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缺月当空,江彦踏进家门,灯光跟着他的脚步亮起,直到浴室。
房子的主人将自己丢进了浴缸,室内迅速弥漫起了氤氲的水汽。
一身的冷意被驱逐,他感受着温水爬进每一个打开了的毛孔深处。
突如其来的睡意就这么降临,一张因为温度上升变得微红的脸上,有同样泛红还带着水汽的眸,泛着血线薄薄的眼皮将它们掩盖了起来。
嘀嗒,嘀嗒,嘀嗒……
不知道哪个开关没有关好,不断滴出水,虽然诡异,但是有节奏的韵律声催浓了江彦的睡意,他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声不再,江彦大脑慢慢清明,但他没睁开眼睛。
他在等待,等待那抹最近熟悉的感觉,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也快动手动脚了。
够能忍的,他都褪了衣物躺这么久了,总算是出现了。
眼皮上传来微微的触感,好像微风拂过,微微凉,又被轻轻摩擦,继而是鼻尖被微微一点,最后那抹风停留在了唇间,久久没有散去。
他装得真实这让他忍得有点难受,不是恐惧,不是**,而是愤怒,因为瞌睡平静了一点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那抹凉正在慢慢下移,他微仰着靠在浴缸边沿的头,这动作牵引着喉结微微突出。
它还在降。
江彦梦中有点难受似的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了锁骨,锁骨上有三处吮吸出来的红,两处堆积在锁骨正中间,一处接近肩胛,红得热烈。
似火一般,快要将它点燃。
浴缸里面的水随着江彦的动作,慢慢荡起了涟漪,他仍旧紧闭双眼,眉头却皱起,一副做了什么难耐的梦一样,扰得他不得安眠。
短短几秒江彦便不再动,但是那涟漪水纹却越来越大,大到变成波涛,水荡出了浴缸。
江彦任水涌,他做足了准备,这次方晨旭还不现身,继续给他装什么云淡风轻,清风明月。
那明天就别怪他真找个别的男人上他们的婚床睡给他看。
这东西能忍到现在让他觉得离奇,他自己做的太保守?
应该不能,连工具他都送了大半进去,他不太信方晨旭看了这半天还能忍着。
一室水声渐渐消去,又想跑?竟然真的能忍?
还是被识破了是工具?不是真人?
都不是个东西了,眼睛还这么利?这不太好。
江彦慢慢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可没有一点刚醒时的惺忪。
“方晨旭,怎么样,检查够了吗?”
他一手抹了抹锁骨上的红,无意识般轻声喃喃问,还好心再次提建议,嘴角勾出一抹未到达眼底的笑,“摸得到吗,要不要我自己摸给你看?”
话一落,他很明显感受到了空气的某些变动,一些难以观察到的气浪正在扭曲挣扎。
江彦抄起浴缸旁没点燃的香薰陶瓷杯就甩了过去,哐当一声巨响,香薰应声落地,满室陶瓷碎渣的同时,方晨旭向来喜爱的黑暗森林晨露新木味道开始蔓延,直至蔓延到江彦的鼻腔,他闻着这味道,眼眶不受控制开始发红。
啪嗒,一滴眼泪滑落脸颊掉入浴缸,涟漪又起,但迅速消去。
“你今天还不出来,明天别怪我带人在你的婚床,邀你欣赏个够。”
他淡淡说完,水声哗啦响起,他抬脚就跨出了浴缸,抄起一旁的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一手按在门把上,咔嚓一拧,门没拧动,他轻嗤一声,他刚刚可没有反锁浴室门。
“怎么?你一副空气能对我干什么?”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方晨旭轻扣上江彦按在门把上不动的手,他缥缈的身体顺势覆上去,在江彦今日刚滴过血的耳边,低喃了一句,“宝贝,好久不见。”
近在唇边的耳垂,自耳洞中心微微发红,带肿。
他轻轻蹭了蹭,“等下记得消毒。”
江彦顿时浑身紧绷到颤抖,但他向来能忍,不就是风轻云淡吗,他也不是不行。
他抛弃了他,去得匆忙,明明回来了,却在那里扮演空气。
他仰起头颅,冷淡开口:“嗯?和你有什么关系。”
室内静默了几秒。
而后江彦耳边再次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宝贝,对不起。”
江彦不知道这里面真诚占了几分,但他怒意又被挑高了不少,他反手就一巴掌甩过去,“啪,”一声脆响。
他以为他巴掌会甩空,然而没有,他拍到了一片冰冷的皮肤。
他正欲收手再来一次,手却被按住了。
他的手掌僵直着被附在了一张看不见的脸上。
方晨旭扣住脸颊上的手,他轻轻蹭。
“打了我,就别跑了。”
低沉暗哑但带着虚空感的声音在江彦耳边响起。
“呵,你可真够自以为是。”江彦冷笑。
自大的方晨旭一字一句认真接着,“宝贝是我。是我不对。”
江彦感受着脸颊上源源不断传来如有实质,但却冰冷的温存。
微仰着的脑袋让他的双眼很方便就看到浴室顶上那个心型大灯,他曾经几次嘲笑俗气的大灯,灯光刺眼,他眨了眨眼,微红的眼眶里,蕴满的水汽散了不少。
可散去的水汽很快又蕴满,即将溢出眼眶,江彦很厌恶,烦躁地将眼睛闭上。
可有不知名物体实在是不知道人类和他的边界感在哪里。
单薄的眼皮传来毛毛的冰凉感,久久不散,腰腹上也好似有人刚从雪地里爬上来就揽着他不放。
他开始挣扎,偏偏锁住他的不知名物种不让他动。
江彦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一个怀抱里,虽然他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他耳畔、脖颈、脸颊、发顶时不时传来微微的凉意。
狼狈,太狼狈了,他从未如此狼狈,即使是方晨旭去世那段时间。
凉意越来越甚,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浴巾大开,虚虚挂在身上,要掉不掉。
鬼玩意,怎么不让他动,浴巾就能动?
“放开!”他低斥。
方晨旭将自己脑袋搁在江彦湿湿的发顶,“宝贝,再抱一会,就一会。”
“一会之后呢?”江彦冷冷道。
方晨旭一顿,一会之后呢?他没法回答,他暂时回答不了。
如果不是那三个假吻痕,他今天也不一定会出现,他暂时给不了江彦希望。
可他受不了独属于他的江彦有天会属于别人。
“你是不是能回来。”江彦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
方晨旭仍然回答不了,他不知道他自己究竟能不能回来,“我……”
江彦耐心用尽面无表情,“方晨旭,放开!”
方程旭怎么可能会放
一年了整整一年才抱到怀里的人,既然没忍住露了馅,那么除非他再次成为虚无,否则,不可能放手。
既然瞒不住,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不可能放手了。
江彦忍了忍,换了个说法:“最近你秘书那个公司和你有没有关?”
方程旭乖乖回答:“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处处都是你的身影,行事手段分明是你的做派。”
方晨旭怔了一下,他怎么没想到这茬,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他继续流连在江彦的唇间,淡淡回答,“他在模仿我?”
“有病啊,傻缺。”
江彦嘴里突然冰凉,大骂完,反手一巴掌又毫不客气拍出去,而后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艹,冷死他了,幸好他牙齿健康不敏感,要不然有得他受。
空间传来轻笑,笑得不客气,江彦抬脚就踹,踹了个虚空,浴巾已经受不起这么大的动作了。
掉落在地上之前,又被虚空挂起。
江彦一把扯过,围在自己身上,裹得一丝不漏,“你很冷,你知不知道!”
咔哒,浴室门被打开,江彦走了出去。
方晨旭看着眼前卧室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连他的的水杯都还放在床头,里面甚至还有半杯水,好似他只是出门上了个班下班回家了一样。
他慢慢飘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江彦整个人陷入沙发里,吹风机正在运作,他条件反射就想接收过来,但是手接触不到,刚刚能碰到江彦已经费了他不少功夫。
发出机器微微的轰鸣声,江彦乌黑柔软的发丝随着飘动,他看得手很痒,凑过去,将手覆盖在吹风机手柄上,另一只手轻扫江彦蓬松的发丝。
成功过了把瘾。
低着头的江彦,脑袋加速转动,他最近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如果不是那件大衣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那件大衣有两件一模一样的,一人一件,但这样并不耽误江彦能将他们分辨清楚,他昨日从衣帽间出来便发现衣服被人换了。
想到这他低着头无声冷笑。
机器嗡鸣声停止,江彦在眼角硬是挤了两滴泪出来,他转头抬手轻揩眼角,眼泪被指尖接过,滑过手背,到达手腕,即将掉落的时候。
江彦微红的手腕被抓住了。
时机正好,江彦反手一拉,将一侧现了点形的方晨旭按到床上,他体力向来不及方晨旭,现在这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战斗力更加不明,为了保险,他双腿扫了两下,钩住方晨旭冰冷的脚踝,然后压住,他轻声威胁,似在**,“不准动!”
方晨旭没有反驳,任凭自己双手被扣,双脚被压,毕竟难得的肢体接触,他想这样抱抱江彦很久了,寻到这里三天了,天知道他每天晚上看着江彦独自一人,躺在他们的床上,他那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心有多痛
偌大的床上一个虚影被禁锢着,江彦修长的手指轻描过去,嘴唇,下颌线,耳垂,旖旎气氛渐起。
江彦的手继续延伸,似乎下一个临摹的目标是……
方晨旭定定看着江彦,“宝贝……”
霎时间,江彦抽出另一只手,动作快到重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开他放在床上的睡衣,从那里抽了点东西出来,而后,啪,又是一声响,这回不是扇巴掌了。
方晨旭胸口贴了张符纸,浓浓的朱砂味散发出来。
江彦看着那张已经用上了的,自他离开林岩明明公司后花大力请来的符纸,轻簇眉头。
方晨旭看不得江彦这副难受的样子。
想抬手抹平那点忧,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分毫,他的一句好久不见也被封住了。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宝贝,慢条斯理,坦然解下浴袍,修长的双腿跨出,走到床边,拿起那件他早就准备好又刚刚被他甩到地上纯黑丝质睡衣。
江彦当着他的面穿起了衣,他穿得及慢,优雅伸手穿衣,抬脚套裤子。
穿完,他竟然没有上床睡觉,反而往室外走去。
方晨旭眼神一变,额头又被贴了张符纸。
“怎么眼睛还能动?”
被迅速补了一刀的方晨旭,这下完全无知无觉了。
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总之等江彦回来的时候,他又被不同的法器封了,封进了台灯里,他现在是个巨亮的大灯泡。
他想这样也不错,散出来的光也能将自己爱人严丝合缝包裹起来。
但没过多久,他严重怀疑,江彦在计划引诱他露馅的那一秒就想这么干了。
江彦刚刚去车上拿了点工具,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盖子上绘着繁复的花纹,颇为艳丽而且神秘,如果方晨旭能摸到他还会发现,花纹底部不是简单的颜料,而是有质感,摸上去无比舒适的丝质布料。
花纹在布料的托举下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好似无端能开出花。
江彦将盖子打开,里面一团乱,打眼一瞧,是今天的作案工具,显然被人收得匆忙。
工具的主人将工具一一摆放了出来,在桌面上整理好,放在台灯下,他大方道:“看吧,你不是来找它们的吗?没看到它们的痕迹都不愿意出现。”
本来昏黄的台灯,暗沉了下去,江彦抬手又一巴掌过去,“劝你少作妖,小心我将你塞进工具里面!睁大眼睛看着。”
台灯顿时恢复原样。
江彦今晚睡得还不错,一年多了没睡过这么安心的觉,夜半醒来抬眼一看亮得认真的台灯又重新卷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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