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恐同是病,早点去治。”

贺松高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表情也阴沉沉的,像是马上要生气了——不,可能已经生气了。

罗杰像个见风使舵的水手,立马嘴甜道:“我瞎说的。其实我最喜欢同性恋了,他们个个都有才华,长得又好看,还对朋友很亲切,我最喜欢和他们做朋友了!”

“少来这套。”贺松高冷哼一声。

“我是真心的。”

——好吧一点都不真心。事实上罗杰快郁闷死了。他失恋这件事没跟任何人说过,在心里憋得都快烂掉了,是,他是对同性恋有偏见,那又怎么了,他总不能对一个欺骗他的坏蛋这么有包容心吧。况且他认识的同性恋也不多,一个是贺松高,一个是友友,这两个有哪个是对他好的啊?2个同性恋2个都不是好人,用数学里的那个什么法来算,全世界的同性恋都没有好人吧!

感觉自己掌握某种科学原理的罗杰说:“你们可能只对自己人好。”

没头没尾的,贺松高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罗杰叹了口气。

今晚的环境很适合谈心。一个幽静的湖,和一个冷冷的夜。还有一个不算是好人的人。要是在以前,罗杰一定荤素不忌一股脑地和贺松高倾诉了,但是这个以前,是很久以前的以前,贺松高不是总裁,还是Alvis的时候。那时候他无所顾忌,想到什么都能和Alvis说,即使Alvis也冷漠,可他的冷不是南极冰山的冷,而像是制冰机一样的冷,即使外表被冰块包围,内里依然是火热的,有一颗马达一样疯狂制动的心。

现在让他和总裁谈心,打死他都做不到,好像是和敌人交了自己的底牌一样,有种深深的不安全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阵风吹来,更显冬夜的萧瑟。

过了不知多久,贺松高忽然说:“你想说什么?”

罗杰脚下一顿,本来正常行走的速度一下子乱了,甚至左脚碰右脚,差点绊了一跤:“我、我没想说什么啊。”

“撒谎。”

“……没撒谎。”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谈心?”

这话把罗杰吓了一跳,他停下来,愣愣看着总裁的侧脸:“谈谈心?我没说要谈心啊,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贺松高也停下来,因为背着光,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阴沉:“我还不了解你?这些天一跟我独处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究竟是什么让你犹豫这么久都不舍得开口呢。”

……又被看出来了啊。罗杰郁闷地想,其实这么丢人的事要说,也要跟那种信得过的朋友说,他不是没有信不过的朋友,好吧的确是没有。他的家在南方,离阳城很遥远,从小在一起的朋友早就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是可以谈论**的关系了。

他大学交的那些朋友,感情深,但淡得也很快,不在一个地方,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发条消息半天才回,有什么维系的必要呢。说来说去,他最好的朋友,还是Alvis,但是不是总裁。

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不知道总裁能不能明白。罗杰偷看总裁的眼睛,在被察觉的前一秒,他飞快把眼神挪开,看着隔壁黑漆漆的夜幕。也许是喝了酒,脑子一抽,或者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旋许久,早就想问出来了,罗杰说:“如果我说,我是想辞职了呢。”

贺松高本来不知在看向何处的眼神一下子转了过来,死死盯住罗杰:“你想辞职?”

罗杰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安慰贺松高说:“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其实他跟贺松高没什么和解不了的仇恨,只是两个人相差太大,早就不是那种可以坐在一个桌子上说话的关系了。虽然有时候也会开玩笑辞职,但是那不是他心底真实的想法,就算辞职,也不是因为负气辞职,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这其中固然有贺松高这人难以相处的原因,但不是绝对原因,罗杰认为可能连30%都占不到。

“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杰竟然从贺松高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被背叛的愤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罗杰吓得在心里拼命组织语言,一边组织一边说:“我只是不想在外地奋斗了,好孤独。我想回家,和我爸妈在一起。他们年纪大了,也需要儿子在身边照顾——这不是很正常吗,在外地打拼够了回家养老,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你孤独?”贺松高皱眉,彷佛不理解这两个字,“为什么?你竟然会感到孤独。”

罗杰的眼神暗淡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交了个女朋友,还被骗了……”

“你被骗了?”贺松高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眼睛像鹰眼一样锁住罗杰。

糟糕,说漏嘴了!罗杰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撒谎掩饰,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居然没有那种很强烈的在贺松高面前撒谎的**。是啊,连辞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的呢。

罗杰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些天来他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滚一样,被炸得都快失去知觉了,说出来也好,起码是种倾诉,就算被人说蠢也无所谓了,反正这是一件事实不是吗。

“我被人骗了。被女人给戴了绿帽子。”

说出来后他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那样容易。随着这个重磅炸弹从嘴巴里的抛出,他感觉一阵轻松,甚至接下来的话也吐露得毫无障碍:“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谈的是个富婆,美女,跟你家的财富不相上下,哦,可能没你家有钱。反正我不知道有钱人和有钱人的区别是什么,是数字的多少?还是挥霍的程度。总之她很有钱,有钱到让我觉得好像在被她包养。”说到这里,他条件反射地去看贺松高的反应。

贺松高很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冷漠了。

罗杰心里不由得惴惴,害怕被贺松高看轻,害怕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只图人家钱的凤凰男——还好他没有。某种程度上这个人挺透明的,他鄙视起人来毫不掩饰,嘲笑起人来从不会避讳。怎么不能算一个坦荡的君子呢。罗杰喘了口气,接着说:“我追的她,追的好辛苦,用尽所有手段。”罗杰絮絮叨叨,讲述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舔狗转成正室的。

但是舔狗这个称呼,说实话,他觉得不太准确,甚至有点瞧不起人了。对一个人真心,也想赢得她的真心,怎么能称作“舔狗”呢。

“你说对不对。”他说,企图想赢得贺松高的支持,“喜欢一个人,情不自禁想对她好,把全世界都给她。虽然我承认我是有点那个啥,”他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有点过于殷勤了,但那恰好代表我对她的重视……”

贺松高不耐烦地说:“能不能说重点?”

“我这不是重点啊。”罗杰有点不高兴,“我现在说得越详细,待会儿你就能越体会到我的崩溃……”

“说重点。我对你怎么恋爱的没兴趣。”

切,真是冷漠。罗杰只好退一步:“她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们也有过很幸福的时光,不过后来证明都是我一厢情愿。你知道吗——她是个同性恋。”

身边一静。

贺松高向来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他说,带着浓浓的质疑,和诧异:“等等,让女人戴绿帽子——你说的是正常人类的语言吗?”

“你少阴阳怪气了。”罗杰现在很敏感,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觉到被欺辱,“我当然说的是人话。就是字面意思,我不久前才知道她是个女同性恋!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撞破她们的奸情的吗。”他咬着下唇,眼中出现一些凄楚的泪光,“她们当着我的面在洗手间里接吻,我还在给她们做饭,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保姆,围观了两个大小姐的爱情。而且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女朋友——前女友解释说她们只是在闹着玩,而我傻傻地信了。现在想想我真是笨,她们真是可恨,居然欺骗一个这么单纯,这么善良的,”罗杰吸吸鼻子,接着说,“男人。”

“……”

贺松高一脸便秘的表情,这让罗杰有点不高兴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呵呵。”贺松高说,表情瞬间恢复如常,“你继续。”

“反正就这样。我后来知道了,她亲自告诉我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如果当时是地震,那么现在他仍然在被余震袭击,心房一阵战栗,“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三年,不是三个月,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骗了我三年,那是我三年的青春啊。”罗杰的心就跟上了心脏绞刑架似的,被裹在刑具中来回地绞动折磨,“而且她还用钱侮辱我,想跟我形式婚姻,原话是,开放式婚姻。我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罗杰越说越激动,心脏在反抗,扑通扑通地要钻出绞刑器,“她要用钱来买我接下来的人生,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认为用钱就可以解决一切是吗,我,我真不理解,太可恶了!”

罗杰的父母教育很成功,让他从小不会说脏话,起码不是那种言辞激烈的脏话。这其实是一种天性的束缚,让他恨自己干嘛不能再出格一点,如果能像其他人一样毫无顾忌地用最凶狠的话语发泄最难过的情绪,那他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郁闷。

“……”贺松高没有反应。

罗杰有点胆怯地看着他,期期艾艾地说:“你,你能给点反应吗。”

“什么反应?”顿了一会儿,贺松高说,“这种事被骗三个小时还可以理解。被骗三年,你是猪么。”

“……”罗杰闷闷地,整个人都像大风下倒伏的小草一样,无颜面对这个世界,“大概是吧。”

“你没跟她睡吗。”

“!”罗杰刷地抬起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她她她,她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儿!说等到我们结婚再……再那个。”

“噗。”

罗杰瞪大眼睛,看着贺松高发出有史以来音量最大的笑声。而且不止笑声,他甚至笑得弯下腰,一副要因为大笑而跌倒的样子。

罗杰的脸黑了,生气地说:“笑什么笑?这件事很好笑吗。”

贺松高兀自笑了一会儿,低沉的笑声震得空气嗡嗡地响:“抱歉。但是真的,很好笑。”

“……你有病吧!”拿别人的伤口取乐,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吗?!

贺松高笑够了,停下来说:“你真是……蠢得没法形容,蠢得别出心裁独树一帜,上帝创造你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赐予你在平均范围内的智商,而给了你全人类只此一副的神奇大脑,俗称猪脑。”

这、这简直就是侮辱!

罗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下唇愤怒地瞪着贺松高。

贺松高还在笑。

罗杰脸上的愤怒转变成哀伤,眼睛一酸,他倏地落下一滴泪来:“笑够了吗?”

贺松高一怔。过了一会儿,他彷佛是不理解,又彷佛是理解了那样,低声说:“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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