李熙载微微欠身，“三少爷，怎么有空来帝都了？”

李熙载：“来参加竞赛，刚好逛到附近，饿了。”

大堂经理瞄到拎着大包小包的沈念舟，笑着说：“包厢一直留着，前几天顾少还来光顾，给二少爷留了酒。”

李熙载后颈一紧，心跳快了一拍，“明兮哥来帝都了？”

大堂经理：“好像是路过，我先领您去包厢吧。”说着让了路，疑问道：“这位女士也是一起的吗？”

明知故问的询问。

“嗯，一起的。”

也没过多介绍，抬脚就往里走。

经理领着路，给二人开门，点菜，一切安排妥当退了出去。

沈念舟全程只剩配合，经理帮她拉开座位她说谢谢，经理帮她泡茶倒茶她也很规矩双手接了。

李熙载玩着手机，时不时余光瞟向对面。

虽然有点别扭，但沈念舟应付的很好。

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卑不亢，自带礼貌技能，或者说，自带客套。

这在商场上倒是常见。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

“这餐厅……”

“我哥的。”

“你哥的？是我见过的……二哥，李熙和？”

“不是，大哥，李熙川。”

“哦……”

能看得出她十分好奇，又按捺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忍的挺难过，小表情一目了然。

“我哥的成年礼物，爷爷送的。”

“谁家成年礼送这么贵重！”

李熙载看着沈念舟不可置信模样，决定免费给她“上上课”。

“餐饮可以说是入门最低的，品控是最基础的，规模的餐厅需要的是品控加服务，不仅仅是食物本身，所以需要一定管理和经营能力，可以说，经营好餐厅是最基础的管理训练。所以，看似是生日礼物，实际是用最低成本来‘试炼’晚辈能力。”

最低成本？

沈念舟环视四周，丝毫不觉得这个成本“低”。

“这间店已经是升级后的样子了。”李熙载解释完，又想到再有3个月他该生日了，等他成年，大约也会收到一样的“生日礼物”吧……

可他没兴趣啊。

有钱人只是试错更有底气，有家人为他们兜底。

普通人哪有底气去试错呢？

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人自出生就各有各命，还真是令人绝望。”沈念舟苦笑一下。

李熙载：“可是，我们现在坐在一起。”

没有完全绝对的事。

“你是凭自己努力，做我家教的。”

没有自甘堕落，没有自暴自弃，努力活着，努力生活的你，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值得褒奖。

坚韧的生存着，不卑不亢。

也不是真的冷漠无情嘛，沈念舟忽而想笑，得意翘了翘下巴，“那是，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考上东申大学的人。”

李熙载敷衍鼓了鼓掌，“真是了不起啊~”

沈念舟不满，道：“还能更假点吗？”

李熙载立马精神抖擞鼓了两下掌，“这样满意吗？”

沈念舟点评道：“虚情假意。”

李熙载：“沈念舟，你多少有点不知好歹，能让我鼓掌，你是第一个。”

沈念舟犀利反驳：“那是你没礼貌。”

李熙载：……

看吧，别人面前乖巧懂事，到他面前就露出牙尖嘴利本色。

也好，只对他特殊，也挺好。

“没礼貌”的李熙载替她拉开座位，两人并肩出了门。

走在帝都繁华街口，两人散着步，与从前一般。

“李熙载，高考，你有意向志愿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成绩没什么弱科，所以想问问你专业意向。”

选什么专业都不妨碍他继承家业，但，他的想法很重要，起码，对她来说，她想知道他喜欢什么。

“没什么区别。”

少年心性稳定，对他来说，他想做一定能做到，所以他颇为自信，可，沈念舟也问到他心里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

“有区别。”

“干嘛想知道？”

“你的想法很重要。”

“怎么重要了？”

“因为，这是你的想法，没有旁人的‘参考’，你也不需要为养家糊口烦恼专业，抛开世俗选择，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想了解你。

明明什么都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少年，与什么都没有的我，我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未曾想李熙载笑了。

总是冷眸的少年突然笑了。

若朝阳冲破黑暗，点亮她心中的小灯。

“这么多年来，从没人问我，我想成为怎样的人了。”

李熙载：“沈念舟，我真的没看错你。”

少年温柔眯了眼，是啊，对他来说，他是不是东申“三大家族”的李氏有怎样，她只想知道他想成为怎样的人。

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心。

就算他说他想成为居无定所的探险家，她大概也会说很酷吧？

她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越过世俗偏见，看见他，只是他，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冷清少年。

多年来，他都想知道，会不会有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不用浪漫开场，只需要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只要成为喜欢的自己就好，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多年来，只有沈念舟。

只有她。

哪怕他冷漠，哪怕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都没有退缩。

反而勇敢想了解他。

十字路口的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沈念舟也不催他，只是等他笑，等他笑完又深思，最后红灯又绿时，李熙载才弯腰凑近她，似要将她刻在冷眸中。

“干嘛？”

“看仔细。”

“哈？”

李熙载捏了沈念舟脸，左看右看，扫描机一般看了好久。

哦，他亲自挑的“媳妇儿”，确实不错。

哪儿都不错。

长这么大，平安来到他身边，真是不容易。

“唔，我决定了。”

“什么？”

李熙载笑了下，“我决定，以后对你好点。”

沈念舟有点懵，“良心发现？”

“不是。”

“给我涨工资？”

“也行。”

“也行？到底什么事？”

“你不该问，怎么对你好点吗？”

“我问了你会说嘛？”

“暂时不会。”

如果是你，一定能焐热我这颗冷了多年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