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谋杀

救星柳深竹终于听到了庄姝的呼唤,抱着一推找来的干柴火走了进来。

他没料到只是走了一会,山洞中居然多出来这么多人影,凝着脸把他们都瞧了一遍。

此时山洞里,见庄姝是个哑巴,红衣姑娘也歇了与他继续唠叨的心,正叉着腰指挥着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架锅煮饭。

瘦弱矮小的男子则进进出出搬着一伙人的行李。

听闻动静,玲珑转头看了过去,把柳深竹上下打量了个遍,“你是谁?”看这样子,仿佛已经把山洞当做私有物了。

柳深竹没有回话,径直朝庄姝走了过去。

“你是这哑巴的同伙?”玲珑见被无视了,不服气地跟上几步,追问道。

哑巴?

柳深竹脚步微顿,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庄姝,没有否认:“是。”

玲珑得到想要的结果,鼓着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在两人身上转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确认着什么。

明明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却有着历经江湖的深沉老练。

庄姝见人可算回来了,顿时全身一松。随之而来的,是由于高度紧绷下身体散发出的热意。

另一边,高大汉子已经手脚麻利的把饭做好,招呼着女子去吃,玲珑才把注意力从两人身上收回。

瘦小男子从箱笼里掏出碗筷,先装了两碗,递给两位老人。接着等红衣姑娘盛完,才装了碗饭自己吃着。那个大高个是最后一个吃上。

陆陆续续的,狼吞虎咽声,碗筷敲击声响起。

荒野之地,互不相识的两伙人马默契的立下不成文的规定,在山洞化作楚河汉界,各占一角。

肉的香味随着风到来,勾起了庄姝肚子里的馋虫。她悄悄嗅了几下,原以为没人发现,却听到几不可闻的笑声。

庄姝尴尬地瞟向柳深竹,男子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未下去,他从包裹里取出一块没有任何馅的大饼,从中间掰开,递给庄姝。

“再忍忍,等进入凉州地界,就好了。”柳深竹的话低不可闻,却能清晰的传到庄姝耳中。

庄姝接过大饼,废力地咬了一大口,闷闷点头。

谁让他们穷呢!

夜色渐深,月黑风高,可谓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整个山洞除了木材被火烧发出的爆裂声,就剩下睡着发出的鼾声。

这呼噜声响了一阵后,转而代替为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低语。

柳深竹没敢睡沉,对方稍有动静,就被惊醒。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不动声色的尖起耳朵凝神听着。

那厢男子尽管表现得再小心,犹豫哀求的声音,在暗夜中仍然听得清楚:“干爹,真要如此吗?他怪可怜的,我们真的要……”

男子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粗矿的声音打断,老头的声音与他的冷酷的外表极其相似,阴冷狠厉,“可怜又怎样,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我们没了家没了地,谁来可怜我们?”

“老婆子别傻坐着,快去抬他的脚。”

“玲珑,注意点那两人,把这给他们闻。”老汉不知从哪取出一个小瓶子。

“好的,阿爷。”玲珑的声音不复先前的高调,情绪有些低沉的从老汉手中接过。

柳深竹调整呼吸,不到一会,就感觉到有冰凉物凑到自己鼻子底下。他小心闭气,有些担心庄姝的情况。

玲珑在原地多站了会,观二人呼吸声越发沉重,才转身离开。

柳深竹正好背对着一行人,等到脚步声远去,他微张双眼,庄姝正躺在距离他半壁的地方,面对着他。

长长的鸦羽闭合着,漆黑的脸上完全是昏睡过去的模样。

“别废话了,快来帮我抬起他!这么大高个,浪费老子一包上好的蒙汗药。”

“也别怪我心狠,谁让他这几天一直叫嚣着要去报官府。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得脑子,真引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些人怎么对他的,居然还相信官府。”老头粗声粗气说道。

“……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老头语声渐渐消失于夜空,直到山风飘荡而来压过了话声。

几个人一起抬起已然昏睡过去的小马,沉重的脚步声从山洞离开。

一时安静极了。

柳深竹睁开眼睛,赫然对上一道清晰毫无睡意的双眸。

他轻起薄唇,问道:“怕吗?”

庄姝敛下眼眸,摇了摇头。怕倒是不怎么怕。

她抬起头,朝山洞外面看去。

月色不知何时朗照在林木上,黄褐色的土地被投上一道道斑驳暗影,显得格外阴森。

狼的嚎叫与风的呼啸杂糅在一起,两三点红色的火光,仿佛引人入地狱的鬼火,从远处山间方向陆陆续续闪现。

“你不是说这里没有狼么?”庄姝目光悠悠,淡淡问出声。

柳深竹被问的一噎,头一回不知道怎么回答该问题,半晌才道:“是我大意了。”

庄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听到狼的呼唤,话已经不经大脑问出来了。

见柳深竹刚刚少见的呆愣,原本应该笑出来,但那伙人的行为不可避免还是影响到了她,“你说,他会被狼吃了么?”

柳深竹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深知,不管那名男子是否被狼吃了,都必死无疑。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谁也没提出先走。毕竟他们一走,就暴露了他们醒着的事实。

那行人为了活着,可是连身边人都能狠下手伤害了的。黑夜山路难行,黑灯瞎火的,又有狼,这时候赶路风险太大。

这么想着,庄姝朝柳深竹确认着,“你说的略懂拳脚,懂几分?”

柳深竹飞快领会到意思,沉吟道:“我若是没有受伤,这些人不在话下。”

“真的?”庄姝半信半疑看着柳深竹,想着自己也是略懂几分拳脚,怎么没他这么自信。

她顶多只能对上那个小姑娘,还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对上那十分明显不信任的目光,柳深竹无声叹了口气,“真的。”

“那现在呢?”

”……不敢确定。”伤筋动骨一百天,连日来的受刑,使柳深竹元气大伤,能撑着不日不夜的快马骑行已经是极限了。

这也是柳深竹的顾虑之一,若是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以少对多,他们能存活的几率很少。

柳深竹分析道:“他们之所以要杀害同伙,是因为怕官府的人来。我们目前对他们没有威胁,应该不会自找麻烦对我们动手。”

“那如果他们对我们下药,是打算回来后再处理我们呢?昏死了再杀,总比活着杀容易多吧!”

柳深竹默了默,这个考虑也不无道理。

“唉,算了。我们赌一把。”庄姝想着这些都烦了,“若是他们不动手,万事大吉。若是他们选择对我们动手,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庄姝一脸正色,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利刃倏然出鞘,冰冷雪白的锋芒在空中划过如雷光奔驰。

“你这哪来的?”柳深竹诧异道。

“出门在外,总得有些东西防身嘛!”庄姝盯着手中的利器笑道。

生死迷离。奇怪的是,两个人脸上有对未来的忧,却丝毫不见对死亡的惧色。

头顶昏暗的橘色火光,让庄姝好似回到了还在庄家牢狱的时候。

她望着那摇摇晃晃地影子,有感而发:“有些人连至亲之人都要算计,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需要时就赏几个好脸,不需要时,说抛就抛。你说,人啊,怎么就这么残忍恶心呢。”

话里有话,柳深竹看了过去,庄姝却已经闭起眼睛,杜绝一切窥探。

……

一个时辰后,山洞外面传来动静,二人传递过眼神,心照不宣地都调整到离开时的姿势。

一家子都回来了,却皆默然无语不发一声。

瘦子独自坐到火堆旁,手拨弄着木材,边上的影子顿时高大了起来,张扬舞爪把他围着。

山风冷冽,出去一趟,每个人身上都是冰冷的。

老婆子怀里搂着呆呆的红衣姑娘,一手轻轻拍打着背部安抚,一手揉搓着孙女已经僵硬了的手掌。

只有老头还记得山洞中躺着两个人,他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瞧不出什么异常,才走到一边躺下。

“行了,明天还要赶路,都快睡。”

当柴火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天也即将明朗。

庄姝自从对面那伙人回来后,始终假寐着未曾入眠。

柳深竹亦然。

本身行李就不多,他们背上包袱,正要动身,恰好与老头的目光对上。

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冷冷地把他们瞧着。

两个人面色如常,柳深竹更是如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日出东方,月隐西楼。

踏踏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震破了山间的寂静。

庄姝坐在马上,问道:“老头猜到我们知道了吗?”

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新的一天又将开起。

山崖间的风不被世俗所束缚,前赴后继挥卷咆哮,越过道道山峦。

黑夜遮盖了很多事。一切仿佛没发生,一切又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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